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關于從前

寧暨第一回 見裴婼大概在十二三歲, 那時候他還沒跟着父親出征,倒是喜歡跟着大哥到處在長安城裏亂竄,哪裏有不平哪裏就有他。

那時候的裴婼其實也就七八歲, 還是個小女孩, 梳着兩個小啾啾, 粉粉嫩嫩的,非常惹人喜愛。

可愛是可愛,可脾氣一點不好。

當時是在街角某處,一群人圍着不知道在幹嘛, 其中隐隐有小孩哭聲,寧暨便以為是有人在欺負弱小, 當下那鋤強扶弱的正義就竄上心頭。

待走進時才聽到一個軟萌軟萌的聲音:“誰讓你們欺負小黑的,你們都這麽大了就知道搶別人東西嗎?你們憑着自己胖點就以為別人打不過你們嗎?我告訴你們,今天被我撞上了就休想跑!”

聲音不僅沒什麽氣勢,連個頭也矮, 她那周圍應都是護衛, 看着有幾分不協調。

裏頭的小孩止住了哭泣, 不斷求饒。

寧暨聽了一會便也聽明白了, 正打算離開時堪堪被叫住, “那個誰,你過來作證, 免得說我們以多欺少。”

寧暨輕輕笑出了聲, 這還不叫以多欺少啊。

誰知裴婼跺了跺腳, 指着他大聲說:“你笑什麽!”

“我沒笑。”寧暨轉身看着幾人。

裴婼“哼”了一聲, 見他沒走,就又繼續去教訓圈子中間的兩人。

寧暨沒想到那麽小一個小孩可以叭叭說個不停,扯完那裏扯這裏, 完全不帶停的。

等到她終于說累了,眼睛一閉,身邊的護衛便自動開了個口,讓那兩小孩離開。

寧暨就又笑:“我可以走了吧?”

人家眼都沒睜,揮了揮手就讓他走人。

其實後來很長一段時間裏寧暨都忘了這件事,只是在回了長安見到長開來的裴婼,覺得隐約有那麽幾分似曾相識。

寧暨與裴婼的第二回 見面是剛回長安時,老寧王的壽筵上,不過也算不上見面。

他不愛交際也不愛喝酒,一得了空就自己溜回璃院去尋清淨。

大概太子也不喜宴席上的推杯換棧,逛着逛着便也逛到了璃院。

那時候他尚不知太子底細,也沒有後來那麽多事,太子在他面前就是父親口中得罪不起的那種人,于是便耐着性子站在院中與他交談。

說了幾句已有些不耐,好在後來沈青秋來了,恭恭敬敬給太子行禮,然後将他與人交往的本事發揮地淋漓盡致,寧暨驀然松一口氣。

再後來幾人移步,眼尖的寧暨瞧見一個粉色身影一閃而過,雖驚奇璃院怎麽會有女人,可當時卻不好追究。

直到最後送客時寧暨一眼認出那粉色身影,走在一名婦人旁低頭不知在想什麽,完全沉浸其中。

--

月中的時候,寧暨挨不過老太太,陪着她去了一趟法雲寺。

法雲寺是長安城郊外一座大廟,坐落于山林繁密的鳌山,專供富貴人家祈福,香火旺盛。

這日不是初一十五,法雲寺內香客不多。

寧暨從不信神佛,祈求別人不如相信自己。

因此到了法雲寺也只是做做樣子,可老太太不會放過他,自己進了大殿卻把寧暨推去一邊的觀音殿。

寧暨啼笑皆非,來這求子嗎?

觀音殿裏沒站一會,外頭傳來腳步聲,寧暨大可大大方方走出去,可他卻鬼使神差的躲到了神像後面,一下又懊惱自己有什麽好躲的。

寧暨透過神像空隙,看見一妙齡女子蒙着面紗走進來,恭恭敬敬跪下後朝身邊人說:“綠衣,你去外頭等着。”

待婢女離去,那人脫了面紗雙手合十,模樣虔誠:“觀音娘娘,小女裴婼,有件事想要拜托你。他們都說你比月老還靈,我就想來試試看,以後每月我都來,觀音娘娘你一定要保佑我!”

