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美人(二十六)

美人(二十六)

夏日的夜晚,涼爽而靜谧,銀白的月光灑向大地,為大地悄然披上了一層銀紗。落雪閣夏蟬低鳴,滿園的翠竹馥郁清雅。

蕭逸竹坐在窗邊,将手上的白子落下,擡眸看向正端着飯菜走來的女子。

“姐姐,怎麽自個兒端了飯菜進來。”嗔怪道,忙上前接過女子手上的碗碟。

女子乃是一名美貌夫人,舉止優雅自有一番落落大方的氣度。“咱們姐弟倆有好久沒在一起吃過飯了,自然不能讓旁人來打擾。快坐下,看看姐姐這些年來的手藝如何。”

蕭逸竹微笑着坐下,夾了一箸清爽的青菜入口,贊嘆道:“姐姐的手藝可真是越來越好了,想必姐夫和夢兒一定吃的很開心吧!”

美貌婦人名諱慕容諾兒,正是蕭逸竹的親姐。聽他所言,她笑笑,只道:“你姐夫和我都忙,整日裏東奔西跑的,丢下夢兒一個人在家,哪裏有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飯的時候。倒是這些年好了,你姐夫已經漸漸上手了,這一家人聚在一起的時候也就多了起來。”

“時間過得真快啊,一眨眼間咱們都長大了!”嘆了聲,蕭逸竹提起酒壺斟了滿滿一杯清冽酒液。“酒真是好酒啊!”他贊,表情卻分明冷淡清明。

慕容諾兒一嘆,無奈道:“是啊,時間過的真快。轉眼間我從一名少女已經成了一名孩子的母親了,而母親和爹爹也已經去了那麽多年了。”

握着酒盞的手一頓,随即漠然的将酒液飲盡,蕭逸竹的表情倏然變冷,眼神中也摻雜着一種怪異的冷冽。

“小竹。”慕容諾兒溫和一笑,擡手覆上他的臉頰,道:“這麽多年了,你也應該放下了。那個女子不是已經在你我面前承認錯誤,自盡了嗎?”為什麽,你還是依舊不能放過自己呢!何必一定要糾纏在過去的記憶中,苦苦的無法自拔。

蕭逸竹微動,拉下她的手指,語氣冷淡:“姐姐方才怎麽會叫安兒爹爹?”

慕容諾兒一愣,随即反應過來他的異常到底緣何了。從小到大小竹便是跟在爹爹身邊養大的,被親手教導文學武藝的他想必對于爹爹的死一直是耿耿于懷吧!心下一嘆,她試圖笑着說:“還不是那少女的樣貌看着眼熟呢!若不看她是名女子,我還真要當是看到爹爹在世呢!”

表情微頓,伸向酒壺的手指收了回來。蕭逸竹的神情有些奇異,看着慕容諾兒的眼神中也充滿着疑問。“你說安兒長的很像爹爹?”

慕容諾兒微笑道:“自然是。家裏邊兒沒個爹爹的畫像,怕是這麽多年來小竹已經記不清爹爹的面貌了吧!畢竟,時間一晃過去了以十餘年了。”

印象中的那人永遠都是冷漠的,只有回到家裏時才會看到一絲暖意,只有在面對着自己的家人時才會溫和如暖陽。那是高潔如月的男子,他的風範,他的一切都是常人無法企及的,那是神一般的人物,在長久的歲月中,一直便是他心中唯一存在的尊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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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濃烈的記憶也有消退了的一天,仿佛在記憶深處只留下一縷青色衣角,每每想起,都是痛徹心扉。

面無表情的為自己倒了滿了酒,蕭逸竹不語,神情略有嚴肅。

自己的弟弟一直都是崇拜着爹爹的,那樣的人竟被一名一無是處的女子害死,想必是他心中永遠的痛吧!即便如此,她也是無能為力,只盼望着歲月将這段難過的記憶迅速抹去。“小竹不記得爹爹的樣貌了,但姐姐我可是記得呢!”她笑笑,眼神中略有懷念。“方才那少女走進來時,我當真以為是看到爹爹了,這才失态。若不是那少女的年紀對不上,沒準兒我會以為那是爹爹的私生女呢!”畢竟,這世上這般相像之人哪裏是那麽好遇到的。

蕭逸竹默然不語,只在她說完這句後,神情上才略有變化。“私生女?”他喃喃着重複道,“姐姐你覺得……有沒有可能。”天知道他說出這段話時,是如何的無力。

稍愣了下,慕容諾兒若有所思道:“也許,真的有可能也說不準呢!”

