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快哄

第一次重生前。

廢稿世界。

逼仄的審.訊室。

影子占滿蒼白牆壁。

警察坐的桌前, 燈很刺眼。

臉頰有十字疤的女警沉吟一聲，嗓音略沙啞：

“易凝。”

“本名＊＊”

“女，omega, 三十歲。”

“六歲喪母，生父改娶，被生父送往意大利家庭寄宿, 十歲辍學, 加入意大利暗組織童部。”

“十二歲被生父接回國, 于除夕家宴殺.人未遂, 潛逃意大利，改名換姓。”

女人穿着囚服，胸口繡着“易凝”和編號，面頰枯黃，凹陷的兩眼無神虛焦。

女警的聲音沉靜低緩。

“十五歲選拔進入翡翠城, 受.訓高級特工。利用藝術家身份游學、交流作為僞裝, 參與多宗惡性走si案和大規模暗組織鬥争案。”

“二十二歲潛入長信集團, 蟄伏時間長達八年, 密謀1.17特大經濟案，涉案金額高達數千萬億，牽涉三條人命，蘇家一人, 程家兩人。”

嚓, 投影幕布驟亮。

Advertisement

女人本能地眯眼。

随後, 眼瞳在一瞬間陡然張大, 雙瞳戰栗。

她布滿血絲的眼中, 映出一張黑白色肖像照。濃眉星目, 鼻梁挺直, 嘴角微微上翹，好像也在看着女人。對她微笑。

“……”

女人眼圈紅熱，喉嚨深處發出意義不明的嗚咽。

女警看她一眼，繼續：

“受害人程宵明，長信集團執行董事、長信資本總經理，于1.17晚八點三十一分誤中警方狙擊彈，搶救無效，不幸身亡。”

“對于以上所述，刑.事人易凝，是否認供？”

女人凝視肖像照，喃喃：“無誤。”

沉默。

又是一聲女警的沉吟。

少頃，女警開口：“案件梳理過很多遍，清晰明了。但是還有一個疑點。”

女警擡手拍在投影幕布，黑白色照片上。

“你在受害人身邊耕耘八年，營造出情誼深厚的假象，但案情揭露後受害人已經知道真相。”

“程宵明當晚被你劫.持，作為人質，她為什麽幫你擋槍？”

女人形如槁木，望着，唇角一抽，啼笑皆非。

“刑.事人易凝，回答我的問題！你還隐瞞了什麽？！”

“槁木”搖搖晃晃，恍如置身在無形的狂風中，抽搖擺動。

女人喉嚨裏擠出咯咯聲，越來越響，像哭，又像笑：

“因為。”

“她是個傻b。”

另一個年輕的男警察喝止：“易凝！這是審.訊！嚴肅！”

女警攔住男警，安靜地等女人癫狂。

直到她累了，徹底沉寂。

“小張，你先出去。”女警對男警說。

“是，江隊。”

狹小冰冷的空間裏只剩下兩個女人。

女警緩緩道：“很多年前，在翡冷翠，我們見過。”

女人擡起眼，枯燥的發絲淩亂，依稀看見女警臉頰的十字疤痕。

女警擡手虛虛地比劃，“那時你才這麽點高，皮包骨，盯着我手裏的蘋果派兩眼發綠。我記得你，因為你那雙桃花眼實在太漂亮。”

“我也記得你，江橙警官。謝謝你在我十歲快餓死的時候給了我一塊蘋果派，還請我吃了一頓披薩。”

江橙面色凄凄。

“易凝，後來在翡翠城分點案看到你，我非常後悔。”

“以你omega卻比alpha還出色的身手和偵查力，如果當年我帶你回隊好好培養，你能走正道，說不定還能成為出色的國際特警。”

“但是沒有如果。”

“你的終判是槍決，明日執行。”

“易凝，你還有什麽想說的嗎？你可以不用把我當成審.訊警察，而是當年在翡冷翠請你吃披薩的姐姐。”

