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決裂

“因為……”雲獵冷冷地看着雲歡，目光前所未有的冷厲，夾雜着震驚與心寒，“你的命是她救的！”

她憤怒地咬緊牙關，深吸一口氣才讓自己冷靜下來：

“雲歡，我很失望，我從來沒想過，有一天你居然會對我謊話連篇！”

就在她得知雲歡還活着的消息前一個小時，餘敬給她看過一小段錄像，那錄像裏的內容，真實地反映了當時官方在圍剿芯片攜帶者時的情況。

當時莫璃還在情報局任職，得知官方竟然将芯片攜帶者的性命視作草芥，下令清剿，感到非常困惑且震驚，她無法接受這樣的命令，于是私自趕到戰區，以自己微薄的力量盡可能拯救一些芯片攜帶者。

當時，她所救的最後一個人，就是雲歡。

她因為搭救雲歡，被濺開的彈片擊中，遍體鱗傷，面目全非，并且在之後一年的時間裏，機緣巧合地成了岳承榭的實驗體。

如果像雲歡說的，莫璃當時被官方拘禁，那麽她根本不會出現在戰場上。

雲歡一定不知道餘敬曾給她看過這樣一段錄像，所以才那麽有恃無恐地對她說謊。

雲獵不願相信雲歡會變成如此一個冷漠自私且忘恩負義的人，這讓她感到非常痛心和失望。

她不知道雲歡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是什麽改變了雲歡，她又為何要将這所有的仇恨都遷怒于莫璃，曾經與她心有靈犀，無話不說的妹妹，已經變了。

“是誰告訴你的？”

雲歡的臉色也冷了下來，她嘴角的笑容緩緩消失，狹長的眼眸投射出冷厲的光芒，那眼神中充滿疏離與嘲諷，還有不加掩飾的冷漠。

“是誰都與你無關，雲歡，我不會讓你繼續待在情報局了，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但是，你必須跟我走。”

雲獵說着，憤然而激動地上前一步，要抓雲歡的手。

下一瞬，雲歡反手将她的胳膊撇開，同時推着輪椅朝後挪動，與雲獵保持足夠的距離，這才冷嗤一聲，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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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我也沒想到，有一天你會為了芯片的開發者選擇站在我的對立面，明明我才是你的親人，可你卻願意相信別人告訴你的謊言，而不肯信我。”

她依然堅信莫璃是開發出第一代傳感芯片的元兇之一。

“你簡直是瘋了，別再執迷不悟，醒醒吧，跟我走！”

雲獵心如刀絞，但她還是不願意放棄雲歡，再一次試圖将雲歡抓住。

這一次，雲歡沒再後退，雲獵一步邁出，忽然頓住腳步。

她震驚地瞪大雙眼，視線垂落，瞥見從輪椅側邊的機關裏彈射出的麻醉針，刺中她的胸口。

“該醒醒的是你，姐姐，你不要怕，你遲早會理解我的，畢竟我們是親姐妹啊。”

耳邊傳來雲歡的聲音，腦海中卻浮起一陣陣的暈眩，令她腿腳無力，腳下踉跄，站不太穩。

這麻醉針的威力超出她的預料，難怪連岳承榭那種怪物也能輕易制伏。

可她不甘心。

她唇角露出一絲苦笑，她和岳承榭都是來救雲歡的，卻被雲歡反過來鉗制，多麽可笑。

雲獵強撐着越漸模糊的意識，趔趄着後退兩步。

她看見雲歡朝她伸手，她搖了搖頭，想拒絕，卻已經無法擡動胳膊。

下一瞬，一枚子彈洞穿雲歡的手掌，鮮血如同殷紅的花瓣，飛濺到雲獵臉上。

刺目的閃光彈在雲獵腳下爆炸，一個嬌小的身影毫無預兆地闖入戰圈，在雲獵徹底失去戰鬥力，雙膝跪地的瞬間

，一把将她撈起來。

耀眼的光芒消散之後，雲獵已經被莫璃帶走，而剛才被雲獵踹倒在地的男人已經死了，眉心有一個嶄新的彈孔。

情報局的衆人紛紛沖上來，将雲歡團團圍在中間，謹防藏在暗中的勢力再次動手。

“要追嗎？”

有人趁勢詢問雲歡。

雲歡面沉如水地靠坐在輪椅上，右手被血染紅，鮮紅的液體順着她的手指一滴一滴朝下落。

她沉默地望着雲獵剛才所站的位置，危險地眯了眯眼，卻道：

“不用了。”

