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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他這意思,這事還有轉圜的餘地?
一時之間,所有人都愣住了。
旁邊的人照做将他解開,紀遠松了松已經僵硬了的關節,心裏直打鼓:難不成他和紀優的關系也不像自己想的那麽好?
宣淼徑直在一旁的沙發上坐下,指了指面前的酒水:“別客氣,和我說說,拿到床照後,打算怎麽修理他?”
紀遠驚疑不定,問:“你和紀優?”
“有過節,”宣淼點了支煙,漫不經心地說:“他欠我東西。”
紀優能欠他什麽?
紀遠想到那天在車上看到的情景,猛然醒悟——怪不得紀優生活條件那麽好,他早就覺得不對勁了,一個鋼琴老師,再拼命也賺不了那麽多啊,原來都是從這男人身上得來的。
既然大家都和紀優有矛盾,那就好說了。
宣淼倚靠在沙發背上,對紀遠擡了擡下巴,很快就有人會心地遞上來一根煙。
剛才還像只待宰的牲畜般被人捆成一團,轉眼居然一下有了這樣的待遇。紀遠慶幸之餘,由着人給自己點着火,慢悠悠地抽了一口。
看他放下防備,宣淼吐出一口煙圈,道:“怎麽想到來這兒查他的?”
紀遠喝了口水,緩了緩幹渴的嗓子,說:“紀優他是個同性戀,你知道的吧。我跟蹤了他幾天,想看他有沒有和男人同居。結果跟了幾天,什麽也沒拍到,我就想到各種同性戀喜歡去的地方看看,能不能找着點兒證據。”
“是麽,”宣淼喉結動了動:“你還挺聰明。”
紀遠撓撓頭,也不知道宣淼這是誇他還是諷他,說:“我也不知道他們這種人平時喜歡去哪兒,就上同城搜了搜,結果就稀裏糊塗地來這兒了。”
左一句“同性戀”右一句“這種人”,宣淼大概能猜出來他剛剛在外頭為什麽會挨打了。
“要是我能提供你照片,你打算怎麽收拾他?”
“這……”紀遠遲疑片刻,他畢竟還琢磨不透眼前這人和紀優之間的過結究竟深到了哪種地步,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不該全數告知。
“紀優他爸媽是個老古董,你知道吧?”他小心翼翼地觀察着宣淼的反應:“不止是他們家,我們老家那個村子,不可能有人能接受他這樣的另類的。照片只要往村裏那麽一貼,他們家就有得熱鬧了。”
秦毅聞言皺起了眉頭。
他朝宣淼的方向看了一眼,見對方依然十分沉得住氣,一點兒動怒的兆頭也沒有,反倒是極其輕微地笑了笑。
“哦?”他說:“你大費周章地想要拿到照片,就只是為了給他家裏人一點兒難堪?”
紀遠幹笑兩聲,這樣的小打小鬧在這幫人面前好像的确有點上不了臺面:“你有所不知,紀優他當初高考成績在我們那兒是排全市第一的,他家因為這個風光了好多年了,誰家生了孩子都拿紀優做榜樣,他爸媽把面子看得比什麽都重要,要是被人知道自己孩子是個同性戀,肯定接受不了。”
“看着他被所有人踩在腳下,你就開心了,”宣淼勾了勾唇角,道:“的确,這種精神上的滿足很讓人心動吧。”
他湊近紀遠,在他身旁用近乎蠱惑的語氣低聲道:“除了這個,你就沒想過拿照片勒索勒索他,讓他給你點好處?”
一語道破。
紀遠的笑容僵在嘴角,心髒都砰砰跳了起來:“你願意幫我?”
終于承認了。
宣淼低下頭,悶悶地笑出聲來。
身後的秦毅只覺頭皮發麻,宣淼平日裏就是個行走的冰雕,偶爾能給個贊許的微笑都算的上心情很好了。要再進一步,笑成這副鬼樣子,一定就是有人要倒黴了。
“幫你?”
宣淼站起來,似乎有些疑惑地重複了一句:“幫你做什麽,幫你搞我媳婦兒?”
不待紀遠反應,他已經從對方的手中抽回了那支還沒燃盡的香煙,接着猩紅的火星一轉,朝着他眉骨中央狠狠地摁了下去!
紀遠猛地發出一聲慘叫,屋子裏的所有人都沒有動,冷眼瞧着宣淼一只手捏着他的脖子,一只手将煙頭給慢慢摁至熄滅。
一縷細渺的白煙升起,宣淼松開手,紀遠抱着自己額頭,疼得在地上直抽搐。
“你聽好了,”宣淼将扁了的煙頭扔進煙灰缸,抽出張紙巾擦手:“以後盡量離紀優遠點兒,管好自己的嘴。今天你說的那些話,只要有任何一句真的在他身上應驗了,我就當成是你做的,把你手腳都削了,讓你嘗嘗做人棍的滋味兒。”
“現在開始,我問一句,你答一句。”
他指了指紀遠的眼睛:“要是敢撒謊,下一次就是按在這兒了。”
這才是宣淼嘛。秦毅輕輕笑了聲,知道宣淼這是要開始問話了,帶着其他人都出去了。
房間裏,紀遠不住地顫抖着,自我保護般後退着挪到了沙發最尾端的一角。
額頭的傷出不了多少血,量少的甚至還來不及滑落,但痛楚可比平常不小心割着手的級別強多了。他剛才用手指摸了摸,知道那兒已經有一小塊塌陷進去了。
錐心的疼痛時刻在提醒他,眼前的男人不是在說笑,自己要是惹怒了他,他一定說到做到。
宣淼開始提問:“你和紀優什麽時候認識的?”