少女左右看看,又小心般說道:“我看上個人,可是他不認得我,他家有錢有勢我怕他嫌棄我,我娘親總說我毛毛躁躁的不像個女孩子,可外人都說我長得好,觀音娘娘你覺得我長得好看嗎?”

少女認真擡起頭來,寧暨終于看清那清麗面容。

他過去幾年在軍營中很少見到女子,寧王府算得上年輕的也就大嫂一個,他對美與醜其實沒多大看法。

可眼前人顏色俏麗,膚如凝脂,一雙眼睛狡黠靈動,一副天真爛漫的模樣。

應算是好看了。

寧暨總覺得有幾分熟悉,又擡眼看去,少女側了側臉,幾縷發絲垂落,他這才想起那個擅闖璃院的女子。

又側眼看去,裴婼臉上已經鋪滿了憂色,絮絮叨叨:“我都不敢告訴母親,要是娘親知道了鐵定會說我一頓的,可是我昨日偷聽娘親與一個嬸嬸說話,那個嬸嬸竟然想把我嫁給時硯南那個纨绔,我才不想呢,觀音娘娘你說我該怎麽辦啊?我要不要與娘親說清楚。”

寧暨搖頭笑了笑,這兒果然是觀音殿,不是他該來的地方。

而且這人話也太密了,一開口就停不下來。

“哎,我就不拿這些糟心事來煩觀音娘娘了,我與你說說那人吧。”裴婼歪頭思考,“那人可高了,差不多得有六尺去,背部挺拔一看身段就極好,我後來特地打聽了,人家從小就非常聰明,現在也聰明,沉穩睿智,關鍵長相不賴。”

“長安城裏姑娘們擠破了頭想嫁他呢,哼,她們都是看中了人家的權勢,我才不是。”

寧暨乍然聽到這麽多少女心事,心裏好笑,軍營都是男子,哪有那麽多彎彎繞繞的心思。

他輕輕擡步想看看這後頭有沒有暗門之類的讓他出去,可一個不慎碰到小沙彌放在神像後的小香爐,發出“刺啦”碰撞聲。

外頭的人一驚,“是誰!”

寧暨這頭也是吓了一跳,連忙扶穩香爐,在裴婼走進來前急急開口:“施主留步。”

話一出口又後悔,他做什麽解釋,直直走出去不就好了,這觀音殿好歹也是他先到的。

“師父怎的在裏頭,那你,那你豈不是都聽見我說的話了?”裴婼腳步頓住,有些羞澀不安。

“是......”寧暨硬着頭皮扮下去,“施主無需介懷,小僧不會妄言。”

觀音殿肅穆幽靜,香火缭繞。

寧暨再次看出去,裴婼又跪坐了回去,仿佛對他這個“出家人”的出現一點不在意。

“小師父,你要是聽見了你就與我說說,我該怎麽辦呢。”裴婼自顧說:“我見長安城裏的姑娘們都是依父母之命嫁了出去,有些甚至沒見過夫君長什麽樣,這也太可憐了吧。”

“可是我若不主動些,那那人定然不會看上我的。”

“小師父小師父,你在聽嗎?”

“我在。”寧暨答她。

“哎不過小師父你應當不懂,我問你也無用。”裴婼愁眉苦臉,“小師父,你何時入的法雲寺?”

今日偶入佛門的小師父寧暨:“去年。”

“噢,小師父你既在這觀音殿當值,應當見過許多癡男怨女吧?不對,來這應是求子的多,像我這種來訴苦的應該不多。”

“我也是沒辦法,我爹娘和阿兄都一個性子,我說什麽他們都看得極重,我的一件小事在他們看來就像天塌了般,我哪還敢說什麽啊。再說了我沒什麽朋友,家中又無要好的姐妹,什麽都只能憋在心裏。小師父,你懂嗎?”

