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許葭和現在的經紀公司簽了二十年長約,十三歲開始接受專業訓練,十六歲出道,到今年剛好是第二十年,但在他最紅的那五年,他也從來沒有考慮過離開這家公司。
他是個骨子裏很老牌的人,有和絕大部分娛樂圈人完全不同的執拗——譬如知恩圖報、從一而終。
最紅的時候自然有最好的待遇,過氣的時間越長,公司給他的待遇也就越差,到現在,資源他自己找,合同他自己簽,進組也是他一個人,之前他的經紀人王哥酒後抱着他嚎啕大哭,未嘗沒有幾分愧疚虧欠的意思。
但大家都是社會人,感情歸感情,錢歸錢,縱使許葭主動報備了近期的行程,王哥也只能在數天後,微信上回一句“加油”,絕口不提什麽派人或幫助的事。
許葭過往沒有多想什麽,但自從那次“偷聽”事件後,聯想到他剛剛過氣時,每次他的事業有所轉機,王哥那躲閃而猶豫的眼神,許葭很難相信,王哥對這一切一無所知。
許葭猶豫着要不要在合約到期後不再續約,卻在入組的前一天收到了公司的郵件通知,除去客套的官話,意思很清楚明白——公司不會和他續約,建議他尋找下一家經紀公司。
簽約的時候,許葭還是未成年人,合約簽的自然不是正規的勞務合同,公司這些年也沒有為他繳納過社保,因此合約結束後,許葭得不到經濟賠償,也領不到失業金,縱使他不缺錢,還是會有些難過。
然後他意識到,他難過的只是損失些錢,完全不難過離開這家公司——或許他早就對公司失望了,也早就厭倦了在這裏的生活。
許葭鼓了鼓臉,向上吹了口氣,措辭嚴謹地回複了一封郵件,表示接受公司的安排,會完成手上的其他工作,按期解約。
等郵件确定發送後,他發了一條微博,簡單告知了自己即将解約的事情,又想起之前劇組工作人員的叮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微博內容——他的微博用了十多年,但一貫是個謹慎的性子,自己發布的內容沒什麽需要清理的,但之前當紅時,公司曾經用他的微博號發布過幾百條消息,為後輩引過流、轉移過熱搜的注意力,過往他考慮是一個公司,沒有阻攔過,現在即将解約,許葭就幹脆将這些內容逐條删除或轉為個人可見,等忙完了,已經到了午飯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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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鹿昨晚睡得遲,睡醒的時候扭頭看了眼表,已經十二點了,但許葭并不在他的身邊。
他向上捋了下頭發,整個人從溫順無害的兔子蛻變成陰鸷兇狠的孤狼。
他半躺在床上,并不遮掩身上的痕跡,手指尖玩弄着一支漂亮的電子煙,通過視頻下發了一道道指令。
等到會議結束,其他工作人員紛紛退下,張助理壓低聲音,彙報些不适合上會的“髒事兒”,等他彙報結束,卻久久沒有得到回應。
張助理大着膽子,擡起頭,看向屏幕中的boss,卻發現對方正歪着頭,笑得格外慵懶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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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對那個許先生在笑?
張助理當機立斷,将視頻通話的播放頁調成全黑,又按下了自己這邊的靜音鍵,确保即使許葭湊過來看,也只會看到一個已經關閉的電腦界面。
好在許先生似乎并沒有靠近的意思,他們聊了幾句中午吃什麽的閑話,許先生便離開了,聽筒裏重新傳來了boss的聲線。
“繼續。”
張助理将界面調成正常的模式,應該彙報的內容已經結束了,他心念一動,開始彙報對許葭的深入調查。
“……許先生的經紀公司用了很巧妙的雪藏方式,将他的部分資源分發給其他同期演員,并且曾派專人卧底許先生的粉絲群,挑起雙方之間的矛盾……”
“……背後的人藏得比較深,目前只有些苗頭,還不确定到底是哪方下場……”
“……許先生今天早上發布了微博,表明不會續約……”
“他有微博?”白鹿打斷了下屬的彙報。
“有的。”
“粉絲多麽?”
“有八百萬粉絲。”
“哦,這不是挺好麽?”
“每日閱讀量不到一萬,轉評贊不足20……”
“噗……”白鹿忍不住笑出聲,“他怎麽這麽可憐……”
“我們的調查人員聯絡了微博運營部門,有人為他購買了專業的反向引流套餐。”
“反向引流?”
“首頁不會刷到他的最新動态,微博無法搜索到他的精準名稱,評價或轉發會提示網絡狀态不佳,即使成功了,也不會顯示內容。”
“這麽明顯?不是會馬上發現?”
“這是現階段的套餐,最開始的時候,當然不會做得這麽明顯,按照微博運營人員的說法,這筆反向引流的操作,從許葭最紅的時候,已經開始了。”
白鹿“啧”了一聲,向高拉了拉被子,說:“許葭還挺會得罪人的,這麽大手筆。”
“……”張助理适當地保持了緘默。
“他沒公司了,你跳個我占股的公司,把他簽下來。”
“是。”
“別讓他知道。”
“好的,那合約……?”
“合約就公事公辦,多給他些資源,好好捧他。”
“好的。”
“對了,那個什麽反向套餐,取消掉。”
“已經聯絡了那邊的人員,但對方說做不了主。”
“Violence公司占據那邊30%?”
“是。”
“你給Violence公司的汪成,打個電話,讓他處理。”
“好的。”
“瞞着許葭,別讓他知道。”
“是。”
白鹿思索片刻,找不到什麽值得再說的,幹脆利落地挂斷了視頻。
他慢吞吞地下了床,腳尖剛沾到拖鞋,又挪了地方,直接踩在了地板上。
白嫩的腳一路壓過溫暖的地板,直到驟然騰空。
許葭穩穩地抱着白鹿,滿眼都是不贊同,他壓着自己的脾氣,卻忍不住低斥道:“下床怎麽不穿襪子,衣服也不知道好好穿。”
白鹿熟稔地抱着他的肩膀,小腿惬意地搖晃着,他說:“誰讓你一大早就不見,快到中午了,過來瞧一眼,又走了。”
“我不管你,你就不會照顧好自己?”
“不會啊。”白鹿說得理直氣壯,他像貓吸薄荷一樣,埋在許葭的胸口,深深地吸了吸,這才擡起頭,“葭葭,你好像我爸爸啊……”
許葭再好的脾氣也繃不住了,他捏了把白鹿的屁股,說:“別瞎說。”
白鹿眉眼彎起,回他:“許爸爸,我餓了啊。”
“這就去吃飯。”
白鹿貼上了許葭的耳垂,說:“想吃你嘛。”
許葭甚至沒有臉紅,直接回他:“吃飽了再鬧騰,你不餓,我餓了。”
“真是冷酷無情。”
許葭沒理會他,直接将人抱在樓下,安置在了座椅上,自顧自地坐在那人手邊,開始吃飯。
白鹿收回視線,再看一眼面前的飯菜,心情大好,說:“幫我點的?還都是我喜歡的。”
“吃飯。”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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