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回娘家

一來二去的,天兒就亮了。

老蘇的馬車已經在孫府前等候着,葳蕤去太太那裏請了安,便出來了,焦羽雪礙于這層層關系不能出來相送,鳳彩霞還氣着,其他人更不用說,在屋裏說了些客套話,就歲紅和莫清兒出來送到了府前。

“妹妹,這是姐姐的一點意思,你收下,天寒地凍你也要注意着點兒才好,早點回來。”莫清兒從袖子裏拿出一只錢袋塞給葳蕤道。

孫歲紅也上前客氣道:“嫂嫂那湯藥煎了給春老爺吃吃,管用了,我便再過開些,不過嫂嫂可得早點回來,注意身子。”

“恩,我走了,你們也保重身子。”說着老蘇掀起簾子,葳蕤擡腳上了馬車。

一進去,還沒等坐下,只覺得眼神瞄見了什麽……一擡頭倒是着實吓了一跳“大……”

孫轼急忙輕輕捂住葳蕤的嘴巴:“噓……”

丹橘在後面見孫轼在裏面,也吓了一跳,緩過神,趕緊回頭跟莫氏和歲紅快語道:“奶奶,小姐都快回去吧,我們走了。”行了禮,趕緊跳上了馬車,疾馳而去。

馬車剛走,那小旗子便急匆匆的進了孫府。

剛才孫轼如此親昵地動作,讓葳蕤着實羞紅了臉。

緩了半天葳蕤才害羞的抿抿嘴唇,想要平常一樣的講話,可是怎奈何自己心裏凸凸的狂跳,只好捏着手帕壓下心頭的一口氣,羞澀問道:“大少爺……你這是要去哪裏?”

“你覺得呢?”孫轼倒是大方,盯着葳蕤玩笑說道。

丹橘抱着葳蕤的胳膊一樂道:“看大少爺帶着包袱……你該不會是要送佛送到西吧?”

“丹橘丫頭果然機靈”誇了丹橘一句,又接着目不轉睛的看着葳蕤,輕聲吸氣道:“我聽說你要回娘家,心想着你該為三弟的事情為難了,我……我暫且假扮三弟,為你盡盡孝道,可好?”

葳蕤自然求之不得,只是,看着他那深邃柔情的眼神,整個人有點輕飄飄的,臉上只羞的紅了,半句話都說不出來,只點頭應了。

一路上話不多,都只是笑着,丹橘也看出兩人之間的好感,自己幹脆掀了簾子去了車外,跟老蘇閑聊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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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管事……”丹橘斜着身子坐下,招呼道。

老蘇一回頭,笑道:“還是叫我老蘇吧,親近”

“額,老蘇……”

“呵呵,好冷的天兒在裏面熱乎多好。”

“今兒不冷,不冷……”丹橘只樂道。

“你這丫頭真是懂事,跟你主子一樣,只是這孫家像你們這麽懂事的,不多。”

“可憐我家小姐了……”

“老蘇沒讀過書,可是聽過一句話,我記得清楚“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也不知道是哪位仙人說的,我覺得有道理的,丫頭你知道這話的意思嗎?”

“這話我還真知道,我家老爺長長念叨,丹橘雖然不識字,可是伺候老爺小姐這麽多年了,耳聞目染了不少詞語。”

老蘇的眼神突然黯淡下來,語氣有些深重道:“當時我老婆扔下我和孩子就跑了,我當時以為,這輩子糟蹋了,沒法兒過了,不想……一挺這麽大半輩子,就過了,我現在不是也挺好的?”

“孩子?男娃女娃?那該跟丹橘年紀相仿呀!”

“男娃,應是比你多兩歲。”一說到這裏,老蘇的語氣馬上開朗了起來,滿面的皺紋都跑出來湊湊熱鬧,丹橘瞧着老蘇臉上那祥和的模樣,不禁又想起了自己的身世,略略感到有些落寞。

那時自己只有八歲,可是也已懂人情世故,自己的爹娘都身染重病,沒了辦法,才将自己送進了春家,不想,那一別就沒了以後,不久爹娘便同日去了,好在春老爺打發了足足的銀兩,厚葬了爹娘。

“丫頭想什麽呢?你的爹娘可好?”

“爹娘……”丹橘苦笑着,又道:“若他們還在世上,那丹橘一定會好好侍候他們二老,可惜,他們到天上享福去了,只留下我一個。”

“這世道苦命的孩子多呀,罷了,以後丫頭找個好夫婿,那好日子定是會越來越好。”

“借您老吉言……”

“駕駕……”老蘇使勁兒吆喝着,丹橘聽着,那就像是一曲歌兒,那馬鞭揚起落下,跟着歌兒越奔越快……

馬車裏,孫轼抻了半天,從自己包袱裏取了一件衣裳,開口道:“弟妹可覺得冷了?這裏有件虎氣襖,若是不嫌棄,披在身上略擋風寒也是有用的。”

