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破碎的人請聽(2)

◎你知道什麽分寸,你都已經——◎

杜嘉一回到公司, 剛放下包坐下,一只手從後面握住了她的肩膀,她回過頭, 看到是同一個部門沒說過幾句話的男同事。

他額上布滿汗珠, 上氣不接下氣道:“你,你上午去哪了?”

她不着痕跡地往邊上移了下:“有事嗎?”

男同事終于喘勻了氣, 拽起她的手臂就往外面拉,頭也不回, 話音憤怒:“你為什麽上午沒來上班?就因為你,沉總找你沒找到, 把經理和我們部門都罵了一頓。”

杜嘉一單手滑開手機,屏幕顯示有三十幾個未接來電,都是沉謹言打過來的。

她不是跟人事請過假了嗎?人事沒跟他說?

杜嘉一眉頭皺緊了些,沒怎麽反抗的被男同事拉去了沉謹言辦公室。

辦公室門緊閉着,男同事把她往前一推,站在一米開外的位置不陰不陽道:“剩下的你自己解決吧。”

杜嘉一看了他一眼, 什麽也沒說,推門進去,反手把門關上。

男同事冷哼了聲, 想到她接下來會倒黴又有些幸災樂禍。

畢竟公司上下都知道,沉總在有關公司的事情上一向嚴厲不近人情,之前有個在公司做了很多年的財務就因為不小心報錯了一個數據,當場被發怒的沉謹言開除了, 就連為財務求情的幾人也受到牽連。

“嘎達——”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聲音清脆悅耳。

杜嘉一轉過身, 便看到正在專心工作的沉謹言。

他穿着一件單薄修整的白襯衣, 似乎并沒有注意到有人進來, 修長的手指握着鋼筆,低頭翻閱文件,坐在桌後的身形線條流暢而筆直,鏡片後的黑眸冷冷清清,不帶絲毫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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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嘉一清了清嗓子:“聽說你找我?”

沉謹言動作一頓,驀地擡起頭來。

看清是她後,他立刻站起身,聲音緊繃:“你上午去哪了,我打電話問過你們輔導員了,今天上午沒課,為什麽沒來公司?”

“我請假出去玩了啊。”杜嘉一納悶,“上午的工作很重要嗎,實在不行我今天加班補——但是說好了,最多留兩個小時,”她頓了下,難以啓齒似的,“……不要加班費。”

“這是重點嗎?”

沉謹言實在難以忍受她這幅沒事人一樣的态度,一時沒忍住,聲音有些大,“我給你打了那麽多電話,為什麽一個都沒有接?你出去玩一次都沒看手機嗎?你知不知道我工作很忙,沒有那麽多時間來管你,你能不能——”

又來了。

每一次,只要是她做錯了什麽事,或者沒有向他報備行程,他都是這套說辭。

既然工作很忙,又不想真正管她,那打那麽多電話幹嘛,全身心投入工作不好嗎?她一個人也能很好,根本不需要關心!

杜嘉一也不高興了,聲音比他還大:“我成年了!智商也在線,我能管好我自己,你忙那你忙你的事啊,我有要求你管我了嗎?在這裏道德綁架個什麽勁啊。”

沉謹言眼底驟沉,周遭的空氣似乎驟然降下來幾度,冷意冽冽。

他眼神晦暗地盯着杜嘉一看了半晌,低聲開口,漆黑的瞳孔中盡是壓抑的怒氣,“今天上午又發生了一起年輕女性失蹤事件,就在琴河區那一代,這個月已經是第三起了,兇手目前還沒有抓到,警方也沒有任何線索。”

他說,“三十七個電話一個都沒打通,你要我怎麽做,才能不去擔心你。”

杜嘉一愣住了。她沒有想過是因為這個原因。

沉默片刻,她語氣軟了下來:“你不要瞎操心,我沒亂跑,我知道分寸的,這種事不會發生在我身上。”

你知道分寸?你知道什麽分寸?你都已經——

無法挽回的話語差一點就脫口而出,沉謹言重重按壓着突突直跳的太陽穴,閉着眼睛長吐了一口氣,再睜眼時,又恢複了一貫的冷靜。

“總之,最近不要亂跑,這附近都不是很安全。”他道,“下班後等我一起走,不要私自行動,晚上六點後不要外出,聽到了嗎?”

杜嘉一不可思議地看着他:“你什麽意思,就因為這個要限制我人生自由?”

沉謹言:“我只是為了保證你的安全,雖然是小概率事件,但是也要防患于未然,不能有一點僥幸心理。”

他又道:“而且你現在實習期,在公司裏多學習點知識積累經驗也是好事。”

杜嘉一大聲說:“不行,我一下班就要去玩。”

她像個漂亮的小潑婦一樣雙手叉腰,理直氣壯:“我天天這麽辛苦,上班期間從不摸魚,為公司竭盡全力盡心盡力嘔心瀝血,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我為什麽下班後還不能有自己的娛樂時間了?你這種資本家就該被人挂到路燈上示衆!”

沉謹言:“都說吃苦的東西能清火。”

杜嘉一:“?”

沉謹言:“你每天吃苦耐勞怎麽火氣越來越大。”

杜嘉一:“???”

她不服氣極了,撸起袖子還想和他理論一番,沉謹言卻沒耐心聽下去了,擡手道:“這件事之後再讨論,我還有工作,沒空跟你辯論,你先出去吧。”

她杜嘉一什麽時候是能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人了?

