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四十一章

林如淺正看着兩匹馬王笑,有小兵找他,說是大将軍召見。

說“召見”這個詞有點嚴重了,他和大将軍趙衡心是平級的關系,甚至有皇帝的聖旨傍身,他還要高趙衡心一個檔次。可這裏是人家的地盤,沒有聯合別的人擠兌他,就是趙衡心的拳拳忠心了。

林如淺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塵，“我這就去，請大将軍稍等片刻。”

進了中帳，趙衡心正在看着什麽文書，看樣式倒有點像是書信的樣子。

“林将軍,你來啦？請坐吧。”趙衡心看見他,示意他上座,把手裏的文書放下，這才說道，“我聽小松說林将軍想要紫荊軍近段時間出戰，不知是否有這件事情？”

他還沒決定呢，趙朦松倒是自作主張先幫他打招呼了，林如淺無奈的搖搖頭，“确有其事，有勞大将軍多多費心了。”

趙衡心擺擺手，“都是為皇上效忠，哪裏就費心了？起初我聽見的時候還以為是小松胡亂說的，現在林将軍親口證實了這件事情，我這就馬上調整一下兵馬，讓他們給林将軍讓開一條道路。”

“大将軍客氣了。”林如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說來慚愧，我一次指揮的經驗也沒有，很多事情都只是紙上談兵。也不知道這次出戰，到底是成還是敗。”

“誰沒有第一次打仗的時候？”趙衡心哈哈一笑，顯露出和趙朦松不同的豪爽來，“我第一次上戰場的時候是十七歲，怕的要死，還是我爹壓着我的頭，硬是給我弄到前線去的，我一邊哭一邊躲，要不是身邊有護衛，早就死了千百次了。”

看他現在這粗犷豪邁的樣子，還真想不到居然還有軟弱到哭鼻子的時候。

趙衡心繼續道，“林将軍現在才十五歲吧？就已經能夠獨領一支軍隊，聽小松說，之前遭遇伏擊的時候，還是你站到前面去鼓足他們的士氣的？那就已經很不錯了，至少比我那個時候強。”他頓了頓，“十五歲……十五歲我還在學三字經呢。”

好像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他也笑了起來，“我不行啊，以前讀書的時候把夫子氣得夠嗆，換了七八個夫子，都說我天性頑劣，不是讀書的料，氣得我父親用馬鞭抽我，把我從小院一直攆到大門口——小松這一點上像他母親，聰明，有靈氣。”

“朦松的學問在山上都是拔尖的。”林如淺如實說。

“哈哈，他母親讀書也厲害，要是個男兒身的話，指不定現在的皇帝……咳，我說錯話了，打個比方哈，打個比方，不過小松确實像他的母親，等林将軍你什麽時候有空了，到我們家做客，你就知道有多像了。”趙衡心笑笑，臉上盡是幸福的神色。

一個美滿的家庭對于一個男人來說，就是他終生的追求。

Advertisement

趙衡心在家裏面，也是非常幸福的吧？

林如淺笑道：“我和朦松平輩相交，大将軍不如稱呼我一聲‘如淺’，也顯得親厚一些。”

幸好趙衡心不知道趙朦松和他的事情，要是知道，非得提着劍追着砍他，到時候不用說好好的在這裏套交情拉關系的舉動了，林如淺躲避都來不及。

趙衡心點點頭，“我就托大一次，喚你一聲‘如淺’，你也別老是‘大将軍’‘大将軍’的叫了，就叫我一聲‘趙叔叔’多好？”

“趙叔叔。”林如淺從善如流，“在都中的時候就經常聽皇上說，趙叔叔的兵法是一流的，要我多多像您學習。所以，我還想問一問到時候出征，有什麽需要注意的事情沒有？”

他什麽都不會，現在是趕鴨子上架。內在雖然沒有，但基本的招式還是要學會的。

趙衡心撓撓頭，“需要注意的事情？嗯？我大老粗一個，哪裏知道那麽多？這事也沒個準的，你經常出戰，就知道該怎麽做了，我一時也說不清楚啊，不是我不想告訴你，實在是我也不清楚該說些什麽？在我印象裏面，點齊人馬，就可以出發了。遇上了敵軍，就直接沖上去開戰。”

林如淺眼角一抽，不由懷疑他是在戲弄自己。

一位鼎鼎大名的大将軍，怎麽可能這麽草率行事？

要知道趙衡心不是普通的将軍，他是統領一方邊境所有大軍的大将軍，這一片國土的安全就全部落在他的身上，怎麽可能披甲上陣，應該是坐在軍營中央，統攝全局，決勝于千裏之外的啊。

