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裴先生,你老婆想你啦……
床頭藥水靜靜地往下滴着,醫生拿下聽診器,對圍在旁邊的幾個人笑了笑:“血壓降下來了,人也沒事,你們讓夏總好好休息休息,別打擾他。”
“謝謝李醫生。”裴司延點了下頭,“我送您出去。”
“裴先生太客氣了。”
他送完醫生回來的時候,寧姝正坐在客廳裏發呆,面前茶幾上放着個醫藥箱。
聽見聲音,她轉頭沖他笑了笑:“你快過來。”
裴司延走過去挨着她坐下。
客廳裏安安靜靜的,只有她淺淺的呼吸聲,和撕開棉簽包裝的聲音,随即她努了努嘴,嘟哝道:“明明是你揍別人,怎麽自己搞成這樣。”
他接到電話就直接趕了過來,手上的傷一直都沒處理,見她滿臉心疼的樣子,勾了勾唇:“沒事的,就一點皮外傷。”
不過是打人的時候太用力,手指擦傷了一些而已,和夏奕輝的慘狀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
但寧姝看着他手上破裂的傷口和血漬,沒辦法不心疼:“你呀,剛才知道攔着我媽,自己為什麽那麽沖動?你沒有想過後果嗎?”
裴司延一只手給她握着消毒,另一只手擡起來,安撫地摸了摸她的頭:“我練過搏擊,下手有分寸,你別看他那麽痛苦,就算報警驗傷,連個輕傷都不算。”
“有這麽玄乎的嗎?”寧姝輕嗤他一口,“你還挺會鑽法律的空子。”
裴司延笑了笑,湊過去親她額頭。
“你別鬧。”寧姝笑着往後躲躲,擰開藥水蓋子,換了只棉簽伸進去,“不過話說回來,你不過打了他一頓,他幹嘛那麽怕你啊?我認識的夏奕輝可不是這種人。”
“他有把柄在我手上。”裴司延低頭看小姑娘握着他的手,認真擦藥的樣子,眉眼裏盡是溫柔和享受,連疼都似乎感覺不到了,“我托了個律師朋友查到不少證據,如果全部交給警方,夠他下半輩子在牢裏過。現在我們正在搜集人證,只要能保護好隐私,不少女孩兒願意站出來指控他。”
寧姝面色一沉,用力在他傷口上戳了戳:“那你還打他?有必要嗎?他犯的罪就交給法律好了,你看看你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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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傷處被弄痛,也只是稍微蹙了蹙眉。
“法律只裁決他的罪行,不能消我心頭之恨。”裴司延望着她,緩慢低沉地說,“我承認,以這種方式為你讨回公道是很幼稚的行為,但我忍不住。”
寧姝手上的動作頓了頓,眼眶一熱,忍不住就濕潤了。
裴司延見她低着頭不說話,緊接着一滴滾燙落在自己手背上,他心一慌,連忙擡手摸摸她臉頰:“怎麽又哭了?”
“沒事。”寧姝搖了搖頭,眼睛濕漉漉的卻在笑,“我是在想,你到底有多喜歡我啊,一把年紀還去跟人打架。”
“一把年紀?”裴司延勾着唇,眉眼裏涼飕飕的得意,“你這話說的,是想讓我高興還是不高興?”
“那你還是高興點吧。”寧姝仰起頭,微微嘟着嘴印在他唇上。
原本是想給個蜻蜓點水的獎勵,卻被人托着後腦,反攻下來。
“想知道我到底有多喜歡你?”他輕輕咬着她的唇,氣聲裏混着低啞的音色,“可能永遠比你以為的,要更多。”
“那你是不打算讓我贏了呀……”寧姝摟着他的脖子,也輕輕啃他。
男人不解地“嗯?”了一聲,尾音暧昧上揚。
“我也好喜歡好喜歡你。”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表明心聲,說出口臉就熱了,但還是硬着頭皮繼續,“你能不能讓我喜歡你多一點?”
