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馬車走得不算太快。
路上秋濯雪還在棺材鋪附近停了停,他花了些錢将馬車裏的兩個死人安置,才重新啓程。
車內并沒有太多的血跡,只剩下被屍體擠亂的毯被,楊青将馬車裏簡單整理了一下,又鑽出來,見秋濯雪神情憂愁,不由得問道:“秋大哥,你怎麽了?”
“我在想,倘若今日不是他出手,也許你要受苦了。”秋濯雪微微苦笑起來,“他将屍體留在馬車裏,也許是在懲罰我,告誡我,我的朋友總是會遭遇痛苦與不幸。就如同我對他曾經所做的一切。”
他的神色變得十分黯然。
楊青就不說話了,他低頭看着車座好一會兒,又很快擡起頭來看着秋濯雪,認真地說道:“可他還是願意幫你,秋大哥,我相信他在心裏,仍然把你當做是朋友。”
他有時候看上去簡直不像個孩子,特別是在這種時候。
秋濯雪沒想到自己竟會被一個孩子安慰,還是一個差點就因為自己被綁架的孩子,他忍不住笑着摸了摸楊青的頭,輕聲嘆息道:“你若是知道我對他做了什麽,就不會這樣想了。”
對他做了什麽……?
以楊青對秋濯雪的認知,特別是剛剛秋濯雪還出錢安葬了兩個壞人,他實在很難想象秋濯雪能對這位神秘高手做些什麽。
不過這畢竟是秋濯雪的私事,加上之前楊青已有過類似的經驗,于是他抓了抓頭,老實問道:“秋大哥,那我們現在要做什麽?”
“去見一個能找出買主的人。”
秋濯雪并沒有消沉太久,他似乎想通了什麽,神情已有所變化。
“難道我們不去找第三個嗎?”楊青不太明白,“第三個不是跑了嗎?”
雖然楊青沒有什麽江湖經驗,但是他知道,只有千日做賊的,沒有防賊千日的,說不準那第三個就突然從什麽時候地方冒出來了。
“他一旦動手,絕沒有人能活下來。”秋濯雪的臉上似又發出光來,他講到很好的朋友,快活的事時,總是變得神采飛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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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青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坐在了秋濯雪的身邊,他已經有些犯困了,可并不是很敢睡覺,仿佛一閉上眼睛,那兩個死人還躺在馬車當中。
秋濯雪便單手執着缰繩,将楊青摟在懷中,柔聲道:“睡吧。”
楊青本還想再撐一會兒,只是他身體變小之後,對睡眠的需求也變大,因此只是大大打了個哈欠,乖乖靠着秋濯雪睡下了。
趕路總不是一件舒服的事,路上若還有些阻礙,那就更讓人不快了。
已月上中天了,楊青已經睡熟,小樹林外的酒肆裏燈火通明,這樣的酒肆本該十分熱鬧,可現在裏面卻一點聲音都沒有,秋濯雪的手仍搭在少年的背脊上,執着缰繩的手卻已落在了馬鞭上。
酒肆的門半敞着,裏面突然竄出來一條婀娜多姿的黑影,這黑衣女郎的衣服很緊,身材纖細,腿又長又直,她的臉雖然較身材遜色些許,但也有一種漫不經心的風情。
她來得很快,快得就像一陣輕煙。
這翩然而至的黑衣女郎掠過兩匹馬,好似一條入水的魚兒,在滑入秋濯雪的懷中時,張開了滿口利齒。她的臂彎下忽然露出一對子午鴛鴦钺,這種武器近戰最是有利,擅以短取長,這女郎只需輕輕一挑,就能立刻将秋濯雪開膛破肚。
秋濯雪的懷抱竟真的成了一灘水,也不見他的肩膀手臂如何使勁,女郎只覺得自己的身體輕飄飄從他懷裏晃了出去,鴛鴦钺從衣襟上輕輕擦過,莫說開膛破肚,便連衣襟也不曾挑破,而她整個人卻已落在地上。
“原來是煙波客。”黑衣女郎稍稍變色,好像這才認出秋濯雪來,很快又恢複鎮定,她的目光含情,輕飄飄地從秋濯雪的手下飄過,臉上已浮現出一種甜笑來,她的嗓音也如蜜一般潤,“難道我不比這孩子好?為什麽你寧肯抱着他,也不願意摟着我。”
秋濯雪松開了握着馬鞭的手,忽然輕輕笑起來:“倘若你的手規矩一些,我當然也是願意抱你的。”
“太規矩有什麽意思呢?我知道,男人雖然嘴上說着喜歡規矩,但心裏總是喜歡不規矩的。”黑衣女郎的聲音雖然又嬌又媚,但是她的腳步卻很謹慎,絕不多走一步,也絕不少走一步,“就連你自己,也不太規矩。”
秋濯雪輕輕嘆了口氣:“這我倒是不否認。”
“所以,風滿樓這樣規矩的男人,自然是很難讨你的歡心。”黑衣女郎柔聲道,“他這樣的人,一定很無趣,很乏味,給不了你極致的快樂。”
秋濯雪:“……”他實在不太想了解風滿樓在女人裏的風評。
黑衣女郎的眼裏仿佛就要淌出春水來:“好人,我現在已不想殺你,只想讓你來殺我。我知道這兒五六裏外,就有一間很好的客棧,還有很舒服的床,很安靜的房間,你為什麽還不帶我走?”
