9 迎風擺柳

“妹妹,別着急走……”趙柳葉雙手放在襖袖子裏,那花枝亂顫的步調倒是特別的好認,葳蕤瞧她的樣子,真是名如其人。

“柳葉姐姐何事?”葳蕤恭敬道。

“也沒什麽,我那裏剛得了幾個新花樣的簪子,想送與妹妹,妹妹可願意去瞧上一瞧?”

葳蕤苦澀笑笑,瞧她滿面笑容的也不好多說什麽,只好硬着頭皮跟去了。

只是,這幾天葳蕤只覺得,自己是出了這間屋子又進了那間屋子,聽着這些女人那些言不由衷的話,真是乏味的人,剛才是萬盈盈,現在是趙柳葉,不知道會不會哪一天,面前以禮相待的趙柳葉,也會突然一臉冰霜。

跟她到了“憐愛宅”,進了屋裏,發覺這裏也是布置的精巧的很,雖然沒有書香字畫可是檀木木具雕工甚好,屋子也比自己那裏寬亮不少,屋裏是暗紅色镂空簾子,顯得好溫暖,客塌布置的也是紅色的繡花鴛鴦墊子,腳下還鋪了一塊兒白色羊毛毯子,只是屋子裏香味重一些,仔細一聞,是玫瑰花,倒是跟着一屋的紅色甚是合拍,看柳氏房裏擺放的瓷器也甚好,不知道這個趙柳葉又是什麽樣的家事背景。

“姐姐的氣質與別人不同,不知道姐姐娘家是做什麽的?”葳蕤邊打着屋裏便問道。

趙柳葉倒了兩杯橘子茶放到桌上,只道“我娘家呀,平常人家,只是家父打理着一間古董鋪子,賺點碎銀子,養活我們姐妹幾個罷了。”

葳蕤忍不住又看了趙柳葉一眼,小眼睛薄嘴唇,臉上有幾顆斑點,一笑起來,眼睛就找不到了,說不上多好看,幸好是眉毛長得還算細長,皮膚也細嫩,又畫了點胭脂,倒是也別有一番韻味,打量過,葳蕤便道:“怪不得,我看姐姐這裏擺放的瓷器都好精致,還有地上這塊羊毛毯子,想必都是貴重的”

“妹妹也懂這個?”

“家父喜歡,之前跟我略略提起過而已,像這個銀絲鑲嵌的寶玉瓶,紋路清晰,對光通透,銀絲細膩,一定是徐夢德的真品了。”

“妹妹真是識貨,一看就看到了好東西,這是家父給我的陪嫁,我也是相當的寶貝,若妹妹喜歡……姐姐可以把這個送給妹妹”趙柳葉眼珠子一轉,說着從身後的衣櫃裏,拿出一個紅木盒子,放到葳蕤眼前。

“這是一對極小巧的和田碧玉杯,色性溫潤,精巧通透不說,耳朵全是手工雕琢的小“福”字,這雕工可是極其難尋的,用它無論是喝酒,喝茶,都是甚好,就算是喝水,那也是甜的,若妹妹喜歡,就送給妹妹了”趙柳葉細細的講道。

恐怕是遺傳了爹爹的喜好,葳蕤向來是也是喜歡這些做工巧妙之物,一見了喜歡的不得了,便也收下了。

趙柳葉又道:“阿喜,把那頭花給我拿過來。”

說完,一個小丫頭果然是一臉喜氣的端着一個木頭盒子過來了,“葳蕤奶奶,都在這裏了。”

“恩”

“妹妹,這些都送給你了,我身子弱些,平時也懶得搭理,再說這些花樣兒的簪子,顏色個個太嬌嫩,只适合妹妹。”便說着,拿着頭發就幫葳蕤試戴了一番。

葳蕤拿着銅鏡美照一番道:“果真都好看,妹妹來姐姐這裏,真是得了不少的好東西,若妹妹那裏以後也得寶物,定送與姐姐還禮才是,對了,方才姐姐說不舒服,姐姐身子那裏不舒服?”說着把頭花和玉杯都交給了丹橘。

“說起這裏,我就傷心,要不是那個喪盡天良之人我能……你看,我怎麽又口出怨言了,都是往事了,不提了,不提了。”說着就掩面的哭泣起來。

那身邊的阿菊也拿着帕子點點眼角的淚滴道:“我們奶奶命苦的很,去年懷了個男孩,眼看着都4個月了,竟被人下了藥,小産了。”

“什麽人會對一個無辜的孩子如此的狠毒?”葳蕤瞧着趙氏真是可憐,同情道。

阿菊看看趙柳葉,大着膽子道:“還不是那個平日裝作大家閨秀,皮笑肉不笑的喪門星,莫……”

“阿菊,別再瞎說話了,妹妹你權當作沒聽到,不想讓你知道的,阿菊,還不快點掌嘴,以後再亂說話試試”趙柳葉含淚道。

委屈在一邊的阿菊至少使勁扇了自己兩個耳光。

“額……我想莫……我想或許要仔細查查清楚地。”葳蕤當然聽到了她講的是莫清兒,也不好說什麽,只是心裏自己盤算了起來。

“妹妹別多說了,今天叫妹妹來,其實也是想找人說說話,本不想提起舊事,孰是孰非,以後妹妹自己打聽,自己體會便知了,只是,聽說妹妹是個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才女,我倒是有一事想麻煩妹妹”趙柳葉擦幹淨眼淚,說道。