雲獵醒過來的時候入眼是一片黑暗，視野範圍內僅有一小塊藍蒙蒙的光，伴随着不時響起的機械音和嘀嘀聲，她明白自己已經回到鐘樓的臨時據點了。

昏迷之前發生的事情她還有些模糊的印象，猜到應該是莫璃及時趕來救了她，一時間，她心裏五味雜陳，很不是滋味。

她身上的大衣已經脫下來，只着了一件淺黃色的襯衫，內裏襯着莫璃給她的防彈背心。

她側耳聽了一陣，判斷莫璃應該沒有在屋裏，于是她又動了動五指，輕輕擡了擡酸麻的胳膊。

麻醉藥劑的勁頭還沒過去，她強撐着坐起來的時候，腦袋一陣暈眩，險些重新躺回去。

她将枕頭豎起來墊在肩膀後面，靠在床頭坐着，以她現在這個狀态，應該還不能下地行走。

盡管她已經暫時脫險，但是雲歡的改變帶給她的打擊還是讓她難以釋懷，她從來沒有設想過會有這麽一天，她最心愛的妹妹，将她視作仇敵，甚至想用強硬的武力手段逼迫她妥協。

是她瘋了，還是這個世界瘋了呢？

她想救雲歡，可她不知道該怎麽去救，那樣一個陷入妄想的人，只活在自己的世界裏，從某種層面上講，現在的雲歡，簡直和岳承榭一模一樣。

也算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吧。

雲獵嘆了一口氣，突然間感覺異常疲憊，她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麽理由繼續努力，她找不到目标，也不知道前進的方向和意義。

通道入口處的鐵門被人拉開，有白色的光照射進來，雲獵稍一側頭，便看見莫璃手裏拎着一個打包盒從外邊回來。

幾乎在進門的瞬間，莫璃就發現雲獵醒了，于是朝她笑了一下：

“阿獵，身體好點了嗎？我給你帶了點吃的回來，那家店裏的小菜還不錯，我以前經常去。”

她關好門，快步朝雲獵走來，将那一個綠色的打包盒輕輕放在桌上，又湊近了些，仔細看了看雲獵的氣色。

“看樣子好多了，藥效差不多該退了，你睡了快十二個小時，現在都下午兩點了。”

她一邊說着，一邊要伸手去拆打包盒。

但她的手沒有夠到打包盒，身子就先一步被雲獵抱住了。

莫璃嘴裏溢出急促的驚呼聲，雲獵長伸雙臂，将莫璃嬌小的身子整個攏在懷裏，一張臉埋進莫璃柔軟的頸窩。

雲獵一句話也不說，也沒有別的舉措，就這樣抱着她，力氣很大，幾乎要将懷裏這個嬌小的人兒糅進她的身體裏。

莫璃第一次見到這樣脆弱的雲獵，也第一次感覺，雲獵與她靠得那麽近。

她張了張嘴，終究一句話也沒說，就任由雲獵這麽抱着她，然後伸出雙手，環過雲獵的腰身，安撫性地輕拍她的背脊。

雲獵抱了莫璃将近十分鐘，聞着莫璃身上淡淡的馨香，她的情緒也一點一點平靜下來。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做，獨來獨往慣了的人，竟要從別人身上尋求安慰，身體先于意識有了

自己的行動，她來不及細想因果和緣由，卻也不得不承認，有莫璃在她身邊，她的心安|定了不少。

“雲歡變了。”

她神情悲傷，不願叫莫璃看見，便繼續伏在莫璃單薄而嬌小的肩膀上。

莫璃溫和地看着她，像在看一個愛哭的小孩子，伸手輕輕揉了揉雲獵的發，微笑着問：

“我也很好奇，你為什麽知道我救過她？事實上，在今天之前，連我都忘記了我曾經救過的那個女孩兒就是你的妹妹。”

雲獵沒有再隐瞞，如實回答：

“是餘敬，他意圖招攬我協助他研究第二代傳感芯片，然後給我看了那一段錄像，據他說，是當時在場的一個芯片攜帶者臨死前最後看到的景象。”

當時戰況複雜，所有人都驚慌失措，根本來不及辨別誰是誰，在那樣的狀況下，轟炸又來得突然，莫璃和雲歡彼此不識也是正常的。

所以，興許連雲歡自己都不知道莫璃救過她。

但她還是無法接受雲歡變得那麽冷血無情的事實，岳承榭已經栽在她手上，那麽下一個将會是誰呢？

誰阻擋了官方的腳步，就會成為她的目标，也許有一天，連雲獵也不能幸免。

雲獵覺得非常寒心，同時也不可思議，但她一時間也想不到應對之策，只能緊緊抱着莫璃，好像這樣，就能從莫璃身上汲取溫暖和力量。

她開始想念小時候的雲歡，不知道未來她們又會變成什麽樣子，也或許，她們姐妹之間，終究還有一場更加激烈的較量，誰也不能提前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