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時宴迷茫。
嘶。
他一直覺得如今的凡間要比曾經的古代開放得多。
男男女女毫不避諱。
可現下,風中淩亂。
路川辭是在害羞個什麽?
因為他看了他?
不就是看了一下嗎?
兩男的,至于嗎?
還是說現代社會的倫理風俗他還是沒學透。
時宴思緒飄遠,路川辭見勢,一把拽回衣服,整個人都像是熟透了的桃子,任人拿捏。
任人拿捏。
誰也不敢想,這四個字竟然能落在路川辭身上。
可這會兒的時宴真的想不出更好的成語了,他頭一次發現,這樣的路川辭好像更好玩,時宴上前一步,探究地問:“你覺得你現在能打過我不?”
路川辭蹙眉:“?”
時宴:“你打不過。你沒傷的時候,咱倆五五開,更何況你現在有傷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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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川辭露出耐人尋味的表情,“你想試試?”
“啊不,我不想,我只是在闡述事實。”
“你究竟想說什麽?”
“我只是想說,我現在非要耍無賴你也趕不走我了。”
時宴坐在凳子上,面不紅心不跳,坐的極其安穩,仿佛這就是他的家,仿佛他就應該坐在這個位置,然後認真地說:“我怕你晚上發燒,我留觀。”
路川辭:“……”
神情詭異。
時宴想了又想,“你不讓啊?”
路川辭好笑地看着他,“我應該讓?”
時宴也不害臊:“你不讓那咱倆就打一架,但打架的時候,萬一出現什麽狀況我就不保證了。”
路川辭不是那種會被威脅到的人,這種話,在他眼裏毫無分量,他上前,微微擡颚:“你覺得會有什麽狀況?”
時宴停頓片刻,禮貌微笑:“比如,我一不小心扒了你的衣服。”
很好,剛剛褪下去的血色重新溢了上來。
路小朋友怎麽會這麽可愛!
時宴面上無動于衷,心底已經炸開了花,幾乎笑翻!
眼角眉梢的笑意是藏不住的,偏偏路川辭在這種事情上還真有點猶豫。
時宴抓住機會,立馬搬着凳子往遠處坐了點,并寬慰說:“你放心,我要走的時候,會立刻走的。不用你趕我也會走。同時,我不想走的時候,誰也趕不走我。”
路川辭嗤笑:“就像是當初一樣……”聲音減弱,路川辭自己也發覺無趣,不再說了。
躺回床上,餘光瞟見了那邊的時宴,很安靜,那張側臉是他記憶中浮現了無數次的,可也是那張側臉,毫不留情地離開。
真的會有人很狠心。
就像他的父母那樣,一走,就再也不回來了。
是人都會痛,路川辭已經分不清是背後的傷口痛還是怎樣,總之痛得他睡不着。
時宴沒回來以前,他也經常受傷,可卻沒有一次像是現在這樣,疼到頭皮發麻。
他自己都沒想到,自己竟然真的入睡了。
淺眠,無數破碎的畫面彙聚成一幕幕。
熟悉的夢境熟悉的回憶再次浮現,一遍遍告訴他,他是被抛棄的。
夢裏,他離開了那個領養家庭,他拼了命地去找時宴,他在遠處看見了時宴身影,以為看見了希望,可當走近,當他想接觸時,那道光暗了。
他的腦海中不斷閃現許多年前,白洛對他說的話:“你為什麽跟蹤我們?你為什麽老看我哥哥!”
“我哥哥才不會跟你回去呢,你既然說了他是突然離開,那這就叫做抛棄。他不要你了,你聽清楚了嗎!他!不!要!你!了!!”
“你走遠點!我說了,你不要再出現了,否則我看你一次打你一次!!”
“你還沒放棄啊?吶,今天,我給我哥說了,說有個叫路川辭的人想找你,你猜我哥怎麽說的?”
睡夢中的路川辭不斷掙紮,想從夢中清醒,可那殘忍話語還是銳利地傳入了腦海:“我哥說了,讓你滾,他不喜歡你這個克父克母的掃把星!!!”
“小路!路川辭!?”時宴大力搖晃路川辭,着急地喊着,“路川辭!快醒醒!”
路川辭從噩夢中驚醒,一頭冷汗,渾身發顫。
半夢半醒間,他自己都不知道什麽是真實的了。
發燒燒到他腦子沒有了理智,當看見時宴在自己眼前的時候,還以為是在做夢,眼眶逐漸深紅,血絲溢滿,洩洪似的淚水。
他一把撲進時宴懷裏,語無倫次,失魂落魄;“你不要走……不要走……不、不、不要走、求、求求你、求求你!”
沙啞的嗓音,沒了白天的冷傲,那層面具在一場夢境中被無情撕裂。
時宴愣了下。
他輕輕抱住路川辭,“我不走,你先別激動,你剛才做了噩夢。”
路川辭惶恐地搖頭:“不是噩夢……”
白洛的每一句話,歷歷在目、餘音灌耳、久久不絕。
路川辭恢複了些許意識,盯着時宴。
他好想對時宴說,剛剛不是夢。
是經歷過的真實。
可清醒過後的他,絕不允許自己在被人無情抛棄後,還将自己僅剩的自尊親手送上,令人踐踏。
路川辭的态度變化很快,快到時宴心驚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麽事說錯了什麽話,可轉念一想,因為知道路川辭如今對他多有敵意,已經謹慎了許多,在路川辭面前能不說話就不說話,能少晃悠就少晃悠,除了必要的行徑一律變成隐形人。
路川辭時不時地掃一眼過來,看得時宴心驚膽戰。
屋內的氣氛也是直線下降,降到夏日都覺冰冷,好在,很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傳來,外面是幾個男生的叫喊,“路哥路哥!你怎麽樣?我們把醫生叫來給你看病了!”
