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我沒有做不到的事情

這一晚， 兩人都過得異樣煎熬。

程西不敢動，後來不知道什麽時候，慢慢迷迷糊糊失去意識， 再次醒來，已是第二天早。

旁邊床鋪是空的， 被子疊放整齊，她伸手一摸， 已經沒了溫度。

待她起床出去，桌上已經擺好早餐，陳慕也打理整齊， 面容在晨光下泛着白皙，瞧不出昨夜的不适。

雙方問了早，慣例出門去上班。

程西中午剛好工作經過租房附近， 于是特意過去一趟房子，天氣好起來， 那日的陰冷潮濕不在， 陽光明晃晃打進屋子，家具上面都蓋着防水布。

頂樓有工人在施工，估摸着兩天就能完成。

再下去，正好撞到房東， 領着人來看天花板和地面，預計明天開始翻修。

弄好再晾一晾， 大概下周就能重新搬回來。

程西微微松了口氣，待晚上回家，看到陳慕也的新床也到了， 他蹲在地上組裝着床架， 手裏拿着螺絲刀工具， 幾下就完工。

他弄好用手用力撐了撐，揚頭對她感慨：“這應該比先前那個牢固一點，不至于撞一下就散了。”

程西沉默，尴尬抿了下唇，委婉道：“其實只要不去撞它，床應該也不會散。”

他竟然露出若有所思，随即認真一點頭，附和：“那倒也是。”

“…………”

“你今晚可以睡個好覺了。”程西只好道。

這下沉默輪到了陳慕也，雖然一整個白天，兩人都沒有提起昨晚的事情，但彼此心裏都有些異樣。

于是，短暫安靜之後，陳慕也望着她，突然出聲：“我昨晚睡得挺好的。”

“……是嗎？”程西叛逆有點上來，忍住問他哪裏好的沖動，溫和點頭，“那就好。”

“我也睡得挺好的。”她不忘補充一句。

結束友好的交流，晚上各自回房睡覺。

如此過了兩天，不知不覺已是周五。

程西又去看了遍房子，屋頂天花板都維修翻新完畢，在通風晾幹，天公作美，這段時間都沒再下雨，大晴天。

她晚上吃飯時和陳慕也說了大概下周搬回去的事情，他默了會，開口：“你不用着急，慢慢來，在這裏住多久都沒事。”

“我沒着急，房子是正常維修進度，現在差不多弄好了。”程西淡聲解釋。

最後一個周末，慘的是，兩個人都要加班，程西部門接到一個大新聞，同事都在加班加點趕稿子，陳慕也上次圖書館設計圖到收尾階段，正在和甲方接洽修改。

周六各自忙到深夜回來，倒頭就睡，第二日，聽到外面偶爾傳來的響動，程西睜開眼，才察覺，陽光落了滿屋，抓起手機一看，快中午了。

她起床出去，不出意外看到陳慕也在廚房忙碌，說來也很奇怪，他在小屋裏明明那麽懶的一個人，每天睡到最晚，起來也是雙手不沾陽春水，俨然一個大少爺。

搬過來這段日子，程西卻每天看到他比自己早起，準備好早餐，有時候她加班忙，還會弄幾個常見的菜式，兩人在家簡單吃一頓。

在程西的感覺裏，陳慕也應該是被照顧的那一個，沒有想到，他輕而易舉的，就可以把她照顧得很好。

所以，在小屋那會，他真的就是因為單純懶，或者說，不願意。

程西洗漱完，恰好陳慕也關火，端着最後一個菜出來，見狀叫她：“吃飯了。”

