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紅繩

“阿獵，別擔心。”莫璃收緊雙臂，用力抱緊雲獵，低聲寬慰，“雖然雲歡不再是你熟悉的樣子，但是一切還沒到最糟糕的時候，你放手去做你想做的，我們還有機會。”

她閉上眼睛，垂落的眼睑遮擋了那雙眼瞳中明明暗暗的波瀾，隐藏了所有情緒，沉着地開口：

“不要放棄。”

雲獵埋頭在莫璃脖頸間，呼吸着她身上的淡淡的馨香，心中空空洞洞的疼痛像被什麽填上了似的，漸漸舒緩下來。

她意識到心中情緒的起伏，将這種感覺壓在心裏，試圖提醒自己不要沉湎，随後深吸一口氣，将手松開。

莫璃看她心情似乎好一些了，便拿過桌上的餐盒，笑道：

“來，嘗嘗？”

她們以前組隊做任務的時候，是雲獵去買了吃的回來投喂莫璃，現在好像角色互換過來了，莫璃微微一笑，她發現雲獵老是表現得很成熟的樣子，實際上難過起來，還是跟小孩子沒兩樣。

雲獵臉上還有淚痕，于是埋着頭用袖子把臉抹幹淨。情緒稍微平靜下來，再看莫璃的笑容她便覺得尴尬，感覺自己剛才露出那樣脆弱的樣子實在太丢臉了。

她接過餐盒便扭開臉去，掰了竹筷默不作聲地吃飯。

莫璃覺得好笑，她這個別扭的樣子可愛極了，但她沒像以往那樣故意捉弄雲獵，而是起身走到控制臺前，一邊查閱資料，一邊思考對策。

适逢餘敬接了通訊請求過來，莫璃接通通話，對方說起昨日越川情報局被攻擊的時候，有線人在戰局中看到了雲獵，他詢問這件事有沒有莫璃在內插手。

“是我做的。”

莫璃毫不遮掩，直截了當地回答道。

“為什麽這麽做？打掉禁域中心之後，情報局和官方狗咬狗，就讓他們争，你為什麽要插手？”

餘敬的語氣有些嚴肅，對于莫璃這一次的擅自行動，他非常惱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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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璃鎮定自若，從容地回答：

“因為阿獵想去救她妹妹，所以我幫了她一把。”

“沒想到你還是這樣重情義的人。”

禁域中心失事顯然影響到餘敬的心情，雖然不至于給他造成傷筋動骨的打擊，但巨大的財物損失還是令他的心情變得糟糕，以至于他開始失去耐心，語調諷刺地說。

“怎麽，丢了一個禁域中心連你的底氣也丢了嗎？這種假惺惺的失敗者的語氣，讓我非常懷疑你是否還藏有未知的底牌，那麽我做的這些，就都毫無意義。”

莫璃輕描淡寫地回敬，話語間毫無波瀾。

餘敬沉默下來，片刻後，才道：

“我失态了，但你也不該沒有我的命令擅自行動，現在是緊要關頭，既然你和雲獵打好了關系，那麽就找個時間把她帶來研究室，我們的項目已經進行到最後階段，我需要實驗體。”

通訊這一端的莫璃眯了眯眼，眸心透出難以揣測的光芒，不動聲色地應道：

“我知道了。”

放下通訊器後，莫璃回身征詢雲獵的意見：

“餘敬想讓你去幫他做實驗，可能會用到你腦內植入的芯片，有一定的風險。”

莫璃将餘敬的話轉告雲獵，同時加上了一些自己的判斷和提醒。

雲獵放下餐盒，疲憊地揉了揉眉心，沒做多想，爽快地答應下來：

“好，我去。”

莫璃稍愣：

“不用再考慮一下嗎？”

“沒什麽好考慮的，現在也不是和他鬧掰的時候，再說了，我也想知道他到底在做什麽研究，而且，要對付官方還必須餘敬出手，僅憑我們兩個，太單薄了。”

她終于意識到單槍匹馬地作戰在現在的局勢之下相當掣肘，也有些無奈自己往年獨來獨往慣了，不曾用心經營人脈，到了危急存亡的關頭，竟不知哪些人可以幫助自己。

“去找餘敬之前，我要見一下莊醫生。”

雲獵檢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傷，斟酌片刻後說道。

她不能完全信任餘敬，哪怕是莫璃引薦，也擔心實驗過程中會否出現難以預料的問題，所以，她需要準備一些底牌。

莫璃當然不會拒絕她的要求，也沒有試圖從雲獵口中得知莊一如的情報，只道：

“你過去的時候小心一點，不要讓餘敬和情報局的人發現你的蹤跡。”

她們雖然确認了彼此的關系，但是莫璃知道有些事情不需要她知曉，雲獵自己拿有分寸。

“我明白的。”