時宴驚喜!
好好好!
總算有人來和他換班了。
再在這種壓抑的氣氛下待下去,再不出去緩口氣,他怕自己憋死。
時宴何曾如此狼狽,開了門,滿臉笑容:“啊你們來了!那你們快進去吧!路同學正等着你們呢!”
說完話,趕忙跑走,留下目瞪口呆的衆人。
這會兒是晚上,時宴盤算着等樓上那些人走了,自己再回去。
通常生病的人在夜晚都會病得更嚴重,離不開人的。
時間緊張,時宴又抽不得空回家,只打了個電話給白叔叔報了平安,白叔叔說:“嗯,好,那你也看好你弟弟。”
時宴一怔,白洛沒回家?!
蹭一下,火氣直沖頭頂,冷汗直冒後背,時宴手都不穩了,但聽着白叔叔疲憊的聲音,就知道對方肯定是在加班,于是扯扯笑:“知道了。”
挂斷電話。
時宴毫不猶豫地撥通了白洛的手機。
嘟嘟嘟幾聲,沒人接。
再次打過去。依舊無人接聽。
短短五分鐘,時宴的腦海已經浮現出了白洛各種慘樣!
他側身,看向五層亮着光的那個窗戶,心情百轉千回。
會不會是路川辭手下的人為了給路川辭報仇,然後把白洛搞走了?
真要是這樣,那自己是要先去找人,強行要回,還是給路川辭打個招呼,看路川辭能不能心慈手軟地放白洛一馬?
“白洛白洛,你真是坑人啊。”
這個弟弟,不如不要。
時宴頭痛不已,來回踱步。
突然,在一處角落看到了一個小小的影子。
白洛穿着一身髒兮兮的衣服,就坐在角落陰影處的臺階上。
時宴瞪大眼,快步過去,擰住他耳朵,白洛吃痛,恍然:“哥……”
“哥什麽哥!?”時宴壓低聲音怒道,“你怎麽敢來這個地方的?!要是被路川辭那邊的人抓到了,不揍死你!”
白洛愣了下,他沒想到時宴還是在關心他的。
他以為自己闖了禍,時宴就會不理他了,不要他了。
白洛哇一聲哭了出來,抱住時宴的腰就開始哭,鼻涕眼淚一起流,看得時宴好不嫌棄。
“哥我錯了你別生我氣!”白洛聲音沙啞,帶着一絲無理取鬧的樣子,“哥,你得幫幫我,我不想挨打。”
時宴冷笑:“哦,現在想起來啦?我真的很搞不懂你,為什麽你非要和路川辭作對啊?路川辭怎麽得罪你了?或者說,你究竟讨厭路川辭什麽?”
恕他直言。
這兩人是八竿子也打不着關系的。
倆人的交際圈也離的十萬千八千裏。
白洛在學校屬于乖巧少年,平日能在教室待着就絕不出去,比時宴還懶,性子又偏軟糯,好欺負。
路川辭以及路川辭周圍的人,都是張揚跋扈型的,但依照路川辭的性格特點,也斷然不會降低身價去找白洛不痛快。
時宴見白洛低了頭,心一軟,坐到白洛身邊,輕聲:“路川辭和你一樣,他很可憐的。”
白洛撇了撇嘴:“他可憐和我有什麽關系。”見時宴微微蹙起眉頭,白洛又趕緊軟了聲音:“好吧好吧,可憐可憐。但哥,這世上可憐的人多了去了,你為什麽非要對他格外特殊呢?”
時宴一訝,失笑:“你怎麽看出來我對他特殊的?”
“很難嗎?從你見到他的第一眼,你就沒挪過視線,你的眼睛仿佛能鑲到對方身上。”
時宴再一訝。
被白洛說的讪讪,他以為自己隐藏的還可以,怎麽這麽丢人。
但這并不是問題的關鍵,他對路川辭特殊點,很合理啊。
路川辭可是他的任務目标,他的視線不跟着路川辭跟着誰,況且,從情分來說,路川辭和他從小認識,那份情誼也不是常人能比較的。
至于和白洛,不過是他在人間萍水相逢後的一個需要他照顧的弟弟。
時宴自始至終将這些劃分得很清。
時宴疑問:“白洛,你之前是不是見過路川辭,你們是不是很早以前就發生過矛盾?”
白洛臉色一變,忙道:“怎麽會……沒見過!”
“你在騙人。”時宴沉聲,“按照我對路川辭的了解,他不是那種會先難為其他人的人……”
“那你的意思是說,是我先難為他的?!”白洛氣得跳腳,怒道:“你對路川辭能有多少了解,我們相處得時間長還是和路川辭相處的時間長!?為什麽你說話處處都在向着路川辭啊,誰是你的弟弟,我是你的弟弟!路川辭是什麽?”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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