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江湖上的劍客不少, 出名的卻不是很多,特別是風滿樓與越迷津兩人幾乎已占盡風頭,其他人自是黯然失色。

徐青蘭卻是個例外, 她擅使一柄軟劍,屈似鈎,直如弦, 這柄劍與她一般柔似絹,軟如水,在出劍之前, 誰都不知道它會從哪裏刺出。

這把軟劍, 又驚, 又險,又奇, 簡直就像一條活蛇。

秋濯雪雖然從來沒有見過徐青蘭,但是他看到那柄劍時,就已經知道眼前這個女人的身份了。

這讓秋濯雪的心微微一沉, 他一人對上徐青蘭自無問題,再不濟也能全身而退, 慕花容更不必多說, 她只怕還要跑在秋濯雪的跟前,偏偏宋叔棠與楊青這兩個孩子只有一腔熱血, 還沒來得及長大, 跑起路來, 兩雙腿還稍顯短了些。

“我知道, 你的膽子不但大, 還很迷人,若少了任何一樣, 你都無法成為煙波客。”女子走起路來輕盈而柔軟,她的腰肢在寬大的袍子裏輕輕搖曳着,如同一株毒花,咯咯笑出聲來,“不過如今見到你的人,妾身才知道,江湖人說得還是委婉了些,你非但有令男人無法抗拒的魅力,只怕連女人都很難抗拒。”

秋濯雪:“……”

在如此緊張危險的情況下,秋濯雪還是忍不住想到這句話是不是應該反一下?而且他怎麽不知道自己在男人裏頭行情已好到了這種地步。

他沉默了一會兒,臉上已重新泛起溫柔的笑意,甚至也往前走了兩步:“徐大娘過譽。”

江南一帶有将賢德的未婚女子與家中大女兒叫做大娘的習慣,是一種敬稱,徐青蘭在劍客之中也屬翹楚,因此江湖人稱她一句“徐大娘”,倒并非是徐青蘭年紀真的有多大。

而且觀徐青蘭的外貌來看,她大概也只有二十來歲,正是年輕貌美。

被秋濯雪一口道破身份,徐青蘭也并不驚訝,見秋濯雪全無動容,明亮的眼眸裏露出些許欣賞之情:“還不曾見面,妾身已是日思夜想,輾轉反側。如今真正見了面,真叫妾身死而無憾,只可惜閣下身邊有佳人在側,若咱們走得太近,只怕有人心中酸得要死。”

她話雖是這麽說,但并沒有半點退後的意思,只是也沒有再往前。

兩人的距離對高手而言,已近得有些過于危險了。

徐青蘭只是笑盈盈地看着秋濯雪,她擁有一種黑鳳凰沒有的自信,這種自信來自于足夠強大的實力,令她的神态裏容不下半點怯懦與退縮。

于是秋濯雪只好停下了腳步,他總不能真的跟人家姑娘挨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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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花容聽見有人提到自己,立刻從窗戶裏探出頭來,俏皮地揶揄道:“你們二位實在不必在意我,我立刻就走。”

“對了。我看這位徐大娘是位極憐香惜玉的女子,想來就算談得不好,也是絕不會刮花你的臉了,等我來收屍時,你一定還是如此英俊潇灑。”

慕花容雖看着徐青蘭,但這句話卻是對秋濯雪說道。

徐青蘭掩唇輕輕笑了一聲。

秋濯雪深感誤交損友的不幸:“我前不久才為你下水去撈人,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難道真對我這麽無情?”

“誰叫我心裏酸得要死呢。”慕花容忽撤回身體,不過一會兒,就從房裏走過來,一把拉住了秋濯雪的手,兩盒翠雲軒的香粉就這樣滑入到他的袖子裏,她眼波流轉,臉上微微帶笑,“更何況,憑你的本事,任何人只要敢到你面前來,你都已要住她的命了。”

慕花容雖未必覺得秋濯雪打不過徐青蘭,但凡事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她到底是個生意人,生意人有個毛病,就是在做任何事的時候總希望能将風險盡可能降到最低。

她這兩盒香粉,不一定要派上用場,可一定要給出去才能放心。

說完這句話,慕花容竟頭也不回地就走了,神色如常,好似一點也不在意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她必須去看着兩個少年。