這段話落下後,兩人互看一眼,眼神中都是彼此能看得懂的情緒。

“看來小竹是知道了呢!”她嘆了口氣,笑着說。

“啊。”蕭逸竹微笑,回道:“慢慢的就知道了。”知道了自己并不是爹爹的孩子,也知道了爹娘之間到底是怎麽回事。上一代的糾葛委實太過久遠了,以至于他知道後簡直不敢相信。“即便如此,我也不後悔當初那麽做!”

慕容諾兒默然,她自是知曉他指的是什麽。随着年歲的增長,她也漸漸成熟起來。哪怕那人是自己的生身父親,她依舊無法将那成仇怨擯棄。雖然那個惡毒的女人已經被一場大火燒死了,但活着的人是永遠不會忘卻的!在母親活着的時候認祖歸宗,逐漸将慕容家的家産收斂于自己名下,看着那個人孤苦無依是他們姐弟二人對他最大的懲罰。

活該他對母親家族的迫害,以致于娶妻納妾無數,卻依然沒人為他生個一男半女來。這就是老天對他的報應啊!當初因為那個女人輕易的抛棄與母親之間多年的夫妻情分,謀得母親的産業,險些将她迫害至死,害的弟弟一出生便沒了爹爹,都是他們的錯!

“小竹,這不是你的錯。你本來就沒有錯,那種人根本就不該留在世上。哪怕咱們的身體裏流着他的血脈,除了讓我覺得惡心外,別的不會有一分一毫的改變。”

蕭逸竹愣怔了下,看着慕容諾兒嚴肅的表情,笑了。“不愧是姐姐啊!哪怕是已經嫁了人生子,依然是那個讓小竹敬佩的姐姐!”

直白的話語說的慕容諾兒臉面一紅,嗔道:“可真是長大了,懂得打趣你姐姐我了!”

“哪裏哪裏,只是一句誇贊罷了,姐姐莫要太放心上。”

“油嘴滑舌!”

“哈哈哈……”

夜色深沉而清透,落雪閣中,一間敞開窗子的房間中露出一張美麗不可方物的容顏來。那是一張少女的臉孔,白皙的面容,清澈如水的眼眸。

褚安安扒了扒袖子,看着身後的一桌飯菜,深呼吸了下,露出一抹開心的笑容來。教主大人的姐姐來了,這飯菜也更加豐富了呢!呵呵,而且今天不用和那家夥一起吃飯,感覺胃口也好了很多。

坐下來後,連忙用筷子夾了一只雞腿咬了幾口。“不過,教主大人的姐姐眼神一定很有問題啊!”肯定是近視眼,就算是自己不是傾國傾城的樣貌,起碼一眼看去也不能被當成一個男人吧!而且還是一個老頭子,瞧瞧這眼神!

慕容諾兒在落雪山莊待了大約三日有餘,便起身告辭了。臨走前,對自家弟弟百般叮囑,其中便有尋個好姑娘成親一項。

當時,教主大人視線落下遠處,露出一絲意為不明的笑容來。

見此,慕容諾兒大約知道自家弟弟心中有人,只笑:“小竹,成親時可不要忘記通知姐姐。雖然姐姐不一定能前來,但這賀禮可是一定要送上的。”正道人士中不乏奸猾之徒,若知曉了夏侯商號同這浮雲教之間的關系,怕是會有麻煩。慕容諾兒有心,卻也不能放任這商號下數萬人的生計而不顧。

對此,蕭逸竹自是了解,對于姐姐的無奈報以理解,笑着說:“姐姐,你放心好了。”

“那好,姐姐這就離開了。你可要多多保重,莫要讓姐姐擔心才是!”

