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我做了一個夢

“青蘿，先去尋個勺子，然後你二人一同過來坐下。”武清儀道。

青蘿和綠蘿不明所以地對望了一眼，轉身去旁邊拿了個銅勺，走過來和綠蘿一道，坐在武清儀面前。

“你二人坐開些，對，勺給我。”武清儀指揮道，青蘿綠蘿二人又坐開了些，三人呈“品”字形坐定。

武清儀接過勺子，神神秘秘地對二人說道：“今日我教你倆做個游戲，名曰‘真心話大冒險’。首先，我用此勺置于三人中間，将勺轉動，待勺停住，勺柄指向誰多一些，誰就須接受‘真心話大冒險’的挑戰。”

武清儀頓了頓，望向青蘿綠蘿二人。

青蘿小心翼翼問道：“那何為‘真心話大冒險’呢？”

武清儀面帶得色道：“所謂‘真心話’，即我們向你問任何問題，你都須如實回答。所謂‘大冒險’，即我們向你提任何要求，你都須照做。”

青蘿綠蘿又對視了一眼，尚未明白其中訣竅。

武清儀見狀，便把勺柄指向青蘿和綠蘿中間，往青蘿方向偏一些，道：“例如，現勺柄指向青蘿多一些，便是青蘿接受挑戰。如青蘿選‘真心話’，那我便可問‘今日點心是如何做的？’青蘿便須照實回答，如青蘿選‘大冒險’那我便可令青蘿去殿外大喊‘我要升仙啦！’青蘿便須一一照做。可聽明白？”

青蘿一聽要自己去殿外大喊，大吃一驚，不由得掩住嘴輕聲“啊”了一聲。

綠蘿道：“如此看來，‘大冒險’委實吓人，‘真心話’倒無妨。”

武清儀“嘿嘿”一聲，說道：“既然都已明白，那便開始？”

青蘿道：“如若勺柄指向郡主，那小婢是否也可任意向郡主提問？”

武清儀義正言辭道：“那是自然，只要我選擇‘真心話’即可。”

青蘿望向綠蘿：“小婢明白了。”

綠蘿躍躍欲試道：“那便請郡主開始吧！”

武清儀轉動勺柄，銅勺飛快旋轉起來，十數圈後，勺柄緩緩指向綠蘿，停了下來。

綠蘿“啊”了一聲，武清儀不懷好意地望向她，笑道：“‘真心話’或是‘大冒險’？”

綠蘿猶豫片刻，道：“小婢選‘真心話’吧。”

武清儀望向青蘿，故作大方道：“青蘿，你問吧。”

青蘿想了想，擺擺手道：“青蘿不知如何問，還是郡主問吧。”

武清儀道：“行，那便我問。”她假裝擡起頭皺起眉想了想，便望向綠蘿道：“先考校你一番：我玄武侯武氏氏族，現今都有何人，姓誰名誰？想清楚再答哦，可不許有遺漏，答錯便須‘大冒險’！”

綠蘿驚道：“啊？答錯還須‘大冒險’啊？”

武清儀正色道：“那是自然，須得有罰才行。”

綠蘿想了想，緩緩答道：“當今玄武侯名諱懷德，生母明華夫人是為太夫人。雲隐夫人為玄武侯發妻，郡主兄妹三人之母，朱雀侯之嫡妹。鎮北大将軍武懷義乃玄武侯之弟。子輩之中，年歲最長者為武青城，大将軍獨子，生母早殁，其次便是玄武侯長子武青鋒、次子武青芒，幼女便是郡主，嗯，武青依。”

綠蘿答完，望着武清儀，武清儀緩緩點頭，消化着這些訊息，随後又問道：“答完了？”

綠蘿道：“是。”

武清儀追問道：“不對，你漏了淩風！”

綠蘿想了想，道：“郡主為難綠蘿了，淩風公子乃大将軍養子，且未随武姓，算不得武氏族人。”

武清儀回想起淩風此前喚武懷義作義父，于是便點頭道：“也對，算你過關。”

綠蘿輕舒一口氣，武清儀道：“繼續。”接着轉動勺柄。

銅勺轉停，勺柄指向武清儀。

“啊？”武清儀想了想，道：“我選‘大冒險’，你們想我做何事？”

青蘿綠蘿二人面面相觑，一時竟想不出要讓武清儀做何事。

數息之後，青蘿鼓起勇氣，試探道：“郡主前些日子瞞着君上去武衛營學了些拳腳，可否施展一二讓小婢見識？”

“啥？我還學了拳腳？”武清儀不禁愣住，心想：“這下可好，剛開始玩就要露陷了。”

綠蘿見武清儀愣在那裏不動，便道：“郡主先前說可提任何要求，青蘿也是好奇郡主所學，故而有此一說，或是未思及郡主初學、拳腳生疏。”

“生疏！對了，我是初學者嘛，那還不好糊弄？嘿嘿。”武清儀聽聞綠蘿這麽一說，反倒放下心來，言道：“本郡主言出必行，也罷，青蘿既想看，那我便習練與你二人看。”