她往餐桌上一看，兩菜一湯，頗為豐富。

番茄炒雞蛋、紅燒排骨、還有一個三鮮湯。

賣相清淡可口，像模像樣，程西看着他白皙纖長的手指沾着點水珠，在擺放碗筷，

莫名覺得這一幕難得，讓她有種、她何德何能的奇怪聯想。

程西坐下來，陳慕也先給她盛了碗湯，雖然是簡單的家常菜式，湯味道卻很豐富，她看了眼，裏頭放了火腿、雞肉、娃娃菜，搭配得很均衡。

她不免有幾分詫異，為他廚藝的突飛猛進。

“好吃嗎？”恰好對面的人問。程西咽下嘴裏那口湯，點點頭，微睜眼，“你從哪學的，怎麽突然會做這麽多菜？”

“網上有食譜。”陳慕也風輕雲淡，給自己也盛了碗，嘗了嘗，略為滿意點頭。

“味道還行。”

“這都是你第一次做的？”程西打量這桌子上的菜，驚訝再也控制不住。

“嗯，好像不難。”

“…………”

程西默默吃飯，不再說話。

“好吃嗎？”偏生旁邊的人還要問，程西剛好在試那盤紅燒排骨，味道自然是不錯的，她毫不吝啬自己的贊美，正色點頭，“陳慕也，我覺得你在廚藝上極有天分。”

“或許不止廚藝。”他依然神情平淡，頗有種深藏功與名的淡然，說出下一句。

“我做什麽好像都很有天分。”

“…………”

“謙虛，也是一種美德。”程西只好委婉道。

他做飯，程西就自覺承擔起了飯後收拾的任務，把碗筷都放進洗碗機裏，她靠着流理臺，同邊上的人閑聊。

“陳慕也，我覺得以後家裏可以換個人做飯了。”

陳慕也端着水，靠在她旁邊，聞言思索了下：“也行。”

“你這麽好說話？”程西原本只是開個玩笑，沒想到他答應得這麽順暢，叫人不免驚訝。

“嗯。”他正色點頭，眉眼認真，“只是我做飯的話，不免有點辛苦，如果有人能給我一點好處的話……”

“……你想要什麽好處？”程西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問完，又立馬想到什麽，深深打量他幾眼，意有所指。

“不過有些做不到的事情，就不必提了吧。”

“……？”陳慕也總覺得她意有所指，又找不到證據，不禁緩緩擰眉看她，慢聲叫，“程西……你……”

他欲言又止，說不下去，只能恨恨一嘆氣，伸出手指戳她腦袋。

“你一天到晚在想什麽？”

陳慕也看向她烏黑瞪視的眼，無奈澄清：“我是指一些單純好處吧，你在想什麽不單純的。”

程西：“……？”她很冤枉，他自己說得那麽暧昧，也不免她想歪了。

況且。

“我哪裏不單純了，你自己現在在想什麽不單純的？”

“我不單純——？”陳慕也氣笑了，沒察覺，口不擇言，“你說做不到的事情，我做不到的事情——”

他話到嘴邊，反應過來，抿緊唇，對她微微一笑，語調平靜且自信。

“我沒有做不到的事情。”

程西用全身自制力在憋笑：“哦。”

“你真厲害。”她不忘鼓勵。

陳慕也努力控制，一口氣喝下大半杯水，勉強冷靜下來。

“程西，你給我等着。”

……

兩人這番拉扯，最終以陳慕也放狠話結束。

假期只剩下半天。

程西趁着這個時間，和陳慕也外出，重新置辦了家裏上次被雨水打濕的生活用品，又大概搞了遍衛生，開窗通風。

臨走前，她打量了遍房子，地板和天花板已經幹得差不多，晾幾天就可以住人。

搬家時間定在下周六。

前一晚，程西特意定了餐廳，請陳慕也在外面吃飯，算是感謝他這些時間的照顧。

他答應的沒有問題，令程西無語的是，吃到中途，他以去洗手間為借口把賬結了。

程西正和他生悶氣，服務員端着酒過來，做新品試喝，參與者可以獲贈一份甜品，情侶則額外附贈一支玫瑰。

“對，我們是戀人。”陳慕也朝對方點頭。

新品是特調的雞尾酒，陳慕也正準備接過杯子時，程西提醒：“你待會還要開車。”

