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破碎的人請聽(5)
◎“我覺得你好特別,你跟我認識的男生都不一樣。”◎
“你們在笑什麽?”
杜嘉一的笑聲有點太猖狂了, 陸之榭聽到聲音疑惑地走了過來。
“沒……咳,沒笑什麽……哈哈哈哈哈哈哈……”杜嘉一笑得拍腿,甚至毫無形象地咳嗽起來。
陸之榭看了陸星陽一眼, 小男孩立刻有眼力見地跑到後面自己玩去了, 留下他們兩個人。陸之榭上前抱住她的腰,低聲道:“有這麽好笑嗎?”
杜嘉一止住笑, 淡淡道:“還行吧。”
“我不信。”陸之榭說着,腦袋往她肩窩蹭了蹭, 跟只撒嬌的小狗似的,語氣有些悶, “我不開心了,你跟我侄子玩這麽好,有開心的事都不願意跟我分享了。”
噫,好肉麻,如果不是系統強迫,估計就是打死陸之榭他也說不出這樣的話。
杜嘉一想着, 伸出一指往他額頭上彈了下:“少來這套,連小朋友的醋都吃?以前怎麽沒見你這麽小心眼呢。”
陸之榭捂着額頭嘟囔:“大方的我是過去的我,小心眼的我是現在的我, 現在的我不是過去的我,你不能拿過去的标準來要求現在的我。”
“相對主義詭辯論?哲學學的不錯。”
杜嘉一笑了笑,忽而問,“以前的我們是朋友關系, 那現在的我們是什麽關系?”
陸之榭沉默幾秒,把問題抛還給她:“你覺得我們是什麽關系?”
杜嘉一揚眉, 直截了當毫不避諱地問:“你是我的暧昧對象?”
陸之榭喉結動了動, 黑眸盯着她, 話音很輕:“暧昧去掉。”
“你是我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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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象去掉。”
杜嘉一一字一句,慢悠悠道:“你是我的?”
陸之榭又朝她靠近了一些,溫熱的呼吸悉數噴灑在她的頸間。
他的喉結滾動了幾下,聲音帶着些許暗啞:“可以是。”
他又道,“那我的考察期算結束了嗎?”
杜嘉一:“算吧。”
陸之榭:“不打算評價一下?”
杜嘉一:“有點滿意,但不多。一不小心嘴快答應了,已後悔,莫辜負。”
陸之榭:“……”
午飯吃的是海鮮大餐。
冰盤裏的鮮生魚片,蟹膏釀的鲟魚子,鵝肝煎黑松露,整只的藍龍蝦刺身……
能看出這頓飯是下了血本的。
杜嘉一吃過差的便宜外賣,也吃過好的精細吃食,這種難得一見的昂貴食材擺在面前,她眼也不眨就往嘴巴裏塞,咽下去後還能頭頭是道地品鑒一番——一半都是跟着沉謹言學的。
陸之榭也不意外,起身幫她倒了杯紅酒。
杜嘉一喝了口酒,問:“所以今天到底是什麽日子,你還沒回答我。”
陸之榭答:“什麽日子也不是,只是我想約你出來玩一天,所以就這麽做了。”他頓了頓,道,“如果硬要說的話,那就命名為杜嘉一快樂日吧。”
“好喜歡,請務必每天都過這個節日。”
杜嘉一笑着晃了晃叉子,把魚片送入口中。
吃完後他們去甲板上吹風,杜嘉一想喂海鷗,跑到後廚沒找到面包,翻出來一袋薯條。
她對着天空高高舉起薯條袋子,大聲道:“人生的終極意義就是去碼頭整點薯條!”
陸之榭輕笑出聲,笑聲愉悅極了。
杜嘉一往空中抛着薯條,無數只海鷗以她為圓心盤旋着,她的紅發被風吹起,幾乎讓人移不開眼睛。
她喂完了最後一根薯條,手下意識往袋中伸,卻摸到了一個硬硬的正方體,外面還裹着一層黑色塑料袋。
她取出來一看,是一個黑色絲絨方盒。
杜嘉一:“……?”
她欲言又止,這贈禮方式是不是有點太跳脫了,她都有點受不了了。
陸之榭道:“打開看看。”
杜嘉一動作頓了頓,照做。
是一個小太陽造型的設計款戒指,中間嵌了一顆切割精美的圓形紅寶石。
陽光下,寶石顏色鮮豔秾麗,宛如一滴凝固的鮮血。
杜嘉一抿了抿唇,沒說話。
忽然,一個溫熱的胸膛貼上了她的後背,陸之榭唇瓣磨蹭着她鬓邊的發絲,低聲道:“覺得和你的發色很搭,就買了。”
杜嘉一有點發愁。
該怎麽和他說她原本明天打算去把這玩意染成藍的。
她把小方盒捏在手裏,思索了片刻,道:“陸之榭,你知道嗎?我覺得你好特別,你跟我認識的男生都不一樣。”
陸之榭一愣,有些愕然地盯着她,眼底流露出難以掩飾的喜悅:“你真的這麽覺得?”