武清儀大大咧咧站起身，活動了一番手腳，“哈”地一聲擺好架勢，接着便憑着印象把第九套廣播體操的動作做了一遍，一邊做一邊念念有詞“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八……”。

在青蘿綠蘿兩人目瞪口呆之間，武清儀做完收工，施施然坐下。

“幾年沒做這體操，确實有些生疏了。”武清儀暗想。

青蘿驚詫道：“這、這便是軍中拳腳之術麽？”

武清儀腆道：“我是女子，初去偷學，自然無法習練威武之術，只能循序漸進，先學些活動筋骨、強身健體的。”

綠蘿點點頭，贊同道：“是這個道理，郡主才去沒幾日，怎能學會那些拳腳之術？我看郡主這些動作已是行雲流水、一氣呵成，已足見郡主資質聰穎。”

武清儀哈哈笑道：“何足挂齒，何足挂齒，來，繼續。”

銅勺轉停，勺柄又指向綠蘿。

綠蘿道：“又是小婢！罷了，還是‘真心話’吧。”

青蘿道：“還是郡主發問吧。”

武清儀自不推脫，略一思索便問道：“适才未曾難住你，便再問你一道難題：你可知為何我參與議事，卻坐在叔父這一側？”

綠蘿果然被問住，茫然答道：“這……綠蘿不知議事時如何排定座次，亦未曾見過實景，此題委實回答不上。”

武清儀想了想，道：“嗯，那我将殿內情形描述與你，如此你便不可推脫不知。”

聽完武清儀對殿內諸人的描述，綠蘿心中便已知其所以然，她理了理思緒，答道：“郡主實乃考校綠蘿禮儀之學：因郡主是女子，而左首為尊，故而只能坐在右側最末席。”

“原來如此，這男尊女卑還真是可恨。”武清儀暗暗想道。

綠蘿小心翼翼道：“不知綠蘿可否答對？”

武清儀道：“便算你對。我們繼續，今次你來轉。”

綠蘿轉動銅勺，勺柄指向青蘿停下。

青蘿略作遲疑，道：“我也選‘真心話’吧。”

武清儀看着青蘿問道：“此題定要你答不上：你可能推算出我五年後會是如何光景？”

青蘿訝然道：“這、這郡主今後如何光景，小婢怎會知曉？”

武清儀循循善誘道：“你可依照我如今身份，以及所處之環境，大致推斷一二，由我與綠蘿來評斷，看你推斷是否合乎常理。”

綠蘿聽罷，思索片刻，道：“如此倒是可行，此題也非不可答。”

青蘿愁眉苦臉道：“這可難煞我了。”

武清儀連恐帶唬道：“或是你選‘大冒險’也可。”

青蘿連連擺手：“郡主莫急，待小婢細細想來。”

武清儀笑吟吟地看着她，青蘿沉吟片刻，便緩緩道：“細想下來，倒也不難說：郡主昨日已年滿十二，過些時日便要開始研習禮儀、婦道，再過一二年便會由君上為您指婚，待得十五歲行笄禮後，便可成婚，相夫教子。以郡主之門第，或會嫁與白虎、青龍、朱雀任一侯國之世子，抑或嫁與王城達官貴人，甚至是王族也未可知。”

綠蘿聽得連連點頭，武清儀卻在一邊搖頭道：“如此生活有何意義？我定不會這樣，這題算你答錯。”

青蘿呆呆答道：“都是如此的，郡主又怎麽會不同？”綠蘿也細細推敲了一下，說道：“青蘿所言，皆在情理之中，即便略有不同，但大體上是沒差的，不能算她答錯。”

武清儀反問道：“又是被人指婚，又是相夫教子，難道我不能自立門戶、自選夫婿、自謀營生，或入朝為官，或經商牟利？”

綠蘿訝道：“郡主所言，均是男子所從之事，女子自是不能參與，綠蘿也未曾聽說侯門郡主有如此作為的。”

武清儀咬牙道：“生為女子，便不能像男子那樣麽？既不能為，父侯為何許我議事？”

綠蘿道：“那是君上疼愛郡主至極，郡主出生之日，易夫子為郡主起過一卦，曰‘此女命薄，不過十二，若過則……’”綠蘿頓了頓，繼續道：“故君上此前任由郡主妄為。”

武清儀疑道：“過則如何？”

綠蘿無奈道：“綠蘿也不知後半句，此事也是道聽途說而來。”

武清儀不甘心道：“難道我便只能接受命運安排麽？”

青蘿奇道：“郡主不願這樣麽？青蘿覺得這樣甚好呢。”

武清儀頹然說道：“此前我做了一夢，恍如過了一生，在夢裏世界，女子與男子無異，可讀書，可習武，可入朝，可從軍，婚姻大事，均由己定，若選錯了夫君，還可休之另選他人，凡事均由自願，如有出類拔萃者，亦可君臨天下。”

“啊？”青蘿和綠蘿難以置信地掩住嘴巴：“世間竟有如此世界麽？”

武清儀苦笑一下，道：“終究是夢而已。你二人先下去吧，我有些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