女人依舊望着黑白肖像。

良久，她說：“江警官，我有一顆蘋果。它沾了血，現在已經快枯了。可不可以把它和我埋在一起？”

“好。”

“江警官，如果人生能重來，你在翡冷翠遇見我，還會想收我進特戰隊嗎？”

“我會。”

投影滅了。

照片沒了。

女人驚慌失措。

張開嘴，呼吸不進氧氣。

怎麽辦，程宵明？怎麽辦，程宵明！

啊，啊。

心髒抽搐，胃酸翻湧，劇烈咳嗽到反複幹嘔。

程宵明……

-你也姓程，我要殺你姑母，你為什麽救我？

-我姑母沒事。我知道是她害了你母親。你才十二歲，不要做傻事自毀前程，明白嗎？餓了吧，給你吃這個，我喜歡吃洛川蘋果，你喜歡嗎？

程宵明……

-小朋友，你身上都凍壞了。

-嗯，但是現在暖和了。宵明姐姐，你可以永遠這麽抱着我嗎？

程宵明……

-你好程總，我是易凝。

-你的履歷很優秀，歡迎加入長信。

程……

-你傻b啊程宵明，我一直在騙你！你擋什麽槍.子！

-對你，我什麽都輸了，家産，事業，親人，婚約，一敗塗地。我總得贏一樣吧？那就贏騙子。你的騙術還不完美。一一，我告訴你。

騙我，就要騙到底。

那天去蹦極，你說：抱我。

那天去跳恰恰，你說：吻我。

那天去烤蘋果撻，你說：祝你生日快樂。永遠快樂。

今天你拿槍對着我。

你說。

我愛你。

＊＊，我是個傻b。

我要你。

騙我到最後一刻。

＊

鐵欄落下。

白布桌上一把黑.槍。

臨刑前。

女人戴着铐，緩緩走進。

跨進處決室前，江橙拉住她的衣擺。

擦肩而過的瞬間，江橙壓低的話音鑽進女人耳朵。

江橙離去，穿過冷風灌湧的過道。

日光清澈。

冬雪将散。還差一點就迎來初春的黎明。

女人突然劇烈掙紮，歇斯底裏地嚎叫。

“我還不能死！我還不能——”

砰！

重歸于靜。

她躺在地面，呼吸停止。

瞳孔擴散，眼皮怎麽都合不攏。

……

江橙說：程宵明中的不是警方的狙擊彈。法醫檢驗時我覺得彈殼不太對，昨晚我又核驗了很久，确定是仿制彈。但是上面下令，這案子結了，不準再拖。易凝，我覺得應該告訴你。

案發現場藏了翡翠城的殺.手，不是警方誤傷程宵明。

是那顆仿制彈想殺.你滅口，

程宵明救了你。

＊

＊

宵明姐姐，你為什麽喜歡吃蘋果啊？

哦，你的生日是平安夜，大家都去過聖誕節了……我不過聖誕節，我就記住你。

好，我藏在這不動，哪裏都不去。宵明姐姐，你一定要記得來接我。

我叫＊＊，媽媽希望我自由，像鳥兒一樣振翅飛翔，所以取這個名字。你也可以叫我的小名，一一。

……誰？這些是什麽時候的記憶？怎麽完全沒印象。

程宵明昏昏沉沉的，似乎做了特別長的夢，很累，醒來又記不得。

腰酸背痛。

耳畔起起伏伏波瀾聲，溫茶的火盆微微發亮，梅子的清香幽幽環繞。

“明姐，你醒了？”

葉酌言輕聲細語，溫柔似水：“睡得還好嗎？我們快到碼頭了。”

程宵明撐起身，喝水潤嗓子。

頭腦逐漸清明。

對，她在戀綜和葉酌言約會，郊區的仿造水鄉，葉酌言邀請她坐烏篷船。

篤篤。船頭靠岸輕響。

程宵明起身跨出船尾，葉酌言叫住她。

“明姐，我在船上拜托你的事？”

