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我救你不是喜歡你
在義倉城的城郊有一處義莊,只不過荒廢了許久,破舊的大門被風一刮搖搖晃晃的,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音。牆壁上挂滿了蜘蛛網,推開門,灰塵撲面而來。
懷疏寒把受傷的楚盛昀扶進了義莊,找了一塊還算幹淨一點的地方,讓他靠着牆角歇息。
楚盛昀身上都是傷,鮮血淋漓汩汩流着,此時緊閉着雙目,嘴唇上失了血色。
他把楚盛昀安置好了,又轉身投入黑夜中。
懷疏寒到了藥堂趁着沒人發現抓了幾味治傷的藥,又拿了幾瓶金瘡藥,這才又回義莊。
他手腳利落,把楚盛昀身上的衣服脫下,沾了傷口的地方取了些水浸濕再慢慢剝落。懷疏寒為他清理了傷口,上了藥,把血肉模糊的傷口仔細包紮上,就去給他煎藥。
楚盛昀被他這一番折騰醒過來,模糊中只看到一道白色身影出去了,過會又進來生了火。
“阿憶。”楚盛昀呢喃了一聲。
懷疏寒偏着頭,神色莫測。
楚盛昀傷勢重,醒了那麽一瞬又迷糊着睡下去,只留下懷疏寒守着藥。
義莊裏還停留着兩副棺材,只是棺材板不知去了何處,裏面沒有屍體。許是這裏荒廢,就沒人将客死異鄉的屍體送來了。
懷疏寒等着藥煎好,找了個還算好一點的缺了個口的碗裝上,再等散了熱,才端給楚盛昀。
但楚盛昀昏死過去,懷疏寒叫了兩聲沒有醒來,只能讓他靠着自己身上,拿着調羹一勺一勺把藥給他喂進去。
不遠的篝火微微跳躍,照着一隅之地。昏暗的火光裏,兩個人依偎的身影映在斑駁的牆上。
楚盛昀暍了藥,緊蹙的眉頭才松了一點。懷疏寒将他輕輕放下,一個人守着夜。
他靠着牆坐下,頭枕着膝蓋望着簡陋的草席上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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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盛昀和孟昱卿很像,像到懷疏寒不禁懷疑楚盛昀是不是孟昱卿轉世。孟昱卿是一名飽腹詩書的書生,也是學堂裏敦敦教導學子的夫子。他的眉眼溫潤如玉,帶着一股子的詩書氣,彬彬文雅。但懷疏寒還是分得清,楚盛昀書卷氣少了,他有張揚,有矜傲,意氣風發。他拿的了劍,戰場上廝殺過。
他像孟昱卿,但不是孟昱卿。
楚盛昀再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晌午了,懷疏寒喂了他兩次藥,又敷了一次金瘡藥。
楚盛昀還不清楚自己在什麽地方,但他聞到了一陣粥香,轉頭望去,一身白衣的懷疏寒彎着腰熬粥,低頭的時候脊背彎出一道倔強的弧度。從他的角度能看到懷疏寒的側臉,翹而長的睫毛似羽扇,挂着一層薄霧。他的衣擺下有不整齊的撕裂,想來為了給自己包紮傷口撕下了一塊。
“咳......咳咳......”楚盛昀看得忘神,心肺莫名竄上的一陣瘙癢讓他不禁咳嗽出聲。
“你醒了。”懷疏寒蓋上瓷蓋,走到楚盛昀的身邊:“身上可還有不适?”
“是你救了我?”
二人幾乎是異口同聲。
楚盛昀頓了一下,道:“是王爺來了?”
懷疏寒搖頭,清冷的眉眼,無喜無悲。
楚盛昀撐着地要站起來,到底低估了自己的傷,剛坐起,身體晃了晃,又跌下去。
懷疏寒眼疾手快扶着他,讓他靠着牆。
“謝謝。”楚盛昀真心實意,一擡眸,就與他雙眸撞上。
懷疏寒自然移開視線,起身去盛熬好的粥。
楚盛昀一瞬便說不出話了,視線随着懷疏寒的身影移動。
他盛了粥端過來,楚盛昀端了過來,但他傷勢過重,端着碗的手顫了顫,險些将碗打翻了。
“我來吧。”懷疏寒接過來,舀了一勺遞過去。
楚盛昀第一次被人喂粥,略有不适,本想說不吃,但腹中此時不争氣的響起咕咕聲,到嘴邊的話又咽下去,就着懷疏寒拿着調羹吃了一口粥。
袅袅熱氣,散發出魚肉的香氣。篝火偶而發出噼啪聲,另一邊煎的藥冒出咕咕聲。
門外的雪未化,一地銀白。光禿禿的枝桠上挂着厚雪,一只寒鴉撲着翅膀從枝頭飛離。
義莊裏沉聲靜氣,二人間只有調羹碰撞着碗口的聲音。
楚盛昀偶爾一擡眸,懷疏寒孤清的雙眸半阖,視線落在冒着熱氣的粥上。
一碗粥吃完說快不快,說慢不慢。楚盛昀受傷什麽都不能做,只能懷疏寒照顧着他。
他睡了一覺現在毫無睡意,忍了忍,還是不禁問道:“侯瑣未來,你是一人過來的?”
從那次楚盛昀沒有接他的糖,懷疏寒知道他的心意,也知道在他眼裏自己不過就是王府的男寵。
他淡淡道:“我一人來的。”懷疏寒視線落在門外積雪上:“你也不必誤會,我救你不是想要什麽,也不是喜歡你。等你傷好的差不多,我就回去。”
“為何?”