“姐姐但說無妨”葳蕤道。

“想讓妹妹幫我把這古琴調一下音準。”

說着從客塌的扶手邊,拿過一個長盒子,打開來,是一臺古琴,只是琴弦鏽了,看上去有些年頭了。

“姐姐可喜好彈琴?”葳蕤當然是喜歡琴的,急不可待的問道。

“我呀可做不了那撥弄琴弦的雅人,我只會聽,妹妹先給調調。”趙柳葉只說道。

葳蕤沒多想,放到桌上想先聽聽音色,結果這手剛按下去,“嘭……”這弦就斷了。

“哎呀……壞了,壞了”一邊的趙柳葉馬上哭喪着臉,甩着帕子吆喝道。

“姐姐,妹妹對不住了,妹妹……妹妹給你買一把新的可好。”葳蕤也吓了一跳,急忙說道。

“這琴不是我的,是大哥哥的二房楊姐姐的心愛之物,這原是她的嫁妝,千金難買,可巧了,我有位哥哥懂這些,她便給我讓我幫忙着調一下,可是,我那哥哥竟然出了遠門,我心想着會的,應該都可以鼓搗一下,沒成想,壞了,這可如何好呀?”趙柳葉皺着眉頭,看着琴急的團團轉。

“姐姐,那……那我去跟嫂子賠不是。”葳蕤心想也只能如此了。

“妹妹,這不關你的是,是我不好,是我大意了,我去賠不是才是。”趙柳葉不答應,說道。

葳蕤自知有錯,命丹橘抱着盒子,兩個人便急匆匆的去了北院子。

兩個人摸不着路,幸好跟着膳房裏的丫頭打聽了一下,才找了過去。

到了一個牡丹秀花的棉簾子前頭,丹橘好生問道:“可是白筍奶奶這裏?”

裏面“恩”了一聲,門便開了,兩個丫頭掀開簾子,瞅着她們道:“哪屋的?”

葳蕤走上前道:“我是新來的葳蕤奶奶。”

那兩個丫頭也沒多在意,只道:“奶奶,葳蕤奶奶在外頭呢!”

只聽到裏面小聲的說了幾句,丫頭過來才沒滋沒味的道:“奶奶進來吧!”

進了屋裏,什麽香味都沒有,只有點木炭的味道,裏面布置的簡單,可是特別的敞亮,雖然比鳳彩霞那裏差些,可是屋裏兩個穿着粉襖,紮着小辮子的孩子跑來跑去,倒是熱鬧,那奶娘見來了人,竟也不吱聲,帶着兩個孩子快些去了裏屋,合上了門。

楊白筍穿着桃紅緞子白毛襖,在客塌上悠閑的磕着瓜子,見葳蕤進來了,便歡天喜地的走過來道:“妹妹來了,妹妹怎麽拿着我的古琴?奧,可是從柳葉妹妹那裏過來,定是給我修好了。”

葳蕤想解釋一二,她倒是一把就拿過去了,打開一看,頓時臉色就變了,眼睛冒火的氣道:“這是怎麽回事?這弦如何斷了?”

“姐姐先別生氣,是妹妹不好,方才妹妹想幫個忙給姐姐調一下,可誰知,一下手,它就斷了……”葳蕤上前解釋道。

沒想楊白筍回頭拉下她本就有些刁鑽的下巴,惡狠狠的語氣道:“妹妹你也是的,你會就不要逞能,你知道這把琴我是多麽的寶貝嗎?它跟了我這麽多年了,一直都好好的,偏叫你給糟蹋了。”

“姐姐我……”葳蕤想解釋,可是這般景象,估計說什麽也無用的,只想等着她埋怨幾句過後,再誠心的道歉。

“妹妹你還是回去吧,再說下去估計也不是好話了。”沒想楊白筍自顧自的坐到凳子上,說了一句。

丹橘在一邊氣鼓鼓的,火氣都快壓不住了,還沒等葳蕤開口告辭,便拉着葳蕤就往外走,剛走到屋外,就聽到裏面破口大罵道:“什麽小門小戶的賤東西,連我的寶貝也敢碰,真是髒了我的琴,這種賤人摸過的東西還是快些給我扔了,省着髒了我的地方。”

接着就聽到腳步聲出來,回頭一看,那小丫頭拿着琴,就扔到了外頭的院子裏。

葳蕤和丹橘正氣着,一擡頭趙柳葉已經到跟前了,神色緊張道:“那奶奶的嘴巴不饒人,好妹妹定是受委屈了,都是我的不是,好妹妹快去歇着吧我得趕快去給嫂嫂賠不是,就不多給你說話了。”緊張兮兮的跟那秀花進屋去了。

葳蕤硬撐着點點頭,其實氣的身上早就發了抖,好在丹橘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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