畢竟秋濯雪已被徐青蘭絆住了腳步。

翠雲軒的香粉貴得要命,一盒就要十兩銀子,慕花容只喜歡他家的盒子,卻嫌棄那香粉過濃,每次買回來,就一定會将其倒掉,往裏面裝進更昂貴的東西。

一個人的精力有限,慕花容既有了發財的命,武學上就難免差一些,她也很願意花錢來彌補自己武功的不足。

秋濯雪并不是很了解盒子裏到底有什麽,他也不想知道。

他只希望事情最好還是別發展到會要了徐青蘭性命的地步。

“她居然真就這樣走了。”徐青蘭并沒有動,任何人對上秋濯雪的時候,若還敢分心,只怕離見閻王不會太遠,她就這樣由着慕花容自如地走出去,神情有幾分遺憾,“妾身實在不喜歡這樣聰明的女人,不過聰明的男人就讨喜多了。”

她本就沒有萬全的把握,沒有足夠把握的人才會忍不住用一些心機,使一些手段。

徐青蘭曾聽說過一些秋濯雪與慕花容的風流韻事,因此她來到這裏的時候,就已準備好了一籮筐的話,等待有人醋海生波,如此一來,即便秋濯雪再厲害,也難免要焦頭爛額。

可惜慕花容沒有上套,秋濯雪當然也沒有。

“既然如此,妾身只好開門見山了。煙波客認為,妾身比起日漸衰弱的七星閣如何?”徐青蘭忽然道,她站在秋濯雪的面前,不卑不亢,“他們可以為閣下所做的,妾身一樣可以,甚至更多。”

一個女人說出這樣一句話,任何男人聽了,都不免心猿意馬。

但凡是男人,多多少少都會有一些好色的毛病,秋濯雪程度較輕,卻也并非完全沒有,不過他好色得很規矩,聽力也相當不錯,當然明白徐青蘭這句話裏毫無半分暗示。

“只要你今日願意留在小樓之中喝茶,徐青蘭就欠你一個人情。”

“這倒真讓秋某好奇了。”秋濯雪微微笑了笑,“到底是什麽樣的禮物,能叫徐大娘如此慷慨?”

秋濯雪正在思考,忽聽徐青蘭譏诮一笑:“沒想到你也會裝傻,秋濯雪,你确實聰明,妾身卻也不笨。你處心積慮,早有預謀,若非不慎留下一絲破綻,妾身幾乎也要以為你是好心救人。妾身雖不知道你為何非要趟這渾水,但你難道真敢說自己對血劫劍一無所知?”

秋濯雪雖的确知道來龍去脈,但他是救人之後才知曉的,因此對徐青蘭這番話有些哭笑不得。

“不知早有預謀一事,是從何說起?”秋濯雪無奈地問道。

徐青蘭只當他故意拖延,皺了皺眉:“看來妾身若不講個清楚,你是絕不肯罷休了?”

秋濯雪道:“倒确實要請教。”

為了達成目的,故意誣陷他人,這種事在江湖上沒有一千也沒有八百,可是此地并無他人,徐青蘭怒氣洶洶,顯然她是真心如此認為。

徐青蘭沉聲道:“妾身已見過柴雄的屍體。”

單憑這句話,秋濯雪就已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了,心不由得一沉,可還是聽徐青蘭繼續說下去。

“他模樣驚駭,好似見了鬼一樣,甚至連出手都沒來得及。”徐青蘭冷冷地瞧着他,“做壞事瞧見喜歡多管閑事的秋濯雪,确實很駭人,卻還不至于吓到這種程度。高手過招,只在瞬息,他竟然連反抗都沒反抗,就叫你殺了。料想其中有兩層原因,一來是你的确出手很快,二來是因為他根本沒想到你會殺他。”

秋濯雪怔了怔,他當然知道為什麽當時柴雄反應慢了半拍。

畢竟做賊心虛,柴雄跟九冥候才在房內剛剛提到了越迷津,出門就撞見秋濯雪,他們一定忍不住會想,越迷津是不是也在附近,沒有吓破膽已算不錯了。

而他又的的确确沒想到秋濯雪會用自己的快劍。

可秋濯雪卻不能如實告訴徐青蘭,畢竟人都已經死了,再加上他現在提到越迷津,難免有故意挑釁,拉人下水,開脫自己的嫌疑在,更何況即便他解釋了這件事,又如何能解釋劍招?

