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鏖戰荒原

雁嶺關南部盆地，武懷義指揮着最後能夠調動的所有兵力在此嚴陣以待，過了這道防線，胡人便可一馬平川，直奔石原城下。

“戰車三千乘，由青城統領，在中軍正前方一裏列陣。”赤霧正在向武懷義介紹戰場形勢：“左軍兩個萬人隊，由玄霜統領，在青城的左側列陣，右軍兩個萬人隊，紫電統領，在青城右側。”

“胡人有多少兵力？統帥是誰？”武懷義問道。

“三萬人左右，統帥是代欽。”赤霧答道，武懷義緩緩點了點頭。

“大将軍，石原城守軍會不會太少了？”赤霧提醒道：“是否從中軍調派些人馬過去？”

武懷義閉上雙眼，搖了搖頭：“來不及了，這裏到石原城近百裏，步卒行軍需兩日，而胡人騎兵只需大半日。幸好這兩日胡人按兵不動，蒼雷帶着那萬餘傷兵應該已到達石原了。”

“說來也奇怪，胡人為何按兵不動呢？”赤霧有些摸不着頭腦：“原本除了青城帶着戰車走得快些，我們幾個都是趕不到這裏的。”

武懷義盯着雁嶺關內的胡人大營，微微眯起雙眼：“誰知道呢，或許，他們也想将我們一網打盡？”

“一網打盡？”赤霧懷疑自己聽錯了：“胡人竟有這麽大的胃口？”

“如果是代欽，完全有這個可能。”武懷義神色嚴肅：“他是個指揮幹淨利落的統帥，為了在攻打石原城時不腹背受敵，那麽在這裏一戰定乾坤也是不錯的選擇，贏了便再無阻力，輸了就轉身回草原去。”

兩人正說着，只聽見胡人大營傳來一陣悠揚的號角聲，瞬間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

随着號角響起，胡人騎兵從大營洶湧而出，迅速橫列成了三個并列的方陣，隐隐擺出和夏軍左中右三軍針鋒相對的态勢。

號角聲停了下來，三個胡人騎兵方陣開始緩緩向前推進，夏軍陣營的士兵紛紛變得呼吸沉重起來，他們都知道這是胡人騎兵即将發起沖鋒的前奏。

“果然是想把我們一口吃掉啊！”赤霧感慨道。

“那就讓我們看看，究竟是胡人的牙齒更硬，還是大夏男兒的骨頭更硬吧。”武懷義面無表情地說道：“等會青城率戰車沖上去之後，你從中軍率一個萬人隊上前把缺口補上。”

胡人鐵騎的鋒線距離夏軍大陣已經不到一裏，戰馬開始提速，整條寬約十餘裏的戰線上頓時塵土蔽日、悶雷滾滾。

“盾牌手！”左右兩軍的方陣中，紛紛将盾牌豎在了最前方，足足有三層之多，士卒們彎腰弓背，死死地抵在盾牌後面。

“長矛手！”盾牌兵身後一列列長矛兵聞令而動，他們将長矛架在盾牌的頂部斜斜探出去，矛尾直接撐在地面，矛尖遙指迎面從來的胡人騎兵，随着地面的震顫而微微顫抖。

“戰車突擊！”武青城高高地揚起長戈，壓下面甲，将長戈向前一揮，禦者一抖缰繩，戰車便飛馳了起來，帶動着整個戰車方陣形成了一個楔型的隊形，朝着對面的胡人撲去。

“大将軍！”赤霧見到戰車方陣已動，便向武懷義抱了抱拳。

武懷義沉默地點點頭，赤霧領命轉身而去。不待多時，中軍方陣便分了萬人出來，向着戰車方陣前出後留下的巨大空隙而去。

戰車上，禦者專心致志地駕馭着馬車，不時地閃避着劈頭蓋臉射來的箭支，車輿左側的射手不斷地向對面放箭，右側的戈矛手雙手緊握戈矛，瞪大着眼睛看着越來越近的胡騎。

“轟”地一聲，大夏的戰車部隊和胡人的騎兵終于正面碰撞到了一起，一時間刀矛交錯，人仰馬翻。

武青城牢牢地站在車輿上，不斷地揮舞着長戈，或劈砍，或突刺，不斷有胡人被他殺落下馬。身旁的射手也是生猛無比，沉着地一箭一箭收割着胡人的生命。

武青城的戰車就像一柄尖刀，深深地插進了胡人的騎兵方陣，破開了一道鮮血淋漓的大口子，身後的戰車緊緊跟随，不斷把這道口子越拉越大。

中軍大陣，站在瞭望臺上默默觀戰的武懷義微微揚起了嘴角，左右二軍以兩萬步卒硬抗一萬騎兵，結成刺猬陣雖是防守無虞，可也基本喪失了進攻力，唯有指望青城能發揮出戰車的進攻優勢，雖說笨重了些，可在陣地戰中也不需要太靈活，只要能夠擊潰胡人中軍，就可騰出手來收拾左右兩邊了。

“殺！”左右兩翼的胡人騎兵瞬間沖到了夏軍的步兵方陣面前，有的直接将馬蹄踏在了盾牌上，巨大的沖擊力直接将盾牌後面死死抵住的步卒震得吐血，可即便如此，盾牌也只是松動了一下，并沒有倒塌，夏軍便立即有人頂上來，接替震傷的盾牌手繼續頂住盾牌。

有的胡人運氣不好，直接連人帶馬撞在了斜斜指向自己的長矛上，巨大的慣性不僅将自己當場貫穿，還使得長矛直接受力折斷，不過立即便又有長矛從盾牌的縫隙裏刺了出來。

面對這種四面都是盾牌、鐵桶般的防禦陣型，騎射根本起不到作用，只能徒勞浪費箭支和體力，所以胡人不得不用這種最原始最野蠻的方式，悍不畏死、前仆後繼地不斷沖擊着夏軍的防線，根據以往的經驗，只要能夠扛得起最初的傷亡，等到對方的盾牌手消耗得差不多了，一旦出現了缺口，那就是一邊倒的屠殺。

時不時有胡人接着沖擊的慣性躍入夏軍方陣，運氣好的落地後能僥幸拼死幾個夏軍，但大多數都是直接摔死在矛尖上，或是一落地就被四面八方的長矛捅成血窟窿。

胡人本陣的前方，一員高大的将領騎在馬上遠遠地注視着戰場，身邊跟着一隊親兵，此人正是代欽。眼看着兩翼攻擊陷入膠着，中央的騎兵又被夏軍戰車勢如破竹地切割開來，代欽卻絲毫沒有焦慮之色，仿佛部下的死傷都于他全然無關。

沖在最前面的武青城突然感到壓力一輕，定睛一看，前方已再無半個胡人，原來自己已将對方的騎兵鑿了個對穿。

“快！掉轉方向！再殺回去！”武青城舉起長戈，大聲喊道，禦者拉緊缰繩，戰車在地面犁出一道弧線，掉轉車頭向後方駛去。身後跟随的戰車也紛紛随着掉頭，若是從空中看去，便能發現這些戰車在曠野上劃出了一個大大的圓弧。

在掉轉車頭的那一瞬間，武青城似乎瞧見胡人大營有人正看着這邊，不知怎地，背後突然湧起一陣涼意。

代欽目不轉睛地看着武青城帶着所有的戰車完成了轉向，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全盤盡在掌握的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