雲獵應了一聲，她身上的麻藥效果還沒有全部褪去，如果被莫名其妙的人鎖定蹤跡，會非常危險。

她在控制室閉目養神，稍微多待了一會兒，等休息好了，感覺身體恢複了行動能力，便辭別莫璃，離開了臨時據點。

莊一如的小醫館內沒有人，雲獵進屋後看了一圈，見前廳的櫃臺表面蒙了一層薄灰，可見這屋子已經好幾天沒人打掃了。

雲獵疑惑地擰起眉，她和莫璃離開醫館滿打滿算不到一周，這段時間內莊一如出去後就沒有回來。

她思量片刻，轉身走出醫館，去路邊的電話亭撥了一個電話給樂玄久。

這種老式的電話機通信方式和傳感芯片連接完全不一樣，除了記錄通信節點外，不會涉及個人隐私，唯一的缺陷就是信號不太穩定，但對于想隐藏行蹤的雲獵而言，是不二的選擇。

樂玄久自成一派，擁有自己的情報系統，好像無所不知似的，對所有事情都在掌控，若不是急着要找莊一如，雲獵一般不願意去麻煩她。

通信請求撥出之後，聽筒內傳來一陣雜音，過了幾秒鐘，對方終于接聽，雲獵聽見咯噠一聲輕響，随後便傳出樂玄久稚嫩的聲音：

“是小雲嗎？”

雲獵不知道樂玄久是如何判斷出自己的，但她有要事，自然不會賣關子，便道：

“是我，樂小老板，你知道莊醫生在哪兒嗎？我現在找她有事，但她這會兒不在醫館。”

“知道哦，她現在就在我身邊，你等一下。”她說着，拿開通訊器，轉而将其遞給莊一如，“小莊，小雲來了通訊，找你的，說是有事。”

短暫的寂靜後，莊一如接起通訊器，她柔軟的聲音裏帶着些涼絲絲的笑意，哼道：

“情報局的火力不行啊，你那麽孤勇，居然還能活下來，我猜是托了你那小女朋友的福吧，看在我們關系還不錯的份上，我好心奉勸你一句，現在藥價不便宜。”

雲獵語塞，連莊一如都知道她的遭遇了。

她苦笑一聲，無奈道：

“我這次行動的确有欠考慮，但事關雲歡，不去确認一下我心裏不安，想必雲歡的事情你們也知道了，這件事電話裏說不清楚，你們現在在哪兒，我們見面談。”

“那你來松平舊街的小酒館，我們在這邊吃飯。”

雲獵挂了電話，測算了一下她現在的位置到松平街的距離，然後選擇徒步前往。

十分鐘後，她來到莊一如說的那間酒館，門前的木牌上挂着歇業的字樣，但門上沒有挂鎖。

雲獵走到門邊敲了敲玻璃門，片刻後，有人來開門，屋門向內拉開

，一個陌生的女人出現在門後，白t恤搭配一條破洞牛仔褲，中長的黑發，亂糟糟的，看起來有些不修邊幅。

她揚着頭，目光微斜地看着雲獵，挑眉問：

“雲獵？”

對方輕蔑而挑釁的目光讓雲獵感到不适，那一雙異于常人的紅瞳像刀子似的，銳利而桀骜，像壓着一股暴躁的情緒，随時能拿人開刀。

“是，莊醫生是不是在這裏？我找她有事。”

雲獵對此人莫名其妙的兇狠語氣感到不悅，但她是來找莊一如的，如果對方是莊一如的朋友，她也不好拂莊一如的顏面。

但她這話一出口，紅瞳的女人微微眯眼，身上暴虐的氣息忽然加重兩分，下一瞬，她突然伸手，試圖去抓雲獵的衣領，雲獵警覺，身子往後挪了一步，避開女人的手。

“啧。”

女人輕嗤一聲。

雲獵本以為還有連番的襲擊，後退時就做好準備，豈料對方又突然停手，她擡起頭來，見那紅瞳女人無名指上纏着一根紅繩，向屋內拽着，遏制了她的行動。

原來是這根紅繩阻止了她。

“阿竹，別鬧，她是我的朋友。”

是莊一如的聲音。

莊一如從裏間出來，面上帶着柔和的微笑，雲獵注意到，紅繩另一端，纏在莊一如的手指上，恰好也是無名指。

雲獵若有所思，隐約明白了這個女人暴躁易怒的原因。

“讓她別來找你了，不然我就離家出走。”

莊一如當面，紅瞳女人忽然像變了個人似的，渾身煞氣消失不見，倒像個無理取鬧的孩子，說着賭氣的話，還做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樣子。

雲獵嘴角微顫，這變臉跟變戲法似的。

莊一如根本不買賬，斜眼瞥她，冷臉哼道：

“你再說一遍？”

雲獵看到莊一如話音一落，先前兇神惡煞的紅瞳女人頭發都豎起來了，立時慫了，一張好看的臉皺成一團，根本不敢吭聲。

莊一如走近，雲獵發現那根紅繩消失了，就像沒出現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