楊青仍睡得很熟,秋濯雪只能慶幸他睡得足夠熟,這些話實在不是小孩子應該聽的。
“難道酒肆不夠好嗎?”秋濯雪微笑道,“難道不夠近?”
黑衣女郎又走近了兩步,她輕輕笑起來:“急色鬼,我還以為你是個正人君子,倘若你真的一點兒也等不了,馬車豈不是更近?”
她好似已完全放下戒心,貼到秋濯雪的腿上,像只乖得不可思議的野貓。
“難道你沒聽說食色性也嗎?”秋濯雪嘆息道,“不過我下手太重,也許你會不太快活的。”
黑衣女郎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秋濯雪的手指已停在她的喉嚨上,卻絲毫沒有往下滑的意思,他的眼睛溫柔而多情,就像最貼心的情郎:“天已經很冷了,你本該多穿一些,也本該躺在床上好好休息。”
“你難道只想跟我說這些?”黑衣女郎嘤咛一聲,偏過頭,想要輕輕咬一下他的手指。
秋濯雪卻收得很快,他的手指簡直靈活得像五條小蛇,在黑衣女郎纖細的脖頸上游來蕩去,可似乎又牢牢地鎖在原位上。
女郎的春心好似已萌動,她輕輕吐着氣:“你對着風滿樓的時候,也總是這樣嗎?撩撥他,卻又絕不肯給他滿足。”她的眼睛裏忍不住流出哀怨來。
秋濯雪:“……”
“我并不曾對他做這種事。”秋濯雪艱難地試圖維護一下自己的名聲。
“難道你只對我使壞?”黑衣女郎眼波流轉,“也是,你倘若對他做這種事,只怕他早就将你吃幹抹淨,我卻不行了,所以你才只敢對我使壞。”
秋濯雪:“……”
“不過我如今已知,你絕不是個正人君子。”黑衣女郎的眼睛已往下挑去,“你竟對着一個孩子與我說這樣的話。”
“我也許還能更壞一點。”秋濯雪淡淡道,“比如說,我其實不太介意點你的穴,再帶你去五六裏外的客棧好好享受一番。”
這本是黑衣女郎準備招待他的招數,男人的好色有時候也會成為敵人的武器,只是倘若用得不好,不免賠本。
秋濯雪雖好,但卻也不值得黑衣女郎賠上自己。
黑衣女郎一下子從他的掌心裏彈了出去,她的人已回到了酒肆旁,見這招并不管用,她嬌笑起來:“我已明白風滿樓為什麽對你着迷了,就連我都快要為你傾倒了。只可惜我不敢跟風滿樓搶人。”
剛剛倒是不見你害怕,秋濯雪聲色不動:“多謝。”
黑衣女郎知他是一定要進酒肆了,也清楚自己與秋濯雪的差距,她并不是個蠢女人,于是輕笑着随風而去:“遇到你,倒是那小子的福氣,只不過遇上的是你,我只怕那小子就連自己也賠進去。”
秋濯雪:“……”
他忽然覺得,自己剛剛也許應該表現得更加正人君子一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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