一切盡在不言中,姐弟二人依依不舍告別。轉身間,一個是鼎鼎有名夏侯商號的女掌櫃,一名則是為之畏懼的浮雲教教主。

看似毫無瓜葛,卻有凡人無法斬斷的,千絲萬縷的聯系。

姐姐走了,褚安安自覺自己的好日子也要到頭了。每日裏偶爾會被騷擾一番,早已習以為常。但最近某人的一些舉動,還是讓她不得不忌憚起來。

浮雲教中,她所識之人不過三人,教主大人一位,便是左慕與佑群。這其中,又以佑群關系最為親厚。但即便如此,對佑群而言,怕自己也不過個能聊得來的算不上朋友的普通女子。若要說服她幫助自己離開,可是難如登天。

“在看什麽?”

悄然無息的房間中忽然多了一道男性冷然的嗓音,褚安安稍稍一愣,卻未加害怕。“麻煩下次走正門好嗎?”總是神出鬼沒的出現,害的她心髒都要負荷不起了。

蕭逸竹一襲烏色衣袍,如夜色綴滿全身,暗夜中走來宛如鬼魅。但他的臉卻是極美的,慘白月光下透着極致的誘惑。

饒是看了多次,這月下美人還是屢屢令她失神。牙齒咬了咬舌尖,尖利的疼痛喚回了她消失已久的神智。褚安安板起臉來,怒罵一聲:“禍水!”

蕭逸竹笑笑,這些日子裏已經聽膩了‘妖孽’一詞,這‘禍水’二字還是十分貼切順耳的。“安兒還沒告訴本教主,在看什麽呢?”伸出手臂,從善如流的将人攬入懷中。這一動作他做的不僅流暢,而且極為習慣,但顯然是這些日子裏才養成的習慣。

“看星星啦!外面黑漆漆的,除了星星我還能看什麽!”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褚安安撅嘴道。

笑着點了點她嘟起的紅唇,蕭逸竹捏了捏她的手臂,略微不滿道:“怎麽還是這麽瘦,那些飯菜都吃到哪裏去了!”

眨了眨眼睛,褚安安微微一笑,指着自己說道:“這是天生的,好些個女孩子求都求不來的。你是不懂得啦!”她投身的這個殼子還真是有意思,胃口大不說,卻硬是吃不胖,可滿足了她以前品嘗美食的願望。怎麽吃都不胖,應該是全世界的女孩子都羨慕和渴望的吧!

蕭逸竹自然不是女子,顯然也不會理解女子們的心事。鳳眸危險的眯起,他怒道:“膚淺!愚蠢!”

“哈?”褚安安微愣,她還什麽都沒做,怎麽就被教訓了。

“瘦的像排骨一樣,哪裏需要求來的!女子還是豐滿一些,比較好!”

“切!”褚安安輕笑,“你又不是女子,自然不了解了。難道相比于抱着一名纖瘦的美人,你還寧願更習慣肥碩的美人不成?”

蕭逸竹不語,顯然也是在思量這件事的可行性。最後,他點頭道:“無論如何,你還是吃胖一點好。對于現在的你來說,你還是太瘦了!瘦巴巴的,抱起來沒感覺,咯手的很!”

有本事你別抱着我啊!但這話可是寧願爛在肚子裏,也萬萬不敢說的,免得惹了某個總是喜怒無常的男人。低頭看了看自己高聳的峰巒,褚安安都沒意識到,卻也已經将話出口了。“我覺得還好啦,也算是一手掌握的。要是太大一些,我這小身板肯定會很辛苦呢!”