杜嘉一氣得不行,走的時候把高跟鞋踩得震天響。

門彭的關上,沉謹言扶住額角,深深地嘆了口氣。

他看了眼腕表,只剩下半個小時不到了,可要簽的文件卻還有一大堆,捏了捏鼻梁骨,來不及感慨便繼續投入于高強度的工作中。

*****

沉謹言打着方向盤,注意着後視鏡的情況。

杜嘉一打開車門,沒等車停穩便跳下了車,氣鼓鼓地跑到家門口,卻想起來自己沒帶鑰匙,emo地蹲在家門口,神情十分幽怨,像個無家可歸的乞丐。

出門的鄰居路過看到她,關心了一句:“怎麽愁眉苦臉的,不開心嗎?”

杜嘉一幽幽地說:“好想把房子賣了去環游世界,可惜房東不同意。”

背後傳來一聲冷笑,沉謹言打開門,居高臨下地看着她,杜嘉一火速站起身沖了進去,沉謹言對鄰居微笑示意,也走了進去。

留下鄰居一臉懵逼,不知道他們在玩什麽。

杜嘉一一進家門就徑直往樓上跑,頭也沒回。沉謹言慢條斯理地換上拖鞋,看到她打開卧室門才道:“過來,現在我們有充足的時間可以聊聊了。”

杜嘉一握着門把手:“我能拒絕嗎?”

沉謹言沒有正面回答:“我最近在想,你也快畢業了,開銷會變大,需不需要考慮提一下生活費。”

杜嘉一立刻改口:“我說笑的。”

開玩笑,做人就是要能屈能伸,傻子才和錢過不去。

她踏踏踏跑下樓,在沙發上正襟危坐,後背挺得筆直,連手都規規矩矩地放在膝蓋上,大大的眼睛忽閃着,一副乖乖好孩子的樣子。

這讓沉謹言回想起杜嘉一童年的樣子,那時的她裝乖起來簡直和現在如出一轍。

他手握成拳抵在嘴邊輕咳一聲,壓下笑意,在她身側坐了下來。

他一坐下,杜嘉一立刻把報紙卷成紙筒豎在唇邊,一只腳踩在茶幾上,感情充沛、激情洋溢地唱了起來:“遇見了一個大哥,他看出我的脆弱,他說會好好對我,能給我很多很多,年齡也就四十多,他說只愛我一個,帶我告別了乏味的生活,謝謝我大哥~只愛我一個~只求大哥以後能夠好好的對我~”

沉謹言:“……”

他為自己辯解:“我今年才三十二。”

杜嘉一:“沒有區別,反正将來都會爆金幣。”

沉謹言:“……?”

杜嘉一:“所以你還要跟我探讨那個專挑女性下手的變态犯罪故事嗎?”

“不是那件事。”沉謹言頓了頓,才說,“過幾天有一個商業性質的晚宴,我受邀參與前往。”

他說完便看着杜嘉一,似乎在等她發話。

杜嘉一想了想,謹慎道:“怎麽了,這個晚宴不會是impart什麽的吧?”

沉謹言:“……你想多了。我的意思是,你要和我一起去。”

杜嘉一大驚:“我去幹嘛,我什麽也不會,最多在別人勸酒時給他搖個花手或者去小孩那桌。”

沉謹言沒忍住順着她的話想了下那個場景,笑出了聲,片刻後克制住,道:“你比你自己想象的更優秀,口才也很好——至少我沒見過比你更好的了,所以不用妄自菲薄。”

這人是不是在拐着彎罵她。

杜嘉一撇了撇嘴,沒答話。

沉謹言:“晚宴定在下周周六,你已經可以開始準備起來了,正好現在有空,你去看看衣櫃裏有沒有能穿的晚禮服,沒有的話再去買。”

杜嘉一有些奇怪似的:“下周六?”

“有什麽不對嗎?”

她看了他一會兒,似乎從他的神情中确認了某件事,俏皮一笑:“沒有,沒什麽不對。”

她起身進了卧室,五分鐘後又出來了。

她穿衣風格一向往大膽的方向去,無論何時都不例外,上身灰色系脖吊帶衫,露出後背大片白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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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亮的肌膚和漂亮的蝴蝶骨,下身低腰牛仔裙,脖子上戴了條花裏胡哨的鎖骨鏈,愈發襯得她脖頸纖細修長。

一雙腳光着踩在地板上,腳踝纖細,小腿筆直勻稱。

杜嘉一撩了把肩膀上半長不短的紅發,跟走T臺似的在客廳晃了一圈,搖頭晃腦道:“怎麽樣,我審美是不是屌爆了?”

說着,她在他面前擺了個pose。

她的笑太自信也太明媚了,像是一個陡然闖入這裏的小太陽,這種蓬勃的明豔的氣息和感覺讓他無法抗拒,尤其其間夾雜着杜嘉一身上獨有的沐浴露的甜香,那是他從來沒有過的。

沒有過,也沒有見過。

沉謹言有些發怔,許久沒說話。

杜嘉一來到他面前揮了揮手:“唉,大哥,看傻了都?”

沉謹言回過神來,抿了抿唇垂下眼簾,眼裏的情緒隐藏在陰影裏。

他嗓音莫名壓的很低:“這不符合晚宴女性儀容儀表标準,判定為不合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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