因此只好搖頭苦笑。

徐青蘭現在已經從好聲好氣變成了冷言冷語,秋濯雪實在不想加速降到徐青蘭幹脆挺劍刺來的待遇。

“不過,這倒也算不得什麽。”徐青蘭淡淡道,“你為人如何,江湖早有公認,只可惜你太急了,不過也不能怪你,畢竟殺柴雄一定要快,否則九冥候一定逃得更快,因此你只能露出破綻。”

秋濯雪嘆氣道:“徐大娘不必再說了。”

他殺柴雄的劍法,世上本沒有幾個人能看出來,可徐青蘭正好是其中之一。

秋濯雪用柴雄的劍法殺了柴雄,聽起來就很可疑,就連他自己都忍不住感覺自己很可疑。

徐青蘭似笑非笑:“為什麽不說?他們兩人心甘情願地将性命送到你手上,甚至忍氣吞聲,與情敵同處一個屋檐之下,煙波客這樣的好本事,卻怕人說嗎?”

秋濯雪一怔,他從沒有像今天這樣懷疑過自己的聽力,艱難地重複道:“……情敵?”

“你難道想否認?”

徐青蘭的臉上仍然帶着笑,只是笑容已經變得非常冰冷。

秋濯雪艱難地呼出一口氣,覺得太陽穴突突發跳,他緩緩道:“我倒不知道,自己應該承認什麽?徐大娘,你是否對秋某有些誤會……”

“看來,倘若妾身不說得清楚明白,你是要頑抗到底了。”徐青蘭皺眉道,“不過,你當真要在這些小事磨蹭?浪費光陰?還是我不說清楚,你就絕不肯死心。”

秋濯雪當即斬釘截鐵:“還請徐大娘讓秋某死心!”

“哼,也罷。”徐青蘭微微沉下臉來,“據妾身所知,你并不習劍,快劍柴雄為人毒辣,與他比試的劍客,大多要被他殺死,加上他出劍奇快無比。這江湖裏能殺他的人不算少,可想破解他的劍招殺他,非是絕頂劍客不可,這種人就不是很多了,其中并沒有你,這點你認不認?”

秋濯雪的臉色頓時變得有些複雜:“……不錯,秋某對劍法雖有涉及,但的确還不到這等境界。只是……”

“只是你雖然知道柴雄的劍招,但也不能說明什麽?”徐青蘭喝道,“确實,這世上的絕頂劍客雖少,但與你有關系的就有一個,風滿樓!而且他鐘情于你,為你做任何事都是甘願的。”

秋濯雪的臉幾乎已有些綠了,他實在不想把風滿樓卷到這種事裏來,立刻否認:“此事與他無關。”

徐青蘭沒料到他竟會這樣回答,奇異地看了看他,口吻倒軟化些許:“你在這件事上,倒是說了實話。”聽她的口吻,好似是故意提到風滿樓試探秋濯雪的。

秋濯雪:“……”他突然不是很想知道,徐青蘭為什麽會把風滿樓剔除出去了。

“風滿樓雖然鐘情于你,但他身患心疾,不可能随你下山,柴雄也從未出關遠游,他們倆自然是見不到面的。”

秋濯雪:“……”他本該點頭,可這時候他的頭實在點不下去。

“至于剩下的幾名絕頂劍客,大多都已老了,自恃身份,絕不會輕易壞了規矩,做這樣忌諱的事。”徐青蘭突然甜甜笑起來,眼神也變得柔情萬分,“還有一人,你們并無交際,更何況他生性高傲,要他為你做這件惡事,更是絕無可能的。”

秋濯雪只覺得自己好似生吞了一整個黃連,從舌尖苦到心裏頭去。

徐青蘭雖沒有明說,但是她全身都已将那個名字念出來了。

越迷津。

在江湖上破解他人的招式并不是什麽怪事,可若告訴他人,流傳出去,就是件很忌諱的事,畢竟許多武學是要傳給後人的,而且倘若自己畢生所學叫人吃穿吃透,叫人刻意針對,以後在江湖上豈非是寸步難行。

因此當初秋濯雪才阻止越迷津。

秋濯雪當然不能說出越迷津的名字,姑且不提徐青蘭會不會信,他也絕不能将責任推到越迷津的頭上,更何況,這已是七年前的事了。

七年前的事,是他一廂情願記到現在,難道能怪越迷津麽?