酒用玻璃杯裝着，黃綠透明分層，顏色在燈下很漂亮，一小杯。

程西自告奮勇品嘗，入口酸酸甜甜的口感，微澀，後調帶着青檸味，竟然是好喝的。

她如實反饋了自己的想法，服務生記錄下來，臨走前，含笑遞給她一枝玫瑰。

那份甜品最終也進了她的肚子。

程西回去車上，還在和他說着今天這起特別的小插曲，那支玫瑰被她拿到家裏，插在玻璃杯中。

做完這一切，她才感覺困意上來，和他打了個招呼去洗漱，出來就躺到床上，費力扯起被子蓋好。

意識迷迷糊糊間，感覺有人推門進來，陳慕也輕聲叫着她的名字，扶她起來，給她喂了一杯蜂蜜水。

甜絲絲的液體入喉，程西才清醒幾分，睜眼看他，呢喃：“陳慕也……”

“你這個酒量……”他搖頭嘆氣，頗為無奈。

雖然小屋已經見識過一回，但是沒料到，今晚這一杯後勁也如此大，程西勉強支撐到家，就倒下了。

“我怎麽知道……他們這個酒、酒精含量這麽高……”程西嘟囔着，臉頰紅潤，手裏難受地攥着他袖口。

“好了，喝完就好了。”他安撫拍了拍她的背，只可惜，喝醉的人毫無道理可講，程西攥着他不放，陳慕也只好把手裏杯子放到一旁床頭櫃上，維持着這個姿勢，任由她拉着。

床上，程西靠在他懷裏，睡得正好。陳慕也身體半靠在床頭，一只腿屈着，另只腿撐在地上，打量着她。

依稀記得，第一次告白的那個晚上，她也是喝醉，突然說出的喜歡，讓他心跳無措許久。

當時他只覺得負擔，一開始他就沒想過在節目裏談戀愛，他承認自己有私心，幾次約會結束，确定無法進入親密關系之後，更怕引起女嘉賓的誤會，在裏面和所有人都保持着距離。

結果，出了意外，她成為一個例外。

他在告白當晚，就冷靜下來，決定當做什麽事都沒發生過，兩人重新退回到先前的關系，甚至，他還刻意回避。

結果，心并不受他控制。

真正被她疏遠之後，難受的好像是自己。

陳慕也看了節目，才清楚地看明白後半程他的轉變，對于其他人，或許正常，在他身上，他後來和程西的種種，早已超出界限。

或許在被她告白的那晚，他早已動心。

只是心理本能的抵觸壓下了那絲隐秘的欣喜，讓他忽略了，存在他身體裏的感情。

其實他是喜歡她的。

不知過了多久，程西中途昏沉醒來，看到陳慕也時，感覺自己還不清醒，直到他聲音響在耳邊：“睡醒了？好點了嗎？”

“渴……”程西喃聲，他松開她，腳步聲走遠，很快又進來，手裏端着一杯溫水。

程西抓着他的手腕，咕嘟咕嘟喝了大半杯，感覺自己重新活了過來，腦子也清醒不少。

“我再也不喝酒了。”她睜着茫然的眼望他，痛苦道。

“你上次也是這麽說的。”他指腹擦過她嘴角，聲音在這安靜深夜，莫名有點溫柔。

程西眨着眼：“上次……上次是……？”

她很快也想起了小屋那段記憶，委屈頓時湧上來，握緊拳頭重重捶了他手臂一下。

“你很過分，我那時候就想，再也不要喜歡你了。”

“我錯了。”

“原諒我吧。”他垂下眼來，劉海細碎覆住眉，雙眼皮拉成一條漂亮的弧度，黑眸很深，落在她身上。

就讓她有種，被莫名深情注視的錯覺。

程西肩膀往裏縮了縮，卻更貼近他懷裏。心又軟下來。

“那我就原諒你吧。”

