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日有所思
幾人在主帳外頭碰見了剛掰苞米回來的林衛,蔣校尉瞬間松口氣,少将要是真問起責來,他可受不住。
林衛與寧振戚差不多年紀,都是久經沙場的老将,身子壯實,面容煞人。穿了盔甲是殺敵不眨眼的将軍,現在脫了盔甲拿起農具,就是妥妥的莊家漢。
“我這離軍營還有兩裏地呢,就知道少将又來了。”林衛朗聲笑,随後吩咐底下人,“來,把苞米拿給夥房,今晚給大家加餐!”
寧暨看着那袋苞米,道:“苞米粥也不錯。”
“聽見沒有,煮好了給少将端一碗來!”
幾人走進營帳,林衛坐下來喝了幾大口水,再次怨道:“少将你到底與将軍說了沒,我們還要在這待多久,我願意弟兄們都不願意了。”
林衛當初就不同意帶着弟兄們一起返程,可上面有了旨意又不得不從,因此每回寧暨來他都要提上一回。
“近來并無戰事。”寧暨回應,言語裏透着無奈。
林衛嘆氣:“唉,真是打仗愁,不打仗也愁啊。”
“少将,我們也不是怕閑下來,只是這刀不磨,就鏽了呀,日後這惰性養起來那就不容易去掉了。”蔣校尉補充。
“說的是這個理。”林衛道。
寧暨豈會不知,可聖上不發話,寧振戚也無辦法。
都說養兵千日,用在一時,可有些兵養着養着就用不了了。
即使嚴苛如寧家軍,休個三幾年也會變得懶散。
但說到底還是與治理有關,有什麽樣的将就有什麽樣的兵。
除卻戍守邊關的将領,這次一同回長安的除了帳中兩人,還有副将吳将軍,外加校尉兩名,及相應千夫長百夫長。
想到這裏,寧暨便問:“吳将軍可有來過?”
吳将軍名吳明敖,妻小都住在長安,那日也與寧家父子一起回了城。
林衛與蔣校尉對視一眼,林衛道:“未曾。”
吳将軍是副将,是他們的頭,兩人自然不敢胡亂說什麽,據實答完了就靜坐一邊。
寧暨臉色有些沉,兩人更是動都不敢動。
少将與将軍不同,将軍面善,縱使生起氣來也唬不住人,可少将呢,你從他臉上看不出什麽生氣的神色,他只會用行動告訴你。
林衛雖說大了寧暨一輪,職務不低,可也知道這時候不宜出來碰釘子,更別說為吳副将說好話。
他知道寧暨當然不會平白無故牽連他們,只是……面對着這年紀輕輕的人總歸有種若有若無的懼意。
“我知道了。衛叔可還有什麽要與我說的?”
林衛則道:“少将,此事不知當講不當講,只是事關弟兄們,不敢隐瞞。”
“何事。”
“這幾天長安送過來的糧食只有外面一層是好米,裏頭都是黴的,肉的分量也大幅削減了。”
“可有問過糧官?”
“那狗屁的糧官就沒露過面!我抓了送軍饷的問,說是朝裏因常年打仗,國庫虧空,現在送過來的都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有就不錯了。”
“要我說,這皇帝真不是個人,咱們出生入死的都是為了誰?幹脆不幹了,卸甲歸田說不定還能填飽肚子!”
林衛越說越激動,在不大的營帳裏轉來轉去。
“欺負人!老子和兄弟們辛辛苦苦殺敵的時候他們怎麽不記得了?趕明兒咱們帶人把那國庫端了,他們就知道錯了!”