而他此刻也說不上來,自己舌尖上那點苦澀,是不是還有一絲一毫屬于兩人的秘密被他人窺見的不快。

“看來,只可能是柴雄親自将劍譜給我了。”秋濯雪苦笑起來,試圖掙紮一下,“不過,柴雄樹敵畢竟不少,總是還有些人見過他的劍招……”

徐青蘭冷冷道:“劍招确實可以模仿,可九冥候下毒的本事也有人能夠模仿嗎?”

這就實在叫秋濯雪摸不着頭腦了,他一頭霧水,皺眉道:“此話是從何說起?”

“你确實沒有下毒,不過,你卻解了九冥候所下的毒。”徐青蘭凝視着他,“九冥候的看家本事就是毒,甚至為了叫人拿不到解藥,他從來不帶藥丸,只記個方子。”

秋濯雪總算有一個能解釋的了,他頓時松了口氣:“此事是黑鳳凰姑娘……”

“呵,不錯,黑鳳凰與九冥候有幾分交情,還欠過九冥候的人情,據說他們兩人曾當過一段時間的姘頭,若從她口中得到解藥方子,确實理所應當。”徐青蘭幽幽道,“你果真如江湖人所言,有一顆七巧玲珑心,你心思如此缜密,手段如此毒辣,若非我來前遇到了黑鳳凰,只怕也要被你蒙混過去。”

秋濯雪已有了極不好的預感:“……”

“可惜你多情反被多情誤,黑鳳凰真真切切被你迷得神魂颠倒,被我抓住後,她已告訴我,她見過你之後立刻離開了酒肆,再沒有回頭。”徐青蘭皺了皺眉,“哼,她若非癡迷你至極,怎會坦然相告自己是個薄情寡義,重色輕義之人,你若不承認,倒是告訴我她有什麽撒謊污蔑自己的必要?”

秋濯雪說不出話來了。

這自然是因為九冥候不知怎麽,腦子突然壞掉,叫黑鳳凰以為自己聽見了一個天大的秘密。

薄情寡義最多叫人唾罵,若她說出自己留了下來,豈非就是對秋濯雪承認自己還記得這個秘密。

雖然秋濯雪絕不會因此殺她,但黑鳳凰心中未必會相信,她當然是一口咬死自己沒有折返回去,既沒有救宋叔棠,自然也不會聽見秋濯雪對越迷津心懷不軌。

秋濯雪:“……”

他的心思一向轉得很快,快到他總是在困境裏都能窺見一絲生路,可現在,秋濯雪卻恨自己的心思轉得實在太快,快到絕望地發現竟沒半點生路。

其實當日知道黑鳳凰在的人,倒不止秋濯雪,還有一個宋叔棠,倘若找宋叔棠與徐青蘭當面對質,也許能解開誤會。

只是如此一來,根本就是送羊入虎口。

若徐青蘭本就是故意激将,只為了逼出宋叔棠,秋濯雪此舉只怕正和她意。

而此刻說出實情,特別是九冥候懷疑他要勾引越迷津的事,想來徐青蘭只怕連話都不必再說,人都不抓,當場就要秋濯雪血濺三尺。

“你無話可說?”

秋濯雪确實無話可說。

“妾身知道,你一定覺得,縱然如此,也不過是證明九冥候與你有染。”徐青蘭輕輕笑起來,“妾身雖确實沒有柴雄與你相關的鐵證,但此事卻也不難,衆人來往,不過是為了一把血劫劍,這劍器又不同寶甲,并非人人可用。你卻有一位用劍的好友,若柴雄與你毫無瓜葛,怎會草率答應合作?”

秋濯雪:“……”

“只可能是他對你死心塌地,認定你是一心為他奪劍。”

“男人啊,動起情來時,總是蠢得可愛。”徐青蘭嘆息道,“再聰明狡猾的男人,遇到自己的心愛之人,看來也不會比蠢男人好到哪裏去。柴雄的劍從始至終沒有出鞘,只因他全然不相信你會殺他,到死也沒有傷害你的念頭,更沒有想到,自己竟會死在自己的劍招之下。”

“旁人瞧見了,也只會覺得他技不如人。”

秋濯雪的臉已有些扭曲,他真恨當初将劍放回去的自己。

“九冥候與柴雄都是老江湖,能叫他們心甘情願交出自己的保命本事,比殺了他們更難上千百倍。”徐青蘭輕輕嘆了口氣,“柴雄從不跟女人來往,他認為天底下的女人都是惡毒的,貪婪的,不忠的,會占據他練劍的時間,他這樣的人上鈎本就不需要多麻煩,因為他正如自己所認為的那樣,貪婪且不忠。”