寧暨低頭斂眉,“我懂。”

裴婼沒聽出裏頭人的情緒,繼續道:“其實我知道我若是把這件事告訴我爹娘,他們不會不支持,可是......哎。”

“小師父,你因何而入了法雲寺?”裴婼哀嘆完自己的煩心事,開始關心別人的人生。

過了好久,裏頭傳來聲音,“我身邊的人都一一因我離去了。”

也許是殿內焚香濃郁,寧暨心裏寧靜許多,也許是黑暗中無人知曉他是誰,那些未曾與人訴說的話輕易說出。

“啊?”

“我小的時候染了天花,沒人敢靠近我,是母親衣不解帶親身照顧,後來我好了她卻染上了,可她不是我,她沒好過來。”

寧暨陷入回憶中:“他們都不告訴我,至今以為我不知道這件事,可我早就知曉,然後還要裝作不知。”

“大哥也是,為了救我不幸慘死。”寧暨頓了頓,“人人勸我看開,可我要如何看開,沒有我他們還會好好活在這世上。”

“小師父.......”

裴婼歉意四起,她好像就不應該問這個問題,與他比起來,她那些事根本就不算事。

“母親離開以後我以為我強大了許多,總算能護住身邊人了,可卻親眼看着更多人死去,他們又做錯了什麽,都是別人的兒子別人的父親兄弟,為着一個看不見的以後掙一份功勳嗎?值嗎?”

在邊境那麽多年,那些從他身邊擡過去的屍體太多了,有些肢體殘缺,血肉模糊的都認不出誰是誰。

人命渺小,誰又能顧得了那麽多。

可是那些都是跟着自己跟着父親出來的兵,他理應有責任照顧他們,而不是活着出來,連回都回不去。

父親常常與自己說他看得太少了,若是這個小關都過不去那怎麽能擔當大任,怎麽能做好一個好将領?

寧暨低頭苦笑,這何止是一個小關。

外頭柔柔弱弱的聲音再次傳進來,充滿了愧疚:“小師父,你別難過了,我不是故意的。而且你知道的,他們不會怪你,若是看見你這般自責他們也會不開心的。”

裴婼站起了身,擡步走向後頭,想走進去安慰小師父。

腳步聲越來越近,小師父這才想起自己是個假的師父。

殿外忽地也傳來了腳步聲,綠衣急急推門進來,“姑娘,公子來接咱們了!”

裴婼停下腳步,回頭疑惑問道:“阿兄怎麽會來?”

“嗯,說是夫人讓過來的。”

裴婼點點頭,沖神像後的人說:“小師父,你莫難過了,其實你也同我一樣都被家人愛着,我們應當要珍惜的。”

寧暨這會兒已經恢複清冷,不再應話。

“那,那我就先回了,下次再來。”裴婼往外走,一步三回頭。

等人完全離開,寧暨才從黑暗中走出來,望向那明媚背影,目光悠遠綿長。

身後觀音像慈光照耀,不知是在看殿中人還是在看殿外人。

--

後來,寧暨會偶爾在街上在某家宴會中看見那人,往往這種時候只要順着她眼光望去,盡頭都是同一人,那個尊貴的國之儲君。

他才明白那日她在法雲寺說的“有權有勢”。

寧暨本不想再在這事上耗費心力,可到了那日老太太說要去還願,問他要不要一同去。

寧暨半推半就,一起出門。

觀音殿裏沒等一會,她來了。

這回裴婼倒沒那般只顧着自己說,一來就先問:“小師父你在嗎?”

“在。”

裴婼看起來有些興奮,“小師父你好些沒?這幾日天氣舒爽,我瞧着這鳌山甚是涼快呢。”

“是涼快。”

“小師父,要不你出來與我講話,這樣怪不方便的。”裴婼往裏探頭。

“我臉上長了疤,怕吓着你。”

“這有何妨,我不怕的,我見過更恐怖的人呢,我家有個小厮就是,小時候得了麻花沒治好,現在整張臉都是麻子,他那眼珠子又時常外翻,瘆人的狠,可是我都不怕。”

“這人啊,只要心是善良的,那長相如何都不會讓人恐懼,嗯.......頂多就是吓一跳吧。小師父你這般好,一個小疤無事的。”