趙衡心笑笑，“行兵布陣不是我的強項，我擅長帶着人往前沖，鼓舞士氣，再說了，我的軍師和手下那麽多将領難道是擺設？我只用采用他們中間最好的計策，便十戰九勝了。”

頓了頓，他說，“我記得我剛剛進軍營的時候，我的父親就告訴過我一句話‘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我是個士兵，就該拿上刀劍沖在第一線上；是個将軍，就要統領我的士兵上陣殺敵；是個大将軍，就該知人善用，保家衛國。”

帳子裏面安靜極了，林如淺好像一瞬間想明白了什麽，又好像什麽都沒有想到。他只是愣愣的看着趙衡心，“……那如果我敗了，又該如何？”

他承受不了失敗，現在的紫荊軍也承受不了。

有多少人在等着看他少年将軍的笑話，又有多少人等着他從高處重重的摔下來，他不敢失敗，亦不願想象。或許這才是他為什麽不願意紫荊軍上陣的根本原因吧。

趙衡心看着他笑，露出白色的牙齒，坦蕩道：“敗了就敗了，又能怎麽樣？難道我還讓你立了軍令狀？這次敗了，下次找齊人馬重新殺他一次，血洗前恥，豈不是比什麽都要爽暢？”他知道林如淺在擔憂什麽，“沒有經歷過失敗的軍隊，絕對不是一支優秀的軍隊。你還年輕，未來有非常多的變化，對你而言，失敗并不可怕，誰沒有年輕過呢？”

林如淺眼前一亮。“謝謝趙叔叔。”

“你明白了？”

“明白了。”林如淺笑道，“趙叔叔你就等着我将那敵軍将領的頭顱帶來吧。”

“诶，好。”趙衡心雙手叉着腰，大笑道，“皇上聖旨上面是不許你上陣的，這一點你一定要清楚，如果出了什麽事情，我這個大将軍也就做到頭了。如淺，一定要小心，不要小瞧了任何人，也不要妄自菲薄。好好活着回來，就比什麽都還要重要了。”

皇上之前是強調過要他保住這條性命，現在趙大将軍也這樣擔憂着他的性命。林如淺心中感動，上前抱了他一下，“我從小就沒有父親教導，是山上的夫子和山長教育我長大，如今見到趙叔叔，就像是看到了我的父親。”

這讓趙衡心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了，他欲言又止，拍拍林如淺的肩膀，終究是嘆了一口氣。“你也別怪你父親，人孰無過呢是不是？”

趙衡心以為皇帝說的是真的，這林如淺是皇帝的私生子，聽他這樣說，還以為他對皇上有怨氣，忙勸慰道。

林如淺并不解釋，松開手，笑道：“那如淺這就出去點兵了。”

趙衡心點點頭，“你比小松來的利落。去吧。”

西北戰場整個一個荒漠地帶，冬天厚重的雪重重的覆蓋在土地上，操練的士兵每天早上起床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出去掃雪，把空地留出來，饒是這樣，還有不少的人容易摔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

這還算好的，聽人說前段時間糧草快用光了，不得不勒緊褲腰帶過日子，從大将軍到小兵都是每天兩碗稀飯，晚上肚子叫的人睡不着，操練的時候餓的手都打不直，自從林如淺他們這幫人來了過後要好很多，至少每天都能吃得飽飯了，操練起來的時候也有力了很多。

林如淺走到紫荊軍的駐紮地方，讓人去找齊幾位統領，準備點兵事宜。

畢竟是皇帝禦筆親封的将軍，紫荊軍全軍都受他的差遣，一衆統領不敢延誤，紛紛趕來，聽他一說是上陣的事情，就有些猶豫了。

戰場畢竟是提着腦袋走路的地方。

林如淺不耐煩道：“現在還是小戰，要是不練一練，等到了大戰爆發的時候，你們才臨陣磨槍嗎？！”

“末将不敢。”衆人應諾。

“我們身後是自己的家園，裏面呆着的是自己的骨肉同胞，身為一名軍人，貪生怕死、畏首不前，還算哪門子軍人？！這場仗，是為了保衛我們的領土，是為了讓身後的家人平安，你看看你們這些人的想法，怕死？怕死為什麽到西北來？！”

“這裏是戰場！是和那些畜生拼命的地方！都給我提起精神，把刀拿在手上，誰敢犯我國土，就他媽一刀削了他的腦袋！”

“叫上你們的兵，擂鼓，有馬的都上馬，我們正兒八經的三萬紫荊軍難道還怕他們小小的幾千人馬不成？！都給我上！”

他可沒有以多欺少的概念，四個打一個難道還會輸掉不成？林如淺微微眯起眼睛，陣前動員做足了，接下來就要看這些紫荊軍是不是真的像他和趙朦松想的那樣窩囊無用了。翻身上馬，拉緊缰繩。

“全軍出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