“不過我實在沒想到,他原來傾心的是男人。”

秋濯雪:“……”他這輩子都沒想過聽完女人對風滿樓的評價後,還要再聽柴雄的。

“九冥候卻不同,他有過很多情人。”徐青蘭幽幽道,“可從來沒有一個女人知道他的解藥方子。更何況,你身上還有緩解宋叔棠毒症的藥,別告訴我,這也是黑鳳凰給你的。”

巧了,确實是。

叫徐青蘭這樣一說,秋濯雪甚至都有些開始懷疑九冥候與黑鳳凰的關系了。

只可惜這種懷疑,完全無助于秋濯雪現在對自己名譽的維護,他也終于明白,為什麽徐青蘭一見到自己,就誇贊自己有讓男人無法抗拒的魅力。

若江湖上有一個人,能先後傾倒風滿樓、柴雄、九冥候這樣的人物,其中兩個完全不近女色,還有一個則是閱遍芳叢,秋濯雪也會認為,這個人實在擁有讓男人無法抗拒的魅力。

只要這個人不是他。

“不過,還有一件事也叫我沒想到,九冥候對你居然情深至此,死在你手裏還不忘吃醋,否則他為什麽将毒下在宋叔棠身上,而不是你身上,沒有宋叔棠,其他兩家鑄記也是線索。”

徐青蘭實在不能不佩服秋濯雪,她說都已說累了,秋濯雪竟還能保持這樣懵懂無辜的神情,好像他當真從沒有做過這些事一樣。

倘若徐青蘭涉世不深,只怕真的以為自己想錯了。

秋濯雪:“……”

不過秋濯雪倒是突然想通了一些自己本覺得怪異的地方,九冥候雖口口聲聲說黑鳳凰出賣他們,但始終不像柴雄那般口出穢言,而且他在宋叔棠身上下的毒,怎麽偏偏黑鳳凰正好中過,知曉解毒的方子。

如他這般用毒大家,身上所藏的毒恐怕不下十來種,要換種無人知曉的毒來毒殺宋叔棠,豈非是輕松簡單至極。

恐怕,他當時也發現了黑鳳凰,人生最後一刻,只想為她留一條活路。

其中多少情意,只怕只有九冥候自己知道。

若非是眼下這種場合,秋濯雪本會飲酒唏噓一番,可是他現在簡直連站都快要站不穩了。

他甚至覺得,徐青蘭之前所說的那些有關自己與慕花容的話,不過是為了放松他的警惕。

此時此刻,她才是真正出了攻心之招。

秋濯雪甚至寧願如此。

風很靜。

徐青蘭的聲音好似帶着一種韻律。

“其實妾身倒真有些好奇,柴雄不難哄騙,畢竟他本就是個劍客,他定然以為你尋血劫劍,是為了他,可你是如何讓九冥候與其和睦相處的?”徐青蘭看着秋濯雪越來越複雜的表情,及時住口了,“也罷……”

秋濯雪原本對柴雄如何請動九冥候毫無興趣,可是他現在突然迫不及待想要調查一番了。

徐青蘭看着他的神态,好似又有了些奇怪的誤解:“聽說煙波客伶牙俐齒,口吐珠玑,可此時此刻,卻也是什麽都說不上來麽?看來他們雖為你所殺,但你心中也并非全然無動于衷。”

秋濯雪:“……”

他的舌頭好像突然失蹤了。

“煙波客的風采,妾身也已見識過了。”徐青蘭卷了卷自己的頭發,嘆了口氣道,“妾身很明白為何這麽多人為煙波客所傾倒,若非妾身心有所愛,只怕也會忍不住。”

秋濯雪嘆了口氣:“……秋某并非……”

他頓了頓,艱難道:“并非與他們有些什麽幹系。”

徐青蘭好似一點也不意外:“這是當然了,妾身一直都知道,男人也好,女人也好,人天生有些賤骨頭,得不到的總是最好的,得到了,便要出許許多多的麻煩。倘若他們真得到了你,只怕當着你的面就要打得頭破血流了,只有得不到,每個人都盼着你垂憐一二,才會乖乖的。”

秋濯雪:“……”

他實在不能想象,七年之別,越迷津的擇偶标準竟變化得這樣大。

他甚至忍不住想,難道徐青蘭也是這樣對越迷津的?

