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動手
雲獵将托盤裏的咖啡往莫璃桌上一放,莫璃微怔,剛想說自己還沒點單,擡頭就看見一張淡漠的臉孔。
她愣了一下,随後兩眼瞪大,唇角愉悅地勾起來,笑道:
“你們店裏點咖啡有送陪聊服務嗎?”
雲獵面無表情地瞥了她一眼:
“我是來看看口口聲聲說要跟我在一起的浪蕩女人一只腳能踩多少條船,順便問問你辭職進度如何,我會對我說過的話負責,但是這并非沒有時限,倘若你在三天之內沒有達成我的提的要求,此事就此勾銷。”
她說話的語氣像在談生意,不知道的人絕對猜不到她們所聊的話題是什麽。
莫璃沒想到雲獵會這樣說,她臉上神情一呆,旋即像是想到什麽,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訝異地低呼一聲:
“你是不是在吃醋?”
雲獵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句噎住,臉上冷硬的表情也顯出些松動和破綻。
見她沒有說話,莫璃咯咯笑起來,恬不知恥地當雲獵默認了,笑得非常開心,她就着雲獵端過來的咖啡抿了一口,随後笑吟吟地說道:
“算一下時間,明天才是最後期限,我跟老大約好了,這是最後一個任務,等今天的事情了結,你帶我出去玩好不好?”
她沒說是什麽事,雲獵也沒問,莫璃一臉輕松,仿佛在說一件毫無難度的工作,并且開始暢想任務完成之後快樂的旅行時光。
雲獵長睫微垂,臉色依舊冷冰冰的,語氣無波無瀾地開口:
“死了一切都是空談。”
活着才能稱之為獵物,死了就是一攤腐肉,她既自诩為獵人,自然心高氣傲,不會将弱者挂在心上。
莫璃愣了一下,一時間不知如何接話,雲獵漠然地掃了她一眼,然後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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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望着雲獵高挑的背影,眨巴了一下眼睛,心思一轉,眼裏驟然投射出一抹亮光,連帶着她臉上的笑容也越發歡悅。
“唔……性子好別扭啊,可我好喜歡。”
莫璃手肘撐在桌上,食指點着唇,微笑着喃喃自語。
這人明明是來叮囑她晚上行動要小心一點的,卻偏偏把話說得那麽難聽,想聽她說兩句好聽的話,恐怕這輩子都難以實現。
真是道阻且長。
雲獵從咖啡廳出來,轉進洗手間換衣服的時候恨不得扇自己兩個耳光,她剛剛的行為既莽撞又愚蠢,不光将自己暴露在莫璃的視線裏,更是讓莫璃知道了她在盯梢。
她本來只是想混進咖啡廳裏看一下莫璃要見的人是誰,豈料她看到莫璃的時候,不知哪根神經搭錯了,居然主動上前去提醒莫璃晚上行動的時候小心。
“愚蠢!”
雲獵咬牙切齒,伏在盥洗池前低聲叱罵,過了好一會兒才冷靜下來。
耳麥裏适時傳來秦茗的聲音,詢問她剛才和莫璃接頭是否問出什麽有用的情報,她以為雲獵去找莫璃是自己的有計劃和打算,所以沒有過問她為什麽這樣做。
“沒有。”
雲獵冷着臉,語氣淡漠地回答道。
豈止是沒有問出來,她連問都沒問。
秦茗應了一聲,沒再多說什麽,只道:
“那你留心一下四周的變動,等會兒時間差不多了,小璃開始朝政務中心轉移的時候,我們可能無法及時接收戰況,便請你随機應變。”
“嗯。”
雲獵應道,有些有氣無力,但那淡淡的語調和平時沒有太大的區別,秦茗沒有聽出她的情緒。
她話音剛落,秦茗卻忽然拔高聲音:
“有人在朝小璃接近!”
與此同時,洗手間外轟隆一聲巨響,随即峰會大廈整個顫抖起來,搖搖欲墜。
雲獵渾身一震,也顧不得再去懊喪剛才的失誤,立即飛奔出去。
咖啡館已經一片狼藉,天花板整個塌陷下來,煙塵四起,視野模糊不清,根本無法分辨店鋪裏面的情形。
戰事來得過于突然,雲獵迅速整理好狀态,一頭紮進塵嚣裏。
淩亂的咖啡廳滿地斑駁,傾倒的石柱和爆裂開來的碎石上随處可見無辜之人的鮮血。
這場突如其來的災難一瞬間就奪走了咖啡廳裏超過一半的生命,餘下為數不多的幾個,也都沒在石縫之間,茍延殘喘。
雲獵聽見更深的地方還有異響,于是越走越快,踏過沾血的碎石和殘垣斷壁,在一塊塊巨石的夾縫之間穿行,勉強跻身至一塊尚算平整的空地。
這裏顯然就是爆炸的中心,地面凹陷,形成蛛網狀的龜裂,當中兩人正彼此對峙,其中一道身形纖瘦嬌小,手裏拿着一把黑色的小手|槍。
莫璃雖身處險境,卻毫不慌張,身上也沒有明顯的傷痕,雲獵來時見她無恙,稍稍松了一口氣。
此時站在莫璃對面的是個穿白襯衫,戴圓眼鏡的男人,他模樣斯文,長相清秀,但看向莫璃的目光卻滿是瘋狂。
“好久不見,莫璃。”
他微笑着開口,語氣輕快,像是在和久別重逢的老朋友打招呼。
“我們是有幾年沒見面了。”
莫璃視線餘光瞥過從角落現身的雲獵,又不動聲色地挪開。
男人上前邁了一步,雲獵瞳孔一縮。
那人看似輕盈的步子踩在地面上,堅硬的石板竟像蛋殼似的,咔咔碎裂開來,這種程度的力量,哪怕經過長年訓練的人也達不到,他看起來更像一個可怕的怪物。
他臉上挂着病态的微笑,眼睛裏充溢着歇斯底裏的喜悅和瘋狂:
“我以為你找我來是想和我敘舊,沒想到你居然想殺我。”
莫璃眸心一暗,臉上的神情越發堅定,沉着臉回答:
“只有殺了你,我才能贖罪。”
她今天雖然約了他,但是沒把握他真的會出來,如果他不肯赴約,她便打算硬闖政務中心。
“贖罪……哈哈哈哈哈哈……”
男人笑起來,他的笑戲谑又癫狂,整個人笑得發顫,他斯文的外表下藏着一個扭曲的靈魂。
好不容易笑夠了,他兩只眼睛像狼似的盯着莫璃,咧着嘴說道:
“剛好,你想殺我贖罪,而我也想抓你,我們早該見面,或者選個沒人的地方,也不至于死掉這麽多無辜的人,你說是不是?”