程宵明沉眉。

那晚她回戀戀公館，握着溫回雲俯視的兩分鐘裏，她就決定放棄了。

她從溫回雲的眼裏看到了恐懼，看到了憤怒，看到了敵意，獨獨沒有看到溫柔。

葉酌言說得對，溫柔是有很多種的。一個人的溫柔可以專屬，也可以全然泯滅。

溫回雲的全部溫柔屬于葉酌言。

而屬于程宵明的溫柔呢？

其實程宵明曉得，她不是喜歡溫回雲，而是喜歡有一個人等她。

為她點一盞燈，熱一碗湯，陪她看一集電視、聽一首歌。

就像所有人都在乎聖誕節而不是她的生日，她希望那個人只記得她的生日，全世界都可以抛在腦後，滿心滿眼只有她。

程宵明不知道怎麽形容這樣一個人，只認定冥冥中就有這麽個人。她也不曉得如何去描述，只知道說：我想擁有一位溫柔賢惠的omega妻子。

葉酌言還在等她的回答。

程宵明說：“我有數，你放心。”

“酌言，你說，看看身後，是什麽意思？”

在湖心時，程宵明向後看，只看見了湖水和雨霧。

葉酌言斂眸，像在猶豫。

程宵明等了幾秒，沒等到回答，想着就算了，葉酌言突然開口。

“明姐，你有沒有想過你第一次約會落選的禮物節目組怎麽處理的呢？”

＊

留守公館的日子就很放松。

不用早起做飯，也不用裝修。

「嘿嘿，豆、豆沙包……」

小拉躺在枕頭上流口水，還在做夢。

自從知道小熙跟着宿主，小拉就賴在溫回雲身邊。

溫回雲把滑落的潔面棉巾蓋在小拉身上。那就是精靈的小被子。

早上十點，簡單煮點餃子吃。江亦凝喜歡睡懶覺，經常一覺拉通到中午，也不用管她。

樓下居然有聲音。

溫回雲從二樓扶手往下望，兩只行李箱放在玄關。

白色的箱子挂着一只三花貓咪玩偶，溫回雲送給葉酌言的。

葉酌言和程宵明回來了？

可是這次約會有三天時間耶，這才去一天，第二早就回來了，不會出什麽意外了吧。

溫回雲快速下樓。

一樓沒人。

幾分鐘後，三樓傳來人聲，有人在跟編導交談。

溫回雲扒着護欄向上望，程宵明一手插在腰間，嚴肅地跟編導講話，葉酌言仿佛有心靈感應地低頭，看着溫回雲莞爾。

他們又聊了幾分鐘，編導終于點頭說了什麽，然後程宵明跟編導進辦公室，關門。

葉酌言輕快地下樓。

“我回來啦。”張開手臂做出擁抱的姿勢。

溫回雲連忙接住她，葉酌言即使剎住，停在她跟前，前傾仔細看她的臉。

“讓我看看是不是有人在生悶氣。”

溫回雲淺淺擁抱她一下，指尖插.進她柔順的發絲裏，綿綿的香味甜絲絲。

溫回雲低頭在葉酌言鬓發輕輕貼一貼，“我沒有生氣，你不打招呼丢下我，我不開心。”

不開心不等于生氣嘛。

老婆哄哄很快就好了！

葉酌言說：“所以我提前回來了。”

給她一支長筒形的禮盒，還給她帶了小禮物。

溫回雲撐開桐油傘，青瓷色像雨後的天空，兩只翠鳥緊緊依偎。

“你跟明姐約會，給我買禮物呀？”

雖說溫回雲不想葉酌言跟別人約會，這身在曹營心在漢的做法也太明顯了。

葉酌言光明磊落：“我當着她面買的，也送了她一把。”

哦。那沒事了。溫回雲宣布把剛才同情明姐的想法通通撤回。

葉酌言陪溫回雲煮餃子。

“你們這麽早回來，算不算破壞節目組規則？”

“剛才編導找我們上去就是說這事。”