男人再次霸道地吻下來,“不能。”
任何事都可以讓着她,唯獨這件事不能。
兩人正在沙發上吻得難舍難分,突然聽到一聲很不合時宜的清咳。
寧姝腦子裏嗡地一響,才意識到這是在自己家客廳,忙從他懷裏鑽出來。
一回頭,對上霍迎春欲言又止的眼神。
“我等了有一會兒了,剛孩子她爸又催了一次。”霍迎春有點不好意思,都不看他們倆,“人醒了,叫你們都過去。”
裴司延倒是十分鎮定:“好的伯母,我們這就去。”
霍迎春便先走了。
兩人整理了一下儀容,也起身去夏明江房間。
進去時,霍迎春正在給夏明江背後墊墊子,夏奕輝似乎想上前幫忙,卻被父親一個冰冷的眼神凍得渾身一僵,站在原地不敢動。
裴司延盯了夏奕輝一眼,把寧姝更緊地攬在臂彎裏,喚了一聲:“伯父,您感覺怎麽樣?”
“沒事了,老毛病。”夏明江靠着墊子坐直了,輕哼道,“我這高血壓多少年沒犯了,托某人的福,今天一條老命差點過去。”
夏奕輝滿臉內疚地張了張口:“爸——”
“你別叫我爸,我沒有你這個逆子。”夏明江低吼一聲。
夏奕輝低下頭,攥緊了拳微微發抖。
霍迎春自始至終不再看夏奕輝一眼,只默默地遞了杯水給丈夫。
夏明江喝了一口,面色稍微平靜。
他睨了一眼兒子,低沉開口:“我做了大半輩子生意,一直信奉一句話,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我不虧心,也不虧人,每一分錢賺得幹幹淨淨。外面的人都說,和我夏明江做交易,從來不擔心被坑。”
“我萬萬沒想過,我的家風,我的名聲,會毀在你的手上。”
“你從小我和你媽媽離了婚,你跟着我,我雖然忙,但自認沒有疏于對你的關心和教導,你是怎麽在我眼皮子底下變成這副德行?”夏明江盯着他,滿臉痛心疾首,“你告訴我,是我的錯嗎?是我這個爸爸沒教好你?”
“爸,不是您的錯。”夏奕輝低聲道,“是我自己的問題。”
“既然你也承認不是我沒教好你,那這件事,你就自己負責吧。”夏明江嘆了口氣,“迎春,去拿家譜來。”
“爸!”夏奕輝倏地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父親,“爸我知道錯了,我以後一定不會再犯,您別這樣好不好?我是您的兒子啊,我是您唯一的兒子……”
“沒錯。”夏明江閉上眼,不再看他,言辭果斷狠絕,“你是我夏明江英明一世,唯一的污點和敗筆。你要去坐牢,別拖累夏家,拖累你父母和妹妹。以後說出去,是我夏家出了個罪犯。”
夏奕輝給他跪了下來,邊哭邊叩頭:“爸我求您了,別趕我出門,爸,您怎麽罰我都行,別趕我出門……我去自首,我不會給家裏添麻煩的……”
霍迎春走進來,手裏拿着夏家的家譜。
“就這樣吧。”夏明江翻開家譜,手指微微顫抖着摸上去,“你的戶口早就遷出去了,也好,省得再麻煩一次。”
“從現在起,你和我的父子關系就此了結。”
夏奕輝頭頂都磕出了血:“爸——”
“你也不用再叫我爸。”夏明江重重地嘆了口氣,“等去了牢裏,別再跟別人說你是我夏明江的兒子。我只有兩個女兒,沒有兒子。”
看着這個年過半百的男人割肉般的隐忍,寧姝緊抿着唇,攥起手指。
裴司延緩緩地将她的手包進掌心,溫柔安撫。
**
雖然夏奕輝已經被趕出去,但寧姝知道兩位長輩心裏都不好受,再加上夏明江高血壓才發作一次,她實在不放心。
學校提前安排軍訓入營,要去遙遠的大西北,夏沐可昨天就走了,家裏就剩下寧姝一個孩子,于是她當晚留了下來。
裴司延也陪她留宿在夏家,照顧夏明江和霍迎春兩人。
等他們都睡下後,寧姝安排裴司延睡在二樓的空客房。
男人聽完就蹙起了眉:“我不和你一起睡嗎?”