杜嘉一轉過身來,誠懇地看着他,繼續道:“實話跟你說吧,很多時候你給我一種疏離感,很孤獨的感覺,若即若離,我聽過很多人說自己孤獨,但我覺得你的孤獨才是真正的孤獨。感覺你的內心深處一直都只有你一個人,你一直在僞裝自己。你給我的感覺就像博爾赫斯那句你不過是每一個孤獨的瞬息。在任何時候看到你都會吸引我的目光,即使你面無表情。很多時候我想去了解你,想知道你在想什麽,又覺得你的外界有一層保護膜,我不想打破。”
節奏被她這一段話瞬間打亂,連提前準備好的臺詞都忘了,陸之榭怔怔地望着她,喉嚨痙攣,幾乎快要呼吸不過來。
他從沒有想過,杜嘉一能夠透過他僞裝出來的種種,看到他真正的內心世界。
是的,為了離開這個世界,重新回歸正常的生活,這麽多年來他一直在苦苦僞裝自己,把自己僞裝成另一個人,時間久了,他幾乎快要記不清了,自己原來的樣子是什麽。
他覺得自己是無懈可擊的,可沒想到還是被她看出來了。
她看出他的孤獨,看出他的不安,看出他即使努力融入但仍無意識排斥着這個世界。
在這個世界上,只有她是了解他的。
傾訴欲噴薄而出,陸之榭張開嘴巴,吐出第一個音節,腦中驟然響起的尖銳警報震得他耳膜生疼,猛地回過神來。
他目光有短暫的空茫,喉嚨發幹,心中閃過很多很多,但最後只是啞聲說:“你真的是那麽覺得的嗎?”
“啊當然啦,你清楚我的呀,我從來不說謊的。”
“為什麽突然說這些,你明明知道我不能……”他說不下去了。
“唉不是,你怎麽哭了?”
杜嘉一被他帶着明顯哭腔的沙啞嗓音吓了一跳,擡頭對上他發紅的雙目時,她陷入了自我懷疑中。
啊?原來這段話殺傷性這麽大的嗎,她還以為以陸之榭的接梗能力一眼就能看出是網絡文學啊!
但是氣氛都烘托到這了,她現在說這是她抄的是不是有點……
陸之榭擦了把眼角,聲音都透出哽咽,還不忘嘴硬:“我沒哭。”
杜嘉一:“……”
她都無語了:“好吧,你沒哭,是沙子太大迷了眼行了吧。是這樣的,剛才那段話是我……”
她的話被突如其來的吻打斷了。
陸之榭的吻很燙,急促且激烈,近乎急切地攫取着屬于她的氣息。
杜嘉一沒有支撐點,差點一個踉跄栽下去,他長臂一伸撈住她的腰,把她壓到護欄上。
杜嘉一很快便反應過來,手下意識搭在他的肩膀上,反客為主開始回吻起來,熾熱纏綿。
身後是洶湧的海浪,一回頭便能看到深不可測的海水。雖然并不害怕,但杜嘉一不由貼近身前人,溫熱的手掌順着他的胸膛向下滑落。
陸之榭呼吸有些不穩,制住她作亂的手,聲音隐忍:“別亂動,不然我……”
“不然你什麽?”
杜嘉一這會兒正上頭,抽回手摸了摸他精壯的胸肌,沖他狂眨眼,“不然你就把我吃掉?”
陸之榭呼吸一瞬重了些。
杜嘉一看出他的動搖,很大方地張開雙臂,乘勝追擊:“來啊來啊,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正常的生理需求有什麽問題嘛。”
陸之榭:“……”
他搖了搖頭,想把腦中的漿糊晃出去似的,“不行。”
“怎麽就不能了,你和我上床犯哪門子法了!還是你背着我有人了?都不是那為什麽不可以!”
杜嘉一可不樂意,噘着嘴叉着腰就大聲嚷嚷起來。
陸之榭心裏一緊,忙低聲說:“你小聲點,小孩子會聽到的。”
行行行,你清高,你了不起,不做拉倒!
“好吧,我不打擾你了,你看你的小孩子去吧,我找別人去了!”
杜嘉一拂開他的手,氣呼呼地扭頭就往遠處走,一副不想理他的模樣。
一股力道箍緊了她的手腕,杜嘉一眼前天旋地轉,只見陸之榭眉頭微蹙,他眼眶仍是紅的,俊美的臉陰沉沉的,帶着一絲怒氣,手捏着她的下巴讓她沒有逃開的機會。
“除了我,你還想去找誰?”
杜嘉一眼也不眨,嬉皮笑臉的:“那可多啦,你知道我好多前男友都對我戀戀不忘的,想跟我再續前緣,讓我想想哪個比較——唔!”