懷疏寒知道他問的是為何願意救他?他掀了掀眼皮,琉璃眸波瀾不驚。
“哪有那麽多的為何。”不過就是你長得像仲雲而已。
懷疏寒走到門外,撿着地上的枯枝。他彎着腰的身影實在太過單薄,身上的白衣和雪融合,好似下一瞬就能消失無蹤。但他直起身時背影堅韌倔強,在茫茫白色中如一幅潑墨的畫一般。
楚盛昀頭靠着牆,喉節滾了滾,忽然眼角餘光發現門口邊一抹抽枝發芽的翠綠,他不禁多看了懷疏寒兩眼。
他身上的傷雖重,但好在痊愈的快。
這些天懷疏寒會在三更後出了義莊去藥堂抓藥。他也不敢在同一間藥堂抓藥,換了兩間抓了一點。這次剛為楚盛昀找了一套衣服,就見幾隊士兵匆忙走過。
“楚盛昀在城南。”兩隊士兵會合,同往城南。
懷疏寒當下顧不上別的,立即飛去城南。
三更之時,路上沒有百姓,只有抓捕楚盛昀的士兵。
楚盛昀身上有傷,跑不遠,何況周圍被包圍,有士兵舉着火弓,若他有反抗立即放箭。
楚盛昀蒙着面,如困獸之鬥,眼神卻極為鋒銳,尋找着突破口。
此時其中一名領将暍道:“把他抓住,趙王有賞。”
此話如投入平靜湖泊的石頭,掀起了漣漪,幾支火箭射出,但被楚盛昀險險避開。他看到不遠的屋頂,腳往牆上一蹬借力,在另外幾支火箭射來時想要攀上屋頂。但看出他意圖的一名将領搶過身邊人的火箭,瞍的一聲破空之聲,對着楚盛昀射去。
就在此時,一道白色身影徒然出現半空,抓住落下去即将被射中的楚盛昀,手上用力一提,帶着他身影極快退後遠去。
衆人來不及多想這鬼魅身影是誰,一聲憤怒聲響起:“快追。”
懷疏寒帶着楚盛昀出了城,二人一言不發回到義莊。
懷疏寒把藥放在一旁,将衣服扔給楚盛昀。
楚盛昀看似一名書生,但身材不似書生欣瘦。他練過武,受了傷的身體只是沒了血色但依舊健壯。懷疏寒為他找的衣服小了一點,楚盛昀勉強能穿上。
“別進城,到處都在搜捕你。”懷疏寒站在門口,說此話時頭也沒回。
楚盛昀心中本有無數疑惑,懷疏寒是怎麽憑空出現的?他的輕功如此超絕怎麽就逃不出王府?但聽懷疏寒如此說,道:“你這些天都是一人進城,我擔心你萬一出了什麽事。”
懷疏寒并不領情,他倚着門,微微側頭,眼神并不在楚盛昀身上,聲音淡漠的:“出了什麽事也是我的事,你只管管好你自己的事。”
楚盛昀想再關心的話被噎在喉嚨裏。他有些捉摸不透這個人,說懷疏寒孤高,但他願意豁出去救自己甚至半夜進城抓藥;說他平易近人,有時候又令人覺得冷漠疏離;說他柔軟可欺,卻也是堅韌倔強的。
楚盛昀張了張嘴,視線卻落到一旁的藥上,嘆了口氣:“你救我,我也不會讓你出事。”
懷疏寒身影僵了一下,垂着眸望着自己的鞋尖。
晚上楚盛昀躺在那張破舊的草席上,這幾天草席上又鋪了一層棉被,不知懷疏寒哪裏拿來的。
楚盛昀輾轉反側,一翻身就能看到靠着棺材睡的懷疏寒。
已經是寒冬之時,冰雪覆蓋,這義莊四處漏風遮不住嚴寒。
楚盛昀在黑暗中看了他許久,最終站在懷疏寒的面前,本想叫醒他,想了想作罷,一手從他腿彎穿過,一手托着他的背抱起。
懷疏寒被他這一動作驚醒,他迷糊中以為是季侯琰那畜生,忽然聽到楚盛昀聲音響起:“地上冷,你睡草席上。”
說罷,把懷疏寒放在棉被上。
“不用,我不冷。”懷疏寒要起身,又被楚盛昀按着雙肩坐下去。
楚盛昀說:“讓你在這裏睡就在這裏睡。”
“你是病人,何況我這幾天睡棺材睡習慣了。”
哪有人會睡棺材睡習慣,那不是死人了。楚盛昀自诩自己不是忘恩負義的人,難得強硬道:“不用多說了,你這把我當什麽了,我身體壯,傷快好了。”
他說着就自己走到棺材邊。
但懷疏寒略_猶豫,還是叫住他了:“你不介意躺另_邊?”
楚盛昀愣了一下,懷疏寒的眼神太過清澈無邪,眼底裏沒有別的意圖。楚盛昀本想拒絕,卻鬼使神差走過去,在另一邊躺下。
作者有話說
寫了這麽久,到現在為止最愛的其實是這兩章,還有下一章,第一個是季侯琰知道情敵死透了。第二個是就算死透懷疏寒還是愛他,并且堅持相信會見到對方(渣攻紮心了)。第三就是這一章 楚盛昀的心境變了(渣攻情敵死透了,還有一個活着)。
至于他是不是孟昱卿,這一點楚盛昀以後會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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