寧暨自然不會出去,正打算推脫時殿內進了其他香客,裴婼便也不堅持。

待香客離去,裴婼開始說起自己的事來:“小師父,我前幾日又見着那人了,可是他好像不是很喜歡我,我也沒什麽機會與他說上話,我晚上做夢都是他,就算在夢裏他都是不喜歡我,真是太讓人難過了。”

“嗯。”

“娘親不知從哪裏得了消息,抓着我罵了好一頓,說我盡是肖想那些有的沒的,可是最後還不是帶着我去了宮裏?他們原本是為我選了個清貴人家子弟的,這下得黃了。”

“小師父你在聽嗎?”裴婼說到一半問了一句。

“我在。”

“小師父,我發現這人啊想要的總是越想越多的,我第一回 沒見着他正臉,我就只想親眼看看他長什麽樣,見着之後我就想與他說說話,說不定說上話以後我還想得更多。”

“小師父,你有什麽想要的東西嗎?”

裴婼話音落下,觀音殿裏恢複寂靜,屋外禪鐘突的響起,渾厚悠揚。

寧暨站在黑暗裏,因着她這個問題陷入沉思。

少頃,“我沒有什麽想要的。”

“怎麽會呢。”裴婼睜着大眼看向神像後,“小師父你不與我說也沒關系,雖說這裏是佛門淨地,也許你們都追求無欲無求,但我總覺得,大家都是有欲望的。”

“小師父,你想做什麽就盡管去做好了。”

“.......好。”

禪香絲絲缭繞,香灰一節一節落入香爐,新灰舊灰融為一體。

外頭禪鐘悠揚,晴岚蟬鳴,一片寧靜。

--

之後每月,寧暨都會抽出那麽一天來到法雲寺,大部分時間都是她在講,他默默聽。

秋葉落盡,白雪融化,萬物複蘇循環往複。

後來,她如願以償,長安城中漸漸傳聞國公府好事将近。

寧暨聽到消息的時候一點也不驚奇,上個月她早和他說過,裴國公進宮求了皇帝。

只是他沒想到這樣順利,那個一直拒絕她的人居然答應了。

那日,寧暨未踏出房門一步。

沒過幾日,祈候關戰事又起,胡人不斷騷擾邊境居民,皇帝不能忍受已經欽點了寧振戚出征,他不能不去。

寧暨最後一次去法雲寺,心緒沉重。

他頭一回發覺寧王府到法雲寺的路程這樣短,不過半個時辰就走完。

裴婼也是最後一次,只是與寧暨不同,裴婼是來告別的。

“小師父,我今後應都不用再來了,他應了。”

語氣平平淡淡,沒有他料想中的情緒激昂,他問:“不開心?”

裴婼跪坐,小臉耷拉着,面上确有幾分苦悶,“開心的,只是一來到這就開心不起來,小師父,若是以後有空我還能來找你聊天嗎?”

“我,我之後要随主持遠游。”

“那豈不是以後你都不在了?”

“嗯。”

殿內寂靜幾瞬,神像後傳出聲音:“你是真心想嫁他嗎?”

寧暨第一次主動開口問出這樣的話,問完頓覺後悔,這樣明顯的事何須再确認。

外頭久久沒有回話,寧暨轉頭去看,裴婼頭擡得高高,盯着觀音像不放。

“應是想的吧。”

寧暨聽到答案,那原本綻放了一絲期盼的雙眼瞬間黯淡。

而後兩人不約而同都未再言語,有香客進來又出去,只有裴婼靜靜坐着不動。

直到沙彌進來換香灰,裴婼說道:“小師父,我回去了,謝謝你這麽久以來陪我說話,我很開心。”

小沙彌左右看看,确定殿內沒人,對着裴婼指指自己:“施主可是在與我說話?”

裴婼沖他笑笑,雙手合十,朝觀音像恭恭敬敬嗑了個頭,“謝謝觀音娘娘照拂。”

待起身,又揚眼向後頭望去,可惜那裏一片黑暗,什麽都沒有。

裴婼不再停留,轉身離去。

黑暗中的人走出來,吓了小沙彌一跳,“施主怎的躲在後頭。”

寧暨望着她離開的背影,久久不答話,小沙彌搖搖頭,繼續去幹他的活。

“師父,你說是愛別離苦還是求不得苦?”