溫回雲擔心：“編導沒說你們吧？”

葉酌言用筷子戳餃子，戳破餃子皮，戳爆。

“當然說了，趕我們走。我說外邊呆着沒意思，在公館約會不是一樣嗎？他說我狡辯。”

溫回雲看着餃子爆餡，聯想那是被打扁的編導，很好，她已經感受到葉酌言的怒氣。

響起一段悠揚的鋼琴旋律，是葉酌言的鈴聲。

葉酌言看一眼，陌生號碼，遲疑半分按下免提：

你好，我們是xx大廣場，最近有鋪面優惠出售，請問您最近有做生意的打算嗎？

“……”

葉酌言挂斷，擔心是親朋好友有急事借號打來的，沒想到廣告都打到她私號來了。

溫回雲找她要手機，“我幫你設置騷擾攔截。”

葉酌言給她，“我設置過了。”

點開智能屏蔽界面，葉酌言确實設置過了。

“現在很多廣告商也知道群發號容易攔截，讓員工用私人號換着打，防不勝防。”

葉酌言的號碼經過通訊公司的保密處理，但一年也會收到一兩次漏網之魚的騷擾。

可能要過年了趕着掙錢，天王老子下凡也要打爆六千通推銷電話。

一個騷擾電話罷了，手機擱一邊就忘了。

溫回雲吃餃子蘸醋，葉酌言喝檸檬泡水。

“嗯，明姐跟編導說不同意我們回公館就退出節目，她也沒用精神力，就有種氣場壓力，把編導唬住了。”

“然後編導就叫苦，說我們這樣影響節目收視，同意我們回來，但是必須要搞出約會氣氛。”

葉酌言攤手，“你說什麽是約會氣氛？”

她一股腦說了許多話。

白皙的臉頰因為氣息急促透出酥酥的粉。

好像瓷娃娃。

溫回雲看得入迷。

“餃子涼了。”葉酌言撥弄溫回雲的碗。

“哦哦，你繼續說。”溫回雲忙不疊往嘴裏塞餃子。

“怎麽在公館營造約會的氣氛，我不知道才問你。”

“我準備好了約會，可不在公館裏啊……要不等亦凝醒了問她吧，她最會整活。”

“亦凝也在啊？”葉酌言多了一份希望。

約會以後每位嘉賓都不能透露情況，葉酌言只和溫回雲私下通氣，溫回雲先前也沒說還有誰在公館。

“嗯，昨晚上我不小心把鍋炸了，亦凝沖下來噴滅火器，編導差點沒把我倆撕了……”沒辦法，小拉的鍋得溫回雲背。

“好危險！”

溫回雲往葉酌言懷裏靠，“我當時特別害怕，特別想你。”

葉酌言沉眉，有人在故意裝可憐，是誰她不說。給她摸摸頭。

二樓房門打開。

“哈啊——”打個哈欠，靓女抻腰。

江亦凝随便套了件衣服，光着肩膀和腿出來。

洗臉，敷面膜。溫回雲肯定都做午飯了，醒了吃，吃了玩，玩了睡，真棒。

轉角。

三樓臺階上一雙靴子落下來。

江亦凝擡眼。

程宵明低頭。

樓梯側面的白牆，兩道影子交錯擦過。

安靜裏只有腳步聲。

江亦凝向右。

程宵明向左。

葉酌言收回視線，垂眸，眼裏光澤忽暗忽明。

“言言姐姐。”

下巴被什麽搔了，癢癢的，葉酌言低頭。溫回雲仰臉窩在她懷裏，捏着一小戳發尾撩葉酌言，眼神直勾勾。

“你還沒解釋為什麽拒絕我。”

快哄。

作者有話要說：

哄哄=￣ω￣=

随便唠唠：

1、廢稿世界和穿書世界的劇情不同。

廢稿的存在時間比原書早。有因必有果。

2、江亦凝覺醒前是反派。

3、雲雲穿書和廢稿線有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