“衛叔。”寧暨凝聲。
“少将,你別怪我,我這粗人只能想到這麽個辦法了。”
“衛叔,你先安撫好大家,這事會解決的。”
“好,少将我信你!”林衛坦言,神色輕松不少,仿佛得了寧暨一句話這事就解決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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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婼這邊,到了晚間小腿果然酸軟起來,綠衣只好輕輕柔柔的幫她捏腿。
裴婼雙腿架在貴妃榻上,任由她動作,一只手拿着繡繃湊近燭光,一只手在上面來回穿梭。
“姑娘,今日累了一天,您就歇會吧。”綠衣勸道。
“那不行,明日是女紅課,我還得再練練。”自第一次上花先生的課已經過去好些天,再見面,自己定不能再讓她看扁了。
綠衣往繡繃上瞄了一眼,上面繡的是傳統的鴛鴦戲水,不說活靈活現,但手藝也算上佳了。而且才用了這麽短的時間,在她眼中,姑娘真的非常厲害了!
“您這技藝都比得上秋嬷嬷了,還練呢。”
“比秋嬷嬷好有什麽可高興的。”要比也要跟花夕棠比。
綠衣撇撇嘴,不能理解。
過了幾瞬,裴婼突然間問:“綠衣,你可知娘親那邊何時會入宮?近來可有什麽宴請?”
她不能在幹等着了,得進宮一趟。
上輩子多少知曉了季貴妃與林采兒的一些習性,她們做的那些傷天害理的事她零零碎碎還有些印象。
不過她倒是有些頭疼,那些處死宮女、打壓妃嫔的事始終不夠治她們的罪,還有蕭章遠,太子之位豈是那麽容易撼動的?
裴婼漸感吃力,明白自己不能等着那些證據送上門來,她得主動出擊。
上輩子端王謀逆之事定有蹊跷,國公府不知受了哪裏的栽贓而牽連其中,不論端王好壞,裴婼相信國公府是無辜的。
而端王一派倒臺,于誰最有利?
蕭章遠又怎的正好在事發前離了長安?
裴婼當時雖不涉前政,卻也能厘清其中厲害,蕭章遠,脫不了幹系。
而千裏之堤,潰于蟻穴。
與蕭章遠緊緊捆在一起的林家、季貴妃必然也參與了其中,她如今雖不能對蕭章遠做什麽,可接近季貴妃不算難事。
可她在皇宮外頭,若是沒有召見,根本沒有入宮的機會,因此才有此問。
綠衣細想了想,“好像未有聽說夫人近期要入宮,姑娘可要我去問問?”
“嗯,小心些問,切莫讓母親發現了。”
綠衣應了,心裏卻想着另一事:“姑娘,您不是不喜寧世子嗎?寧世子今日又這樣對您,您怎麽明日還答應要過去?”
燭火閃了一下,眼前忽明忽暗,裴婼便放下繡繃,問她:“你也看出來我不喜歡寧世子了?那怎麽我娘親他們不相信?”
綠衣偷偷笑,“我好歹也跟了您這麽久,這都看不出來我還哪有臉伺候您。再說了......姑娘您晚上做夢都說着什麽太子滾,不要寧世子之類的,我哪不懂。”
不僅如此,綠衣可是見她在夢中哭了好幾回呢,那一副傷心難過的表情直叫人心疼,還好只是做夢。
都說白天裏想什麽,晚間便會夢見什麽,姑娘晚上做了這樣多的噩夢,這還不是不喜又是什麽?
裴婼:“……”
“好啊綠衣,你還偷聽我說夢話呢!”說罷就要作勢用繡繃敲她。
綠衣靈活躲開,笑道:“我是被迫聽的!姑娘你莫要冤枉人。”
“哼!”裴婼當然不會與她較真,又舉着繡繃施針,大夢初醒般道:“綠衣啊,你要知道這世道從來都是恃強淩弱的,我們只有強大起來才能護住自己,護住家人。”
“姑娘,我不懂……”
“你不用懂,你看着就是了。”
“好吧。”綠衣又低頭去給她揉腿:“姑娘腿好些了嘛?”
裴婼動了動腿,那股酸軟已經褪去,“好了,你去歇着吧,明日還要早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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