男人說着,突然腳下一踏,整個人像炮彈似的彈射出去,一拳砸向莫璃。
莫璃反應非常迅速,幾乎在男人起跳的同時,她也做出預判,身子朝後一滑,輕盈地避開男人的拳頭,還抓到機會開了兩槍。
砰砰兩聲槍響,其中一梭子彈擦着男人的耳朵飛過去,第二發子彈則擊中了他的額頭。
場上出現了令人不可置信的一幕,槍子擊在男人的額頭時,竟未穿顱而過,而是像打在堅硬的石頭上,被彈開了。
本該被一槍爆頭的男人毫發無傷,只眉心處顯出一道細小的凹痕。
莫璃眼裏也流露出無法掩飾的驚訝,由于預判失誤,丢了先機,男人再次沖來,朝她迎面一拳,莫璃匆忙之下擡手相抵,整個人卻被大力掀飛出去。
哪怕她竭力控制住自己的身體,落地時艱難地翻了個身,沒被摔得很狼狽,但那股可怕的怪力沒有洩盡,推着她在地上劃出近十米,才勉強停下來。
莫璃震驚地望着遠處抖了抖衣袖的男人,本以為自己與他尚能一搏,豈料真正面對這怪物的時候,她居然毫無還手之力。
身體素質之間的差距如同邁不過的天塹。
她咬着牙,目光冷厲地掃了觀戰的雲獵一眼。
雲獵忽而抿緊了唇,她看見莫璃動了動嘴唇,遙遙地對她說了兩個字:
“快走。”
言罷,她從衣兜裏掏出一個新的彈夾,将原本那個沒用完的彈夾直接換掉,尋常子彈對這個男人根本沒用,她不打算做無用的消耗。
雲獵第一次見到這樣的莫璃,她的孱弱和不自信都側面告訴雲獵,場內那個像怪物一樣的男人多麽危險,一不小心,就會喪命。
新的彈夾才剛換上,男人的下一波進攻已經來臨,他絲毫沒有留手的打算,也對莫璃手裏那把小手|槍毫無畏懼之心。
莫璃無暇再顧及雲獵,她抽身退開,同時迅速連開數槍,子彈攢射出去,一旦接觸硬物,立即發生劇烈的連續性爆炸,将整個戰場籠罩在煙塵之中。
震耳欲聾的喧嚣聲遮蔽了雲獵的感官,轟隆隆的巨響接連不斷,她極力想分辨場內戰況,但無往不利的傳感芯片這一次卻沒能将莫璃的情況反饋給她。
與秦茗通訊用的耳麥也被動蕩的能量擾亂了通訊信號,失去聯系。
即便如此,雲獵也沒有離開。
她擡起衣袖擋了一波煙塵,巨大的沖擊力抵達她所在的角落時已經削減了近九成,但打在臉上依舊像刀割似的疼。
她緊抿着唇,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充斥在鼻間的是濃濃的硝煙。
她想起那天在餘敬的研究室裏回頭一瞥時看到的東西。
畫面內全是支離破碎的殘垣,直升機還在天空中盤旋轟炸,一片混亂之中,一個個子嬌小的女人斜沖出來,将雲歡護在身後,飛濺而來彈片将她的身體紮得千瘡百孔,面目全非。
是莫璃救了雲歡。
餘敬告訴她,這是一名當時同樣在場,被彈片擊中後死于非命的芯片攜帶者臨死前雙眼捕捉到的景象。
莫璃也許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能活着離開,所以她才準備了這麽多炸‖藥,将自己的後路也截斷了。
她們只是逢場作戲,所以誰都沒有認真,莫璃也沒有真的想為了她活下去。
既然如此,她們為什麽相遇?
起碼,她要知道這個女人刻意接近她的目的。
絕不是心軟,她只是,想知道真相而已。
雲獵睜開眼睛,騰身闖進硝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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