“從小就認識,”紀遠低聲道:“我們是同鄉。”
“他爸媽知不知道他的事?”
“應該已經知道了,紀優已經好多年沒有回過家了。”
他回不了家?宣淼一怔,那中秋的時候,紀優跑哪兒去了?
“他不回去,村裏沒人覺得奇怪?”
“沒有,大家都以為他是貪戀大城市的繁華,所以才不願回家的,沒人往那方向想。”
宣淼又想起在游樂園那次紀優遮擋不住的難看臉色,問:“是不回家,還是回不了?”
“這個我也不知道,”紀遠說:“我也問過他,但是他什麽都不願意和我說,只讓我偶爾幫忙給家裏帶點東西。”
紀優曾經說過,他的朋友不多,現在看來,難怪他還能和紀遠這樣的人保持聯系。
宣淼雖然出生沒多久就沒了爹,但吳青梅一直是位彪悍又護犢的自強女性,小時候宣淼只要和人打架,她都是不論三七二十一就要先去找對方算賬的。
所以他很難去想象被自己的父母拒之門外是一種什麽樣的感受,更理解不了,像紀優這樣的小傻子是怎麽做到一個人把這麽多事都默默藏心裏的。
想到對方可能在外頭這麽多年都是一個人過來的,宣淼有些心疼。
他皺起眉的樣子逼迫感更甚,紀遠看了直腿軟,就怕被他知道自己總從紀優手頭拿錢的事,會把自己生吞活剝了。
好在宣淼并沒朝這方面多問,而是問:“紀優家最近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忙得連個接自己電話的時間都沒有。
一提這茬,紀遠險些把自己舌根咬斷。
能有什麽事啊,還不就是自己一時嘴快,把他媽懷二胎的事給說了!
說的時候有多大快人心,紀遠現在就有多追悔莫及,誰知道這閻王爺打的什麽主意!他快速地轉動腦筋,想方設法地要把自己從這事裏給拔出去:“他媽懷孕了,家裏沒什麽人可以幫着照顧,紀優他大概是在忙活這個吧。”
宣淼一怔,下意識地問:“他媽多大年紀了?”
“45,”紀遠說:“和我媽同歲。”
從前窮苦,十六七歲就生孩子的家庭多了去,宣淼啧了一聲,在心裏嘀咕,他這老丈人丈母娘都是怎麽想的,一把年紀還要以身犯險,有一個紀優還不夠知足?
他朝紀遠伸出手:“之前跟着紀優拍了不少照片吧,給我。”
紀遠忙不疊地将手機奉上,宣淼上下滑了滑,也就十幾張背影,模模糊糊的,拍攝技巧還不如自己呢。
他當着紀遠的面把照片都給删了,手機甩他懷裏:“滾吧,記住我今天說的話。”
紀優正在發呆。
他面前放着一疊紙,上頭密密麻麻的,全是他向初高中同學問來的在j城有名的醫院和醫生的聯系方式。
這一頭準備好了,另外一邊卻連個接洽的機會也不願意給他。
紀優自下定決心要好好迎接那個小生命後便開始堅持不懈地給家裏打電話,但紀福年應該是已經将他拉進了黑名單,紀優怎麽也打不通,換其他的號碼過去,也是一聽到自己的聲音就會被立刻挂斷。
照這樣看,自己就算回家也只有被趕出來的份兒。
紀優犯了愁,現在他媽大着肚子呢,他是萬萬不敢貿然再回去激怒他爸的,只好又把希望寄托于紀遠身上,這是他唯一的渠道了。
打定主意,他下班後便去買了些新鮮的水果,主動跑去了紀遠在上班的酒店找他。
紀遠今天沒值班,前臺的姑娘很熱心地告訴了他員工宿舍怎麽走。
紀遠正躺在床上不想動,聽見外頭有人敲門,踢了踢一旁正吃着西瓜的室友。
見走進來的是紀優,紀遠的眼珠子差點兒從眼眶裏掉出來。
“你怎麽過來了?”
他慌慌忙忙地從床上坐起來,見紀優要往自己這邊走,就下意識地往後一退。
另外兩個人都被他這一副耗子見了貓一樣的神态給弄懵了,互相瞧了一眼,露出個尴尬的笑。
最後還是室友給騰出了個凳子來。
“謝謝,”紀優将身後那一袋水果放桌上,有些忐忑地對紀遠說:“我買了些水果來,也不知道是不是你愛吃的,上次那件事情……”
他本以為兩人前段時間才大吵了一架,自己現在過來無疑是等于上趕着來挨罵。
紀優都已經做好了被冷嘲熱諷的準備,孰料對方的态度卻突然來了個180度大轉變,搶在他面前道:“上次那件事情,都是我的錯!”
紀優愣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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