“不覺得特別冷……”葳蕤說着,孫轼卻已經把衣裳披在了她身上,葳蕤自然也不再說什麽,只笑了。

“前幾日聽聞朋友說了幾句稱贊姑娘的話,我說來給弟妹聽聽……怎會有如此佳人?倘若是天上來客,那我這等凡夫俗子如何得以見到?倘若不是,那鄙人又是攢了多少好運數,才會遇上?”孫轼半玩笑着邊說着。

說完,就只盯着葳蕤。

葳蕤聰明,自是明白這本就是他的話,何來朋友,皆是借口,只是他的話外之音,聽到了心裏去,卻換不出半句話。

孫轼忽悠低下聲調,認真道:“那日,我掀起蓋頭,毫不誇張地說實話,我心裏翻江倒海的差點驚吓壞了。”

葳蕤被他這認真的,逗樂了,道:“大少爺,葳蕤長的到底是多難看?”

“是太好看了……三少爺真是好福氣”孫轼突然喃喃說了一句。

“恩……”葳蕤臉上雖是笑着,可是心裏……卻又苦了一陣又一陣。

一路晴朗好天氣,不到三個時辰,拐進了一個小胡同,又到了一戶有些殘破之色的小黑門前,馬兒便停了。

丹橘扶着葳蕤小心下了馬車,葳蕤轉動了兩下眼珠,眼眶裏馬上就很紅了。

無處可躲的寒風,肆無忌憚的在這小巷子裏吹來吹去,擾了衆人的視線。

葳蕤瞧着這甚是熟悉的家門,倒有些傷心了,之前倒覺得沒什麽,可是在孫家呆過,再回來,看着這扇又小又破的家門,想着這裏面的親人,頓時心酸不已。

“小姐,你瞧,這門上的紅喜字,還跟咱們那日貼上的時候一模一樣。”丹橘見葳蕤心傷,馬上轉了話兒,說道。

“一切都一樣,只是,我不一樣了。”傷感道。

後面跟過來的孫轼上前敲了敲門,很快裏面就有了動靜。

一開門,是一個陌生的臉孔,一個歲數跟丹橘相仿的男子,看着孫轼笑道:“大少爺來了。”然後又沖着身後的葳蕤丹橘笑道:“想必兩位姑娘,就是是春家老爺常常念叨的葳蕤姑娘和丹橘姑娘。”

“小哥好……”丹橘回了家,更是不怕生了,笑道。

“我叫蘇君子……爹,爹你也來了?”笑說着,突然沖着後面的老蘇喊道。

老蘇在後面提着包袱走上來,蘇君子跑上去一把接到自己手裏道:“爹,天兒冷的很,快到裏面暖和吧!”

孫轼也慢聲說道:“是我前些日子打發過來的,他是老蘇的兒子,年紀雖小,可是人踏實的很,辦事兒也讓人放心。”

話不多說,葳蕤趕緊推門進了屋,一進屋,就是一股子藥渣子的味道,只是屋裏依然收拾的幹淨利索,一個熟悉的身影突然就映入眼簾,蒼白無色又略微腫脹的臉上,枯老的雙目泛着點點淚光,頻頻粗氣的喘息聲,讓老人只能張口,費了半天勁兒,才吱吱呀呀的說了兩個字:“閨……女……”

“爹……”葳蕤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走前還好好的人,怎麽變成如此了,瘋了一樣撲上去,跪地哭道。

丹橘在一邊也哭得稀裏嘩啦,方巾帕子都濕透了。

“哭不得呀,老爺哭不得,葳蕤姑娘,丹橘姑娘快勸勸才好,大夫交待了,這病萬萬哭不得呀!”蘇君子見狀趕緊放下包袱,上前勸道。

孫轼也趕緊上前扶起葳蕤,到一邊坐下,丹橘擦擦眼淚,趕緊倒了一杯清水,走到春溪淵面前,侍候他喝了一口,又輕拍着他的後背道:“老爺,可好些了?”

“恩……哎……”春溪淵端過旁邊平日極不情願之下才喝的湯藥,“咕咚咕咚”的全部喝了下了去。

蘇君子在一邊笑道:“老爺子往日都不喝這苦藥,要麽就是執拗的跟我争執之句才喝,今兒葳蕤姑娘回來了,倒是話不多說,全喝了。”

喝下藥春溪淵平複了一下情緒,終于氣息漸漸地順了下來,慢慢可以順暢的說話了,滿聲問道:“這個時候回來,婆家沒有意見嗎?”

“爹爹,婆婆已經答應了,可以多住幾日的。”葳蕤道。

“倒是勞煩你娘家的人了,不過,這位是……”瞧着孫轼,這麽一會兒都不說話,看他衣裙上的玉佩,和滿身的打扮甚是講究,不是下人,又猜不出……便納悶的問道。

孫轼忙想起自己的身份,起身,大方跪地道:“初見岳父,請受不孝女婿孫坤一拜。”說着磕了一個響頭。

“快起身……我以為只是小女葳蕤回娘家小住幾日,沒奢望能見到少爺一面。“春溪淵臉上露出難得的笑容,言語之間盡透着他那多年教學形成的老師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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