這不知怎的,叫秋濯雪心中忽生出沉悶悶的火氣來。

“更何況,無論如何,他們是自己心甘情願将命給你的,他們是自己癡心于你,到底是他們一廂情願。”徐青蘭垂眸笑了笑,“任是誰也不能指摘你分毫,不是麽?”

秋濯雪已經放棄解釋了。

徐青蘭輕輕嘆了口氣,她又恢複到了原先的口吻:“其實這些事,妾身并不在意。”

可是秋濯雪很在意!他這一生遇到的怪事不少,可這麽怪的事已多少有些超出他的接受範圍!

“拖延這許久,煙波客仍是不肯松口。”徐青蘭蹙眉道,“你并非劍客,何必執着這把劍呢?”

秋濯雪苦笑道:“我若說自己并不在意,徐大娘可信麽?”

“噢,自己不在意,那就是為別人在意了?”徐青蘭聞言許有轉機,頓時嫣然一笑,“唔,讓妾身猜猜,這樣一把好劍,正該配絕頂的劍客,只可惜,能者方可擁有,風滿樓患有心疾,這樣的不祥之劍進家門,只怕不吉利吧。”

這招數本是秋濯雪先用來轉移徐青蘭的注意力的,沒想到對方說了一通胡言之後,竟又用回到他身上來,當即哭笑不得,搖了搖頭:“徐大娘不必顧左右而言他,倒是徐大娘此舉,你那位……情郎又知曉麽?”

提到越迷津,秋濯雪輕輕咬住了自己的舌尖。

其實當日楊青說得一點不錯,自那件事後,越迷津就再沒有為秋濯雪殺過人了,他當時的的确确是為了楊青殺人。

秋濯雪略有些恍惚。

他們在七年裏總共遇到過五次,其中三次是秋濯雪遇到了仇家,兩次是越迷津的仇家,他們卻好似陌路,越迷津從不看他,也不求助,更不要說為秋濯雪殺人。

這些都在秋濯雪的意料之中。

他們的武功都足夠高強,強到不必他人插手,這是信任;而楊青實在太弱小,要是他因秋濯雪受害,秋濯雪定然會自責一生,所以越迷津才會動手。

因此酒肆當中,秋濯雪故意用了柴雄的劍法,他知曉越迷津來後,一定明白自己的意思。

他救了楊青一命,自己也還他一命。

許多事,本不必多說什麽的,在今天之前,秋濯雪一直以為自己是很了解越迷津的,現在卻沒那麽肯定了。

他突然意識到,他們之間已隔着七年,不是七盞茶,七個時辰,七天,七個月,而是漫長的七年。

七年的光陰,足夠做許多事,足夠越迷津成名,足夠江湖更新換代,足夠一個呱呱墜地的嬰兒開始練習武功……也足夠洗去秋濯雪對越迷津的所有了解。

就好像徐青蘭一樣,秋濯雪竟一點兒也不知道他們什麽時候在一起了。

“這不過是一份禮物。”徐青蘭眨了眨眼,漫不經心道,“不管他喜不喜歡,妾身先籌辦就是了,不喜歡再換,也來得及呀。”

看來越迷津并不知曉。秋濯雪在心底悄悄松了口氣。

“那麽,我還有一個問題,徐大娘是從何處得到血劫劍的消息?”秋濯雪不緊不慢道,“還請徐大娘解答。”

徐青蘭嘆了口氣:“這般繞來繞去,就是不肯松口,若不是妾身未必能打過你,只怕你十條命也留在這裏了。”她的目光一轉,好似想到什麽,“難道你就是想如此消磨妾身的耐性?”

