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逃婚少女

“好高！”武清儀站在君來大酒店3502房間的陽臺外，雙手緊緊地扒着護欄，頭發被風吹得淩空飛舞。

“要不回房間算了？”她低頭往腳下看了看，一百多米底下的街道車水馬龍，城市的夜景盡收眼底，心裏不由得一陣發怵。

“回去嫁給煤老板的兒子？那個據說腦子有點問題的二百五？”武清儀自嘲地笑了笑：“鮮花插在牛糞上，想想就惡心。”她仔細看了看身邊的情況，給自己打了打氣：“踏腳的地方其實很寬，只要不往下看，抓着欄杆當作平地走過去，不遠處那扇開着的窗戶就是安全通道了。”

“是誰，在敲打我窗……”空靈的歌聲從窗戶裏飄出來，房間門口盡忠職守站着兩個保镖，卻絲毫不知自己守衛的金絲雀已經飛出了鳥籠。

武清儀雙手扒着護欄，緩慢而堅定地向安全通道的窗戶移動着。風很大，她對呼呼的風聲充耳不聞，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目标越來越近，她咬牙把右手搭在了窗戶上。

“天無絕人之路。”武清儀緩了一口氣，成功就在眼前了。她抓住窗戶，雙腳奮力往上一蹬，整個身子的重心躍起，壓在了手掌上。

她正要擡起右腳翻入窗戶，卻忽地手掌一滑，心裏“咯噔”一下，便“啊”地一聲失去重心，整個人往地面跌落而去。

“這就要死了嗎？”武清儀睜大着雙眼，難以置信地看着窗戶和天空離自己遠去，不盡如人意的一生在腦海裏閃過——

三歲的時候，弟弟出生，原本就重男輕女的父親從此越發變本加厲。自己和母親不僅要承包家務，還經常被父親家暴。高中畢業考上某大學歷史系，靠着勤工儉學和助學金度過了大學時光。畢業後在外地艱難打拼，卻總是在職場遇到這樣那樣的不公。家裏告知她母親病危。她火急火燎趕回來，卻被幾個彪形大漢“請”進了酒店。原來母親病危是假，父親把自己許給了一個煤老板的傻兒子，換來高昂的彩禮錢為弟弟買房找對象……

一道明亮的閃電劃破漆黑的夜空。

“人生如此多艱，來世定要活出精彩！”武清儀絕望地閉上雙眼，緊接着便重重地砸在了什麽東西上，瞬間失去了意識。

仿佛過了許久，武清儀漸漸恢複了一絲知覺，迷迷蒙蒙之中，感覺自己渾身濕漉漉的，像是躺在水裏，還不斷有水滴濺落在自己的臉和手上，嘈雜的人聲由遠及近地傳進耳朵……她虛弱地睜開雙眼，漸漸看清了自己正躺在地上，天上下着雨，四周圍了一圈人，叽叽喳喳對着自己指指點點。

“姑娘！你沒事吧？”一個保安模樣的人彎着腰大聲對她喊道。

“這是哪？我是……穿越了？還是重生了？”武清儀頭腦裏一片漿糊。

保安一臉關切地上前兩步，在離武清儀一米左右的地方停住腳步，一邊打量着她，一邊問道：“你沒事吧？從樓上摔下來，掉到彩虹門上，再滾下來，真是命大呢！要不要幫你叫救護車啊？”

“彩虹門？”武清儀疑惑地擡起頭，一道巨大的半圓環型的紅色充氣彩虹門矗立在酒店門口，上面寫着“熱烈慶祝平原煤礦董事長王鐵柱公子王興文訂婚大喜”。

“不是吧？！”武清儀頓時被吓得清醒無比，“這麽高都沒摔死我？敢情這是被那個二百五未婚夫給救了？”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當務之急還是離這裏越遠越好。”武清儀艱難地站起來，努力辨認了一下方向，朝馬路對面走去，一邊走一邊心有餘悸地想：“先離開這是非之地，再去醫院好好檢查一下。唉，恍恍惚惚醒來還以為這是穿越了……”

“這腳該不會是摔瘸了吧？”武清儀覺得右腿有點麻木，她一瘸一拐地走着，還沒有完全緩過神來。“總算這逃婚還算是成功，不然的話，瘸子配傻子，還真不如死了算了。”

想起自己被當作貨物一樣被指婚，武清儀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回過頭再恨恨望了一眼酒店門口的彩虹門。

“小心！”那邊好像有人再對自己大喊。

“什麽？”武清儀沒有聽清，她愣在馬路中央。

一道強烈的燈光照在自己身上，伴随着刺耳的剎車聲。

“砰”地一下，巨大的撞擊力從身側傳來，武清儀的身體像斷了線的風筝高高飛起，旋即又重重落下。

在半空中，武清儀仿佛看見了撞變形的車頭和擋風玻璃後面肇事司機那雙驚慌失措的眼睛。

臉頰再次親密地貼在冰冷潮濕的地面，武清儀覺得自己漸漸陷入了無盡的黑暗……

像是經歷了幾個世紀那麽漫長，又像是午後打了個盹一般短暫，武清儀逐漸醒轉過來，她沒有睜開眼，只是感覺到了自己的呼吸，感覺到了輕拂在自己臉頰的微風，感覺聽到了非常輕微的腳步聲，像是有人在走動。

