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真心話大冒險

“會不會是我聽錯了？如果沒聽錯，我這豈不是在坑爹？可如果沒聽錯，為什麽進殿的時候大将軍這般看我，我又為什麽會坐在靠近他這一邊？”武清儀還在飛速地思考着，連玄武侯又喚了她兩聲也渾然不覺。

“小妹，父侯在等你回話呢！”武青鋒忍不住再次出聲提醒道。

“啊！”武清儀這次聽得分明，心想：“是了，是父侯沒錯。那也不管了，反正都已經站起來了，而且如果是我父侯，那更不能眼睜睜看着他自毀長城，歷史上那麽多帝王疑心将帥最後導致王朝覆滅的例子擺在這呢。”

“謝父侯海涵！”武清儀整理好思路，開口道：“青依只是覺得，辎重交通和信使雖不是前線戰事，但卻關系到大軍補給和調動，牽一發而動全身，如若二位兄長能妥善處理自然極好，可若一旦有失，不僅影響前方戰事，更會有損二位兄長乃至父侯英名。叔父在外征戰多年，軍務之事應是無人能及，所謂兄弟齊心、其利斷金，清儀懇請父侯舉北域全境之力作叔父之後盾，前方戰事、後勤補給一應聽從叔父調遣，叔父必能不負父侯所望，凱旋而歸！”

“哈哈，好一番見解！”武懷義撫掌大笑，向玄武侯道：“君上生得一個好女兒！可惜不是男兒身，不然前途無量啊！”

玄武侯聽得臉紅一陣白一陣，一時竟無語接話。

武清儀聽得叔父如此誇贊自己，不禁又心生一計，繼續說道：“且父侯新繼爵位，玄武城內必是百事待興，二位兄長如能留在父侯身邊，必能成為父侯左臂右膀。倒是青依不才，無心于女紅，對軍武之事反而心向往之，如若父侯首肯，青依願随叔父北上歷練！”

武清儀說完，大殿內頓時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望向她，她卻渾然不覺，暗自得意：“嗯，我真是太機智了，剛說完大道理，又接着說其實反對兄長随軍的目的是自己想去湊個熱鬧，這樣一來，父侯既可以選擇從善如流接受我的建議，也可以選擇板起臉來罵我瞎胡鬧然後把之前的尴尬遮掩過去，這臺階給得簡直完美！”

果然，玄武侯笑道：“你這丫頭，枉你叔父适才将你誇上天，鬧半天原是自己心野。你可知北域塞外有多苦寒？何況我玄武侯國良将千員、雄兵百萬，哪有郡主從軍之理？罷了，你先且坐下罷。”

武清儀讪讪然坐下，心想：“好險，總算是搪塞過去了，不過我該說的都說了，你聽不聽得進去我可就管不着了。”

武懷義略一沉吟，便直起身子，面向玄武侯肅然拱手道：“青依說得好，兄弟齊心、其利斷金，君上既已定奪由臣弟領兵北上，懷義自當赴湯蹈火、萬死不辭。茲事體大，懷義這就下去盡心籌措，早日啓程，至于青鋒、青芒、甚或是青依，君上随時可派遣入營，只是這具體事務，我還需視軍情而定，懇請君上體諒。”

武清儀振振有詞在先，武懷義言辭懇切于後，玄武侯已不便再多言，只得說道：“二弟所言極是，大事既定，便由二弟加緊備戰，望三日內整兵北上。至于青鋒青芒，二弟無須多念，待孤回去細細想明，再擇日送往二弟軍中，聽由差遣。”

武懷義再次肅然拱手道：“謹遵上命！另有一事，懇請君上準之。”

玄武侯道：“但說無妨。”

武懷義依然保持着拱手的姿勢，道：“玄武侯國只有一位君侯，便是兄長，自今日起，懷義當不便再與兄長并列坐于此席，懇請君上準懷義以臣禮自居，與列位同僚并列于下。”說完便深深拜伏于地。

玄武侯不禁動容，伸出手去虛扶一把，言道：“二弟請起！孤準之。二弟今日之言，孤莫敢忘！”

武清儀在下面看得愁眉苦臉：“既然議完了，那就趕緊散了吧！我肚子都餓扁了！”