她說話仍是這般柔軟,那把活蛇一樣的劍卻忽然從徐青蘭的手腕裏游走而出,霎時間刺穿月光,往秋濯雪的脖子上削去。

這劍又快,又穩,又輕,輕得半點聲音都沒有,劍尖還未至,四周稀疏的幾片樹葉已被劍光噬為齑粉。

秋濯雪屈指一彈,只覺得指尖微微一麻,這軟鐵竟比硬鋼更厚,只聽見劍身抖出一聲長嘯,又瞬間縮了回去,纏在徐青蘭的腰上,真好似條活物。

短暫交鋒了一回合,徐青蘭暫時落于下風,兩人卻都沒有劍拔弩張的意思。

“你這劍,我已見識過了,确實勝過柴雄不少,你還要繼續打下去麽?”秋濯雪淡淡道,“若是不打,要麽早些走,要麽就回答我的問題。”

徐青蘭顯然是不甘心,嘆了口氣道:“好吧,既妾身輸了一招,自是要乖乖回答你一個問題。”

她竟将方才的打鬥說得好似文人雅客酒宴上的飛花令一般。

“雁過留聲,人過留痕,步天行不自量力的事,江湖上早已人盡皆知了,三大鑄記在此刻忽同時動身前往萬劍山莊,沒事才真叫見鬼。”徐青蘭笑了笑,“這原本也沒什麽,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萬劍山莊何等顏面,請三大鑄記送上寶劍,供他兒子擇選,也是尋常。”

“只是千不該萬不該,赤火門下有個賭鬼鑄劍師,為了賭一把,将這個偷聽來的秘密壓在了賭桌上。”

秋濯雪問道:“想來他已死了?”

徐青蘭嗤笑一聲:“難道他還能活?”

秋濯雪默然不語。

徐青蘭卻沒說這秘密是什麽,她答應回答一個問題,竟真的只回答一個。

這一次徐青蘭選擇挺劍刺出,劍如流水,似月光,向秋濯雪胸膛襲去,秋濯雪身形一動,劍卻也追着他一起動,見秋濯雪伸手來捉,竟化劍為綢,如蛇吐信,瞬間往他手上抽去。

劍雖抽到了秋濯雪的手上,可秋濯雪剛猛的掌力卻忽作柔勁,縮在袖子裏頭,猶如一條大蟒,纏住了這條銀色的小蛇。

軟劍雖利,但畢竟偏韌,這好處此刻被秋濯雪利用成了短處,這袖子齊齊卷纏上來,一時半會兒,怎麽也奈何不得這緊緊絞住的布料。

兩人身形轉變,徐青蘭的劍已快要刺到秋濯雪的腹部,劍尖只需再往前半分,就立刻能将他開膛破肚,卻偏就這半分,徐青蘭無法再進。

布料被真氣充盈,已能聽見真氣與劍激起咯拉拉的僵持聲,若再僵持下去,這劍固然能破開袖子,秋濯雪的另一只手只怕也要落在徐青蘭的天靈蓋上。

徐青蘭只能撤劍回身,更何況劍招已老,一時之間,她奈何不得秋濯雪,秋濯雪也奈何不得她。

“妾身本以為這衣裳只是穿來好看。”徐青蘭嫣然一笑,“沒想到有此妙處。”

她有意挖苦,卻不料秋濯雪微微笑道:“徐大娘的劍也是不錯,确有些奇處。第二個問題,赤火門下的這位師傅說了什麽秘密?”

“自是比不過山雨主人劍法精妙。”徐青蘭倒也不惱,解答起來:“血劫刀當年還有一個說法流傳,說是沈二娘子實力遠不如徐還愁,因生憂慮恐怖,怨氣附于兵刃之上,造就一口絕世魔兵,因而血劫刀上血色經絡縱橫,猶如人軀。”

“編這故事的人真該去書局裏賺錢。”秋濯雪嘆氣,“他一定會發大財的。”

“如今,步天行的怨氣,也化為了一口絕世魔兵。”徐青蘭道。

秋濯雪更奇了:“要是這樣說來,這把血劫劍本該在萬劍山莊才是?”

“怨氣無形,會先追尋神兵依附。”徐青蘭不緊不慢道,“再千方百計回到主人身邊,那赤火門的賭鬼不知道自己上賭桌時,已死到臨頭,還想着迂回一些,繞個圈子。不過這話與明講也無差別,怨氣追随神兵,說明現如今就在三大鑄記的手中,只是不知道是誰家,他們此行,就是為了将劍送去萬劍山莊。”

原來如此。

秋濯雪略一沉吟:“你認為宋叔棠最為可疑?”

“這倒不是,我本是随着人路過。”徐青蘭笑盈盈道,“不過見到柴雄的屍體後,想到煙波客竟如此處心積慮,我難免也要懷疑一下。”

秋濯雪:“……”

作者有話要說:

入V當天,迫害秋哥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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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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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