陸之榭攥住她的肩,惡狠狠地吻了下來。
*****
杜嘉一醒來時,映入眼簾的是陌生的水晶吊頂。
她渾身酸痛,身體像要散架了似的,一動就酸的厲害。
她索性癱在床上不動了,慢慢回想昨天發生的事。
唔,那可是個美好的夜晚。
杜嘉一舔了舔唇,只覺得回味無窮。
沒想到陸之榭不是繡花枕頭,身材看着猛其實真的挺猛的,雖然花樣不多但勝在勤勞持久。
早知道這樣她還跟他做個屁的朋友,直接上去就是一頓爆炒,先爽了再說。
回味了幾分鐘,杜嘉一忽然察覺到有什麽不對。
她望向四周,明顯不是昨晚游艇豪華大床房的布局,估計是陸之榭做完後還拖着跟破布娃娃似的身體盡職盡責地為她轉移了地方。
床頭紙巾盒印着酒店logo,落地窗邊的白色窗簾拉了一半,透進來的一縷陽光象征着時間是白天,但杜嘉一分明記得昨天他們後半夜才停下來。
所以現在是……
她一個激靈,掀開被子跳下床,開始滿房間找手機,最後在枕頭底下發現了她的手機。
按下開關,手機顯示沒電關機,杜嘉一在抽屜找到了匹配的充電線,給手機充了會兒電才開機,出乎意料的是,一個未接來電都沒有。
她夜不歸宿沉謹言居然沒有生氣?還是懶得管她了?
無論哪個都太好了。
杜嘉一松了口氣,懶洋洋地坐了下來。
身後忽然響起開門聲,陸之榭提着一個名牌禮品袋和一個外賣袋進來。
今天天蠻熱,他卻穿得嚴嚴實實的,連手臂都給遮上了,只脖子那邊露出一點膚色,被下颔的陰影掩着,隐約顯出兩個淩亂的吻痕。
杜嘉一腦袋裏轟一聲,很不合時宜地回想起昨天他那光滑結實,被她的指甲撓得紅印子一道一道的背。
現在想想她在床上可是真畜生啊,把陸之榭胸上弄得全是指痕和咬痕,連頸窩和鎖骨都給啃了,紅彤彤的痕跡交錯着疊在一起,活像被她淩虐了似的。
……雖然也差不多了。
杜嘉一莫名感到了些許心虛。
她捏着手機光腿坐在沙發上,陸之榭和她對視了一秒,想起昨天的事,感覺到了一丁點兒尴尬,挪開視線說:“你要不要先穿個衣服?”
他把禮品袋遞給她,裏面裝了兩件衣服,是嶄新的,連吊牌都沒拆。
杜嘉一沒接,看着他道:“我怎麽在這?我手機沒響嗎?”
陸之榭把袋子放在沙發上,低聲說:“你哥昨晚打了一個電話過來,我接了,跟他說你今天不舒服要請假。”
陸之榭給她請假了?誰給他的權利?
杜嘉一火氣蹭一下子上來了,想也不想道:“誰讓你接我電話的,你不會叫醒我嗎?”
“我看你睡得很沉,所以……”
“那你也不能直接替我做決定啊,你知不知道我今天有事的啊!”
杜嘉一吼完,又道,“算了,現在說也沒用了。”
她沒看到陸之榭瞬間愣住的表情,煩躁地抓了抓淩亂的頭發,把手機扔到床上飛速彎腰穿襪子鞋子。
用最快的速度穿戴整齊後,她揣好手機,匆匆繞過還伫立在門口,手裏拎着早餐外賣的陸之榭身邊。
她本來不想說話的,但看到陸之榭一動不動站着,便想了想,語氣緩和地說了一句:“那個,我先走了,我今天真的很重要的事,就不陪你了哈,早飯你吃吧,錢算我的,待會轉你。”
她說完就出去了,還貼心地帶上了門。
門內,陸之榭維持着原來的姿勢,一動不動。
一分鐘後,兜裏的手機振動了下,他拿出來,是杜嘉一給他轉了兩千塊錢。
我操你大爺的,他稀罕這兩千塊錢?!他他媽給她買的衣服一件就萬把來塊!!!
陸之榭把牙齒咬的咯咯作響,轉身一把把早餐扔進了垃圾桶,還不解氣似的,忿忿地猛踹了腳垃圾桶。
在經過沙發時,他目光在禮品袋上停頓一秒,抓起袋子大步走到垃圾桶邊,原想扔掉,但在舉起來時又像是被抽光了力氣似的,頹然落下。
指骨一點一點攥緊,禮品袋被他捏的變形,他緩緩吐出一口冷氣,把袋子妥帖收了起來。
媽的,看在今天有收獲的份上,算了。
他是懂得包容對象的成熟男性,他不跟她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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