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 殘殺男孩

“爺只殺該殺之人。”

他扯唇一笑,眼底卻幽暗逼人,她終究還是知道了他的身份。她的閃避,疏離,原來如此。

該殺?

标準由他來定?!他習慣了掌控所有事。

“韶靈,我們扯平了,你也拿箭對着爺,一人一次。”他突然不耐起身,俊美面容上沒有絲毫笑意,她的沉默激起他的不快。紫衣翻動,篝火從他身上一閃而逝,卻照不亮他陰鹜的眼。

“是啊,一人一次,很公平。”

她寥寥一笑,那笑意落入慕容烨的眼底,卻剎那酸澀的無以複加。

她的命運,拿捏在慕容烨的手裏。

都在他的一念之間。

他可以拿箭對着她,那一支箭能射死她身後的野鹿,自然也能射穿她的心口。

他站在洞口,雨水從天際傾倒而下,在他眼前布了一張水銀色的簾子,耳邊一道驚雷,劈裂了他心中最堅硬的牢籠。

“慕容烨,你抛棄了我,這輩子都不會好過的!有朝一日你再愛上別的女人,她定會讓你嘗嘗被抛棄的滋味!沒有一個女人,會對你真心,你記住,千萬要記住,這就是你的報應!”瘋狂而尖利的喊叫,血色彌漫雙眼,随着陣陣雷聲洶湧滾來。

他默默閉上眼,負手而立,紫衣翻滾,背影格外寂寥冰冷。拳頭重重擊上洞口岩壁,灰白石塊随雨水稀裏嘩啦掉下。

那一團熾熱的火,燒開了他不為人知的記憶。

身上的濕意,漸漸被火焰烤幹,韶靈嘗了口鹿肉,卻味如嚼蠟。兩人各自沉默,她覺得無趣,伸手從一支新鮮樹枝上折下一片綠葉,輕輕送入唇中。

清脆的聲響幽然徜徉,回響在整個山洞中,曲調清新動人,幽雅婉轉,宛若鳥雀齊鳴,蝴蝶撲翅。

耳畔女子的哀恸哭聲越來越淡,他緊鎖的眉頭這才舒展開來,神色莫名鎖住盤腿坐在篝火旁的女子身影。

她閉着眼吹着樹葉,神色平靜祥和,額前的黑發随風而動,不知為何,那一刻,她看上去驚為天人。

慕容烨緊繃的雙臂,這才緩緩松開,手臂上被大火燙傷的那片醜陋疤痕,不再随着火光跳躍而抽搐絞痛。

他久久凝視着她身上映着的火光,卻不曾再被輕易卷入回憶,他的心淌過些許清涼的暖意,這種感覺……從未有過。

他……似乎找到那個人了。

慕容烨的唇畔生出一抹複雜之極的笑意,眼底的溫柔寵溺,将那張原本就出衆的俊顏,更是襯得世間少有。

伸出骨節分明的五指,指節暗暗收緊,将那個女子的身影,全部握在手心,困入執掌之內。

……

遠方的湖中蛙聲一片,空氣悶熱潮濕,令人煩躁不安。

幾個粗壯的男人,披星戴月而來,一人推着木制推車,還有兩人在旁扶着,腳步匆匆,推車的轱辘突然嵌入一顆石子,停滞不前。

“手腳都給我利索些!”有人低喝一聲。

一片樹葉,緩緩從後院中的樹上落下,旋轉了幾個圈,最終無聲落于推車上。

男人們一道用力,大汗淋漓,沉重的推車繼續朝前駛去,車轱辘壓過青石路面,發出低低的悶響。

無人察覺的到,後院中央的高大梧桐樹上,坐着一人。

一到夏日她就喜歡爬到樹上歇息,從小養成的習慣,今夜也是如此。

今夜的月亮格外亮,她這雙眼睛,更是不曾錯看。

那一輛推車之上,屍體橫陳,是三個男孩……他們清一色的紅衣裝束,衣衫不整,臉上,脖子,胸前,盡是血肉模糊的傷口,皮肉翻卷開來,紅衣上斑斑點點的血跡已經凝固,但粘稠的血腥味依舊令人作嘔。

他們的年紀看來還很小,卻死的如此慘烈。

她緊緊咬着下唇,雙手扣住枝桠,屏息凝神,若不是這棵梧桐枝葉繁茂,擋住了她的瘦弱身軀,他們定會發現她的蹤影!

“去埋到亂葬崗——”有人将後門打開,氣喘籲籲,朝着同伴說。

面色如土,她幾乎将唇咬出血來,她對這些紅衣男孩實在熟悉……他們便是深夜出入七爺寝室的男孩們,那些陪伴七爺好幾個時辰的男孩們!

七爺不同常人,獨愛男色,有斷袖之癖,她并不訝異。這世上豢養娈童之人,不會只有七爺一個。只是這幾年出入他身邊的男孩,早已逾百人!

他在幽明城只手遮天,只要他想要的東西,勢必要得到,為何得到了還要殘酷摧毀?!為何那些紅衣男孩會落得這般死無葬身之地的下場!只是因為他們卑微低賤?!他就能随意踐踏,任意侮辱!

她從樹上滑下,那幾人早已走遠,韶靈望向半掩着的後門,臉色冰冷。

腳步很沉,甚至不知這一路是怎麽回到自己的屋子,七爺身為雲門主人,心狠手辣,雷霆手段,她無權置喙,但……她無法為此等令人發指的醜事尋一個理由。

慕容烨豈止是陰狠毒辣,簡直是泯滅人性!

而她自己呢?

她身處的又是一個什麽樣的煉獄?

六年了,她不曾失望悒郁,哪怕站在懸崖道口,她也願意去看看周遭的風景,也願意去想想更好的事。

但這一夜,失落像是沒頭沒尾的一根線,狠狠纏繞在她的心口,她想要找出思緒,卻又有心無力。

前路渺茫。

她把自己賣給了一個俊美無俦的儈子手。

她不得不認清,如此殘忍冰冷的事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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