武清儀依舊沒有睜開眼，“或許是在醫院吧，也不知昏迷了多久，那個腳步聲應該是護士，我繼續睡一會兒好了，不然醒過來肯定要被人問東問西的。”她心想。

沒多久，她又聽到另一個腳步聲，接着像是有人在小聲說話，聲音小得讓她聽不清楚。

“現在的醫院服務真好，護士都不敢大聲聊天。”武清儀對此感到非常滿意，旋即又頓感不妙：“正常醫院的護士，怎麽可能會顧及病人而小聲說話？病房也不可能這麽安靜，除非這是私人病房，或者是……”

她不敢往下想了，她不願相信自己兩次歷經生死之後，依然還是落到了煤老板的傻兒子手裏。

“除此之外也沒有其他的可能了，無論是私人病房，還是在家裏，我知道的人裏面也就只有煤老板能安排這些事情。”武清儀絕望地想着。

該來的遲早要來，既然躲不掉，那就奉陪到底吧！她意志堅定地緩緩睜開了眼睛。

微風吹過，潔白的紗幔蕩起一陣陣漣漪。和煦的陽光透過紗幔照進來，讓武清儀覺得恍如夢中。

“郡主醒了！”只聽得一聲輕呼，便有兩道身影朝自己走來。

武清儀側過頭看了看，這是兩個十四五歲的女子，梳着古人的發髻，穿着也是古人的服飾，一襲白衣，步步生蓮。

“這是什麽情況？”武清儀在被窩裏用手掐了掐自己，疼。

她撐起上半身，一名女子立即過來扶着她坐起。

“你們剛剛說什麽？”武清儀開口問道，卻發現自己的聲音變得脆嫩而陌生。

“我的嗓子怎麽了？”她疑惑地問道。

兩名女子相互對視了一眼，扶着她的女子答道：

“綠蘿剛剛說了一句郡主醒了。郡主的嗓子不舒服嗎？”

被喚作綠蘿的女子急切說道：“小婢這就去倒杯水來。”說完便急匆匆轉身而去。

武清儀難以置信地打量着自己的雙手，然後掀開蓋在身上的毛毯，看了看自己的身體和雙腿，明顯比自己小了不止一號。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臉蛋——好嬌嫩的手感：“不會吧？我這次真的是穿越重生，變成另一個人了？”

“郡主請喝水。”綠蘿已端來一杯水，用的是一個青銅杯器。

“沉住氣、沉住氣，不能穿幫了。”武清儀一邊提醒自己，一邊故作鎮定地接過水杯，沉甸甸的質感，一飲而盡。

“啊。”武清儀假裝舒了一口氣：“舒服多了。”

“郡主要起身嗎？”扶着她的女子問道。

“嗯。”武清儀應道，腦子裏飛速地轉着：“鎮定，鎮定，穿越也好，重生也罷，小說和電視裏都經常有的，不是什麽大事，總之先搞清楚狀況再說。她們喊我郡主，聽起來挺高大上的，這兩個小姑娘應該是丫鬟吧？”

在綠蘿和那不知名字的女子幫助下，更确切地說應該是伺候，武清儀穿上了繁瑣的服飾，也是一襲白衣，布料沒有想象中那麽粗糙，同時也打量清楚了屋內的擺設。憑着歷史系本科生的直覺——好吧，其實她自己也不知大學四年學了啥——感覺這裏應是先秦時期，青銅器皿居多，沒有桌椅，只有案幾和坐墊。

“郡主請坐下，讓小婢為您梳頭。”綠蘿提醒傻愣愣站着的武清儀。

“啊？嗯。”武清儀像古人一樣跪坐在案前，趁着綠蘿給她梳理頭發，仔細打量了一下案上銅鏡裏的自己：十二三歲模樣，五官端正，帶點嬰兒肥。“逃婚直接逃穿越了，還變成了一個小娃娃，幸好這副長相還行。”她暗自想道，“不知我接下來會面臨什麽，宮鬥，還是權謀？問題是這些技能樹我都沒點開，別人穿越都有金手指，我好像啥也不會，兩眼一抹黑，連自己叫什麽都不知道，這可怎麽辦？”

胡思亂想之際，門外匆匆走來一人，也是一名和綠蘿二人一樣穿着白衣的女子，見到武清儀，恭敬地鞠了一躬：“郡主，老侯爺的殡禮就要開始了，君上讓小婢來催您。”

“殡禮？剛投胎就趕上殡禮？難怪都是一身白衣呢。”武清儀滿腹疑問，卻又不敢露陷，暗自寬慰自己道：“既來之則安之，且行且看吧。”

“嗯，知道了，這就去。”武清儀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