--

寧暨毅然決然前往祈候關,他以為一切都可以抛在腦後,以為那些情感都會慢慢淡去。

可惜事與願違。

在許多個深夜裏,他會望着長安方向的夜空出神,明明沒有去想長安的事,可是女孩那多姿多彩的臉龐會驟然出現,而後占據他整個腦海。

他常常想她在做些什麽,太子對她是否關心呵護,她又是否會想起法雲寺裏那個“小師父”。

後來他睡不着了,整夜難眠。

他起初為這情緒恐慌,便在白日裏拼盡全力,無論是殺敵還是訓練都投入萬分。

可是沒用,都沒用.......

在祈候關外寬廣無垠的草地上,在皎潔無暇的千裏月光下,一人一馬惆悵又孤獨。

直到後來,長安來信,信中提了一嘴太子娶妃,說是接親場面宏盛百姓夾道歡呼,國公府無上榮光。

那日将領們罕見的看見自出征以來一直悶悶不樂的少将笑了,可若是有大膽的人敢瞧他眼睛,說不定會看到那裏頭藏着的落寞。

每月一次的長安信件按時送達,将士們漸漸知道少将極為看重這信件,且每到那日少将心情都起伏不定,有時是嘴角輕揚,有時臉色暗沉。

将士們察言觀色,若是少将心情尚可,那就盡可帶着那攢了十天半月的瑣事去找他了。

有一回胡人纏得緊,拖着寧暨外出祈候關上百裏,戰事吃緊,一時半會結束不了。

忽然一日寧暨一反常态,排兵布陣步步緊逼,兩日內将來犯胡人盡數剿滅。

尚來不及清點戰場,寧暨匆匆騎馬策回祈候關。

衆人還以為祈候關是出了什麽事,不料寧暨回帳便問:“長安的信來了嗎?”

這樣的日子維續了快四年,直到那最後一封信件到來。

再次回到長安,一切已是物是人非。

他知道長安形勢複雜暗流湧動,可再複雜也牽扯不到寧王府。

他以為裴婼、國公府在東宮的庇護下能得一寸安寧,沒想到居然首先卷入這場變動中。

信件中偶爾也會提到她身子不佳,可沒料到已嚴重至斯,一朝不慎竟奪了她的命去。

她沒入皇陵,郊外的墳聽聞是她身邊逃過一劫的婢女立的,還算齊整,只是終究委屈了那從小含着金湯勺長大的人。

寧暨仿佛回到了大哥死去的那些時日,他坐在那座新墳前,一坐就是一整日。

他時常想要是他當初不離開,要是他在祈候關的時候能多想一點發覺局勢的變動,那她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寧暨恨自己,更恨那些害死她的人。

他沒讓自己頹廢多久。

長安一切與他而言都極為陌生,他花了一月時間去厘清那些錯綜複雜的關系,打通人脈。

又花了幾個月去尋找那些太子作亂的證據,借着與太子對立的皇子權勢,将那些證據一一呈上。

外人也許只看結果,可其中艱難又能與何人道。

太子一黨轟然倒塌,長安城內不勝唏噓。

寧暨在裴國公與裴玦出獄後見了他們一面,兩人其實比他好不到哪裏去,他們還活着,可是卻與溫氏、裴婼天人永隔。

裴國公不知曉寧暨所作所為,有些驚訝這年輕将領怎麽會找上門來,沒成想他只是沒頭沒尾的說了一句:“國公爺,若是您今後百年見到裴婼,代我說一句.......”

那瞬間裏,他終于想起他第一回 見裴婼時的場景,小女孩紮着兩根辮子,雙手叉腰氣勢洶洶地指着他:“你笑什麽!”

寧暨跟着回憶笑了起來,神色輕松地說出接下來的話:“小師父後悔了。”

可裴國公和裴玦卻心內一驚,那張臉分明就是絕望至極。

接下來兩日,太子蕭章遠在獄中離奇暴斃,林光宮一夜之間被一把火燒得幹幹淨淨,無人逃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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