玄武侯與武懷義等人又議了幾件其他什麽事，武清儀完全神游于四海，滿腦子想着美食，越想越餓，連腿腳跪坐麻了都渾然不覺。

好不容易等到議事結束，衆人散去，武清儀想站起來往外走，才發現自己雙腿已麻，站都站不起來，只好坐在原地使勁地揉。

“郡主可還安好？”身邊的少年站在一旁問道。

“哎，拉我一把，腳麻了。”武清儀無力地擡起右手。

“這……怕是于禮不合吧？”少年遲疑道。

“啊？”武清儀急忙縮回手，心虛地想：“這也于禮不合啊？古人真是名堂多。”

少年垂着頭恭敬地候在一旁，目視足尖，待武清儀掙紮着緩緩站起。

武清儀奇道：“既不能扶我，何不先行離去，待領賞麽？”

少年這才擡頭，答道：“郡主說笑了。淩風見郡主身體不适，青蘿綠蘿又不在身邊，故在此守候。”

“守候個啥啊？腿麻半天了都不見你扶一下。”武清儀嘀咕道。

少年未聽清，問道：“淩風未聽清，郡主可否再言？”

武清儀打個哈哈，又想起一事：“你剛才說青蘿綠蘿不在？她們去哪裏了？”

少年道：“她二人不得參與議事，想必是回青依閣了吧。”

武清儀道：“這樣啊？好吧，那我也回去吧。”剛邁出一腳，便又頓住，心裏暗叫不妙：“不是吧？我哪知道怎麽回去啊？”

武清儀眼珠一轉，望向淩風：“你可知青依閣怎麽走？”

淩風答道：“幼時曾随大将軍去探望過郡主，自然識得。”

武清儀放心道：“如此便好。你既要守護我，那便送我回青依閣吧。”

淩風欣喜道：“諾。”

武清儀又道：“我腹痛儀态多有不雅，你在前頭慢些走，我走在你身後。”

淩風應了一聲，便緩緩在前頭帶路，武清儀雖急着想回去吃東西，卻也不得不忍着跟在後面。

一路上，武清儀死勁記着路，同時暗想：“原來這個少年喚作淩風，武淩風，聽起來還挺拉風的，應該是武懷義的小兒子吧？只是他為何喚我郡主？不應喊小妹嗎？還有這男女之防，規矩真多……看來得早點弄清楚狀況，不然随時都會出大狀況。”

走了一會兒，淩風領着武清儀來到了她醒轉出門的地方。武清儀跟随着淩風的腳步停了下來，擡頭望去，這是一座略小的殿閣，門楣上寫着三個字，像是古篆，依稀識得是“青依閣”。

“郡主，淩風就護送到此了。今日偏殿之上，郡主仗義執言，淩風替義父謝過郡主。”說完，淩風拱起雙手，向武清儀深深鞠了一躬。

“啊？義父？好，那，就此別過了。”武清儀急着進食，來不及細想，慌忙拱手作答，略作告別便匆匆登上臺階，進殿而去。

淩風站在原地，目送武清儀進門，暗想：“郡主怎地也像男子一般拱手作揖？”站了半響也未想出個所以然，他搖搖頭轉身離去。

武清儀入得殿內，青蘿綠蘿二人已貼心地備好點心，武清儀瞧見，兩眼放光，急忙走過去抓起就吃。

“郡主慢些食用。”青蘿提醒道。

“嗯。”武清儀嘴裏已經塞得滿滿當當，口齒不清地問道：“你二人在此多久了？”

“殡禮結束後，我二人就返回于此了，心想郡主回來定會喊餓，于是便早早備好了這些，卻沒想郡主回得如此晚。”青蘿微笑答道。

“不是，我是問，你和綠蘿，在這青依閣，不，進這侯府做這差事，有幾年了？”武清儀繼續狼吞虎咽。

“小婢自幼便在侯府長大啊。”綠蘿答道，想了想又繼續說道：“郡主若是指差使，小婢幼時不曾有其他差使，自懂事起便陪在郡主身邊。”

“嗯。”武清儀已三下五除二将點心吃個精光：“那你們對侯府的事情，應該都挺了解吧？”

“是，該知道的，小婢大致都清楚，至于一些大事，小婢倒也不曾去打聽什麽，不知郡主所指何事？”青蘿小心翼翼答道。

“沒事，我就随便問問。”武清儀摸了摸吃得圓滾滾的肚皮，惬意地坐下來，指指身前的坐墊：“來，都坐下，今日陪我做個游戲：真心話大冒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