順着她的視線看去,胸前的豐滿雖不誇張到峰巒疊起,但也聊勝于無,甚至更有風韻。蕭逸竹鼻間一熱,忙伸手去探。手指上除了呼吸的溫熱并無其他,這才令他松了口氣。若真的被眼前這個小丫頭給看到自己流鼻血的模樣,想必沒有比這個更丢臉的了。

輕輕拍了拍揉了揉自己的柔軟,褚安安撇嘴:“難道非要成了奶牛才行嗎?”話音剛落,旁邊就是一連串的咳嗽聲。身子猛地一僵,鮮紅的顏色蔓延到了她的全身,一雙白皙的耳背都染了紅色。完蛋了,她都忘記了這身後還有個純男性的存在,自己的一番動作言語該不會被對方認為是挑/逗吧!這個想法令她一抖,臉色驟然發白。

懷裏的嬌軀隐隐有些發抖,蕭逸竹皺了皺眉頭,摸了摸少女的臉頰。果真冰涼無比,甚至看上去都不如方才的顏色健康,透着幾分蒼白。

“穿着這麽單薄,還開着窗子,若真的得了風寒,看你有哭的時候!”低聲訓斥着,蕭逸竹掌力一揮,兩扇雕花木窗瞬間關合。

褚安安心裏暗說:“簡直比電動的還要厲害啊!”

蕭逸竹彎下腰去,猛地将少女單薄的嬌軀抱在懷中,向卧室沒走去。

該不會他是打算将她給辦了吧!褚安安一驚,身子愈發的僵硬起來。

她的不自然想當然被蕭逸竹理解為冷的厲害了,腳步更是飛快,甚至運上了輕功。

被輕輕擱在床榻上後,褚安安連忙翻身坐起,大聲說道:“不是說好的,不強迫我的嗎?”

少女的臉上多了一抹不自然的豔紅,為蒼白的臉色增添了不少美感,只是蕭逸竹卻想不明白她的怒意從何而來。摸了摸她的臉頰,傾身貼上她的額頭。額頭冰涼,并不燙手,“看來沒發熱啊,怎麽竟說胡話呢!”

“你不是……”頓了下,褚安安低下頭小聲道:“打算那個的……”

蕭逸竹不了解這所謂的‘那個’為何物,但看少女羞紅的臉色,大約也猜了明白,登時失笑。“真是個小傻瓜!”他罵道,言語裏是自己都沒發現到的寵溺而溫暖。

“……”好端端說自己幹嘛!褚安安一愣,擡起頭去,正對上一雙水波潋滟的絕色瞳仁。清透的眼眸中自己純然一派清影,剎那間她竟仿佛有錯覺這個人的眼中只有自己一人而已。

“乖,好好睡一覺,免得真受涼了!”好脾氣的為她攤開被子,脫下腳上的繡鞋。想了想,蕭逸竹還是拽掉了那雙白襪。一雙秀氣白嫩的足暴露在自己眼前,蕭逸竹鳳眸裏閃過一絲火熱。仿佛是察覺到他的情緒,圓潤的腳趾怯怯的縮了縮,可愛的粉紅色較之恨不得讓人咬上一口。

輕壓下心頭的漣漪,蕭逸竹笑道:“你現在這幅幹癟的身子,本教主才懶得去抱呢!人小鬼大,這男女之事哪裏是那麽容易的!”

褚安安沒有回話,心中卻是不滿道:“也不知道哪個人每次抱着自己不放手,好幾次都差點兒擦槍走火!”當自己是笨蛋嗎?那麽明顯的東西戳着自己的臀/部,她還能一派天真爛漫說:“阿呀呀,你怎麽在褲子裏放了一根大棍子啊!戳得人家好難受呢!”惡~

如今,只能裝作什麽不知道才好。恰到好處的紅了臉,褚安安将雙足縮進了被子裏,怯怯道:“才,才沒有……”難道她天生就有演戲的天分不成,最近她可是發現自己面前這個男人越發的得心應手起來。甚至這說臉紅就臉紅,說撒嬌就撒嬌,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還有如此小女人的一面。

含笑的拍了拍少女的發髻,蕭逸竹溫和說:“別瞎想了,睡覺吧!本教主就在隔壁,若有不舒服的地方,無需大聲呼喊,本教主就會趕來。”

順從的躺下,将被子蓋到下巴底下,褚安安點了點頭,眯着眼睛,笑了。

為少女掖好被子,蕭逸竹出門時還不忘将屋子裏的燭火熄滅。這一套/動作他做的很是習慣,甚至隐隐有幾分自己都不知道的熟悉感。

“真像個奶爸!”等到人走遠了,褚安安才撇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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