寧姝被他理所當然的語氣問得臉一熱:“你今天還是睡客房吧。”
雖然兩人不是沒一起睡過,但這好歹是在長輩家裏,多少要矜持一點。
裴司延也明白,為了自己的形象和好感度,在未來岳丈家還是低調點好,于是半推半就地進了客房。
第二天早上,寧姝在廚房給二老準備早餐,裴司延非想露一手,結果一連煎糊兩顆蛋。
“你還是收手吧。”寧姝對他徹底沒了耐心,“我媽最讨厭浪費糧食,你再這麽下去,別想進我家門。”
裴司延從善如流地放過那些可憐的食材,站到旁邊:“那你教我吧,我慢慢學。”
寧姝滿臉狐疑:“你真要學啊?”
裴司延看着她娴熟地起鍋燒油,表情認真又虛心:“女朋友說想吃我做的飯,這麽樸素的願望,我當然要滿足。”
寧姝忍不住嘴角上揚,不小心手一抖,雞蛋黃沒磕到正中間,回頭嬌嗔地瞪他一眼:“都怪你,這個蛋不完美了。”
裴司延笑着從背後抱住她,溫柔的嗓音從頭頂飄下來:“以後我送你最完美的,你想要什麽都有。”
鍋裏飄出油煎雞蛋獨有的香味,整個廚房裏滿溢着人間煙火氣。背靠着男人寬闊的胸膛,她心底不禁暖暖的,又泛起一陣甜,仰頭在他下巴上親了一口。
結果嘴唇被他短短的胡茬紮了一下,吃痛躲開。
“笨蛋。”裴司延揉揉她耳朵,滿眼寵溺。
寧姝委屈地嘟哝:“誰叫你不刮胡子的……”
“昨晚臨時決定留下來,沒帶剃須刀。”他低下頭故意用胡茬蹭她臉頰和脖子,“反正以後要習慣,你多感受感受。”
“哎呀你走開。”寧姝被紮得又疼又癢,忍不住咯咯笑,“夏叔叔有新的,我一會兒去給你找。”
“那你給我刮。”
“想得美……”
**
鬧了一早上,昨天的郁悶一掃而空,寧姝去上班都是笑着的。
“寧姐,這麽春風滿面啊。”同事一臉八卦,“昨晚幹嘛去了?”
寧姝心情正好,不遮不掩地回了句:“當然是跟我那又老又醜的男朋友在一起啊。”
“噗——”那同事瞬間臉紅,“寧姐,我發誓不是我!我沒有說你男朋友又老又醜!是優優,她說你男朋友藏着掖着不給我們看,不是老就是醜。就你七夕收禮物那天,不信你查工區監控!”
“我知道呀。”寧姝望着她笑了笑,“優優當着我面說過。”
同事間的小玩笑,都沒走心,寧姝也從不和這些口沒遮攔的姑娘們計較。
“寧姐。”女孩一臉正色地發表疑問,“那你男朋友到底長什麽樣啊?真的年紀很大又很醜嗎?”
“你休想撬開我嘴。”寧姝看她一眼,“一會兒要和鳳梨直播開合作會議,你資料準備好了嗎?”
女孩恹恹地努了努嘴:“噢,我馬上去。”
上次裴司延說要他們事務所給主播們開展心理健康管理的業務,陳修接下了。今天是雙方負責人第一次會面,制定初步計劃。
鳳梨直播那邊是裴司延親自負責,開會也是他親自來。
陳修讓手下準備好投影儀和資料,等了一會兒,約定的時間已經到了,裴司延卻還沒有來。
十分鐘後,他對寧姝說:“你給裴總打個電話吧。”
“好。”寧姝正在檢查做好的策劃有沒有遺漏,漫不經心地拿出手機撥號。
心裏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然而等她終于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
走廊傳來男人的腳步聲,伴着一陣清新脫俗的電話鈴聲——
“裴先生,你老婆想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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