“那你能不能繼續喜歡我？”他繼續道。程西如被蠱惑，乖乖點頭，“好。”

她話音剛落，下巴就被捏住，面前的人低下頭來，含着她的唇，溫柔缱绻地吻着，濕熱氣息細細密密往裏探入，包裹她每一寸。

程西被親得有點喘不上氣，這次格外久，到後面，明顯感覺到陳慕也呼吸一點點加重，輕柔輾轉變成了疾風驟雨，中途程西有兩次忘記換氣，大腦缺氧，又被唇上刺痛喚醒，整個房間只有暧昧聲響蔓延，等到他終于離開時，程西滿臉潮紅，喘息深深，感覺唇上已經有些浮腫。

他指腹輕輕擦過她的唇角，拭去殘留水漬，眸色在光下難以分辨，一個呼吸起伏間，又再度親了下來。

程西很快往外偏了偏，剛要說話。

“我就親一下。”他話音覆在耳邊，程西臉被他輕輕轉了過來，陳慕也低頭，在她唇上重重一碰。

“好好休息。”他終于露出心滿意足的笑意，安撫地蹭了蹭她的臉頰，很快替她掖好被子，起身出去。

房間燈揿滅，門閉合，随着最後一絲燈光消失，程西終于從昏沉中回過神，回想這一晚陳慕也的模樣，臉慢慢升騰熱度，轉了個身埋進枕頭裏，徹底睡不着了。

……

周六這日，再怎麽磨蹭，傍晚太陽落山之際，程西還是搬回了自己家。

陳慕也坐在沙發上沒走，外面天都黑了，依然坐在那兒，懷裏抓着她新買的抱枕把玩。

“你還不回去嗎？”程西已經沒東西收拾了，見他不走，切了盤水果過來，慰勞他幫忙搬家的辛苦。

“一個人的房子，有什麽好回的。”他望着天花板，嘆氣。

“……你之前不一直都一個人。”

“你沒聽過一句話嗎？”他轉過臉，幽幽望着她，認真道，“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那這樣吧。”程西想了想說，“你今晚就睡這，睡沙發怎麽樣？”

“……你好狠的心。”

陳慕也最終還是走了，到家之後，立刻給她發來一張照片，空落落的客廳，配文：孤寡老人。

她忍不住笑，回複：裝模作樣。

小也：【？】

陳慕也給她扣了個問號過來，程西按着鍵盤打字。

小西：【晚安】

小也：【…………】

小也：【晚安】

小也：【明天見】

不知不覺，晨間起來，外面已經有了層濕冷霧氣。

滬市已過日歷上的立冬。

陳慕也大早等候在她家樓下，等她一起吃早餐。

外面的早餐攤，豆漿熱氣騰騰。

兩人吃完回去，牽着手，感受到了空氣中的冷意。

“時間過得好快，我們認識快到一年了。”程西不禁感慨，想起了去年的冬天。

他們在節目第一天重逢。

“在一起的六個月零八天。”他算了下，精準報出數字。

“好巧。”程西心裏默算一遍，這剛好是，她喜歡他的第六年。

“什麽巧？”他轉頭問。程西握緊他的手，對他笑了笑，随口編了個回答，“好巧，我們還在一起。”

“……這算什麽巧。”陳慕也露出無奈，“我們什麽時候不在一起。”

程西還當真鄭重思考了下這個問題，結果發現，自從陳慕也過來滬市之後，他們好像大部分時候都待在一起，

“你過年在哪裏過？”她不可避免想到年底的春節假期。

問完，腦子才反應過來，一顆心悄然提起，手指不自覺收攏。

“我還沒确定。”他說完，意料之中問她，“你呢？”

程西回答在口中轉了好幾轉，最終還是沒辦法說出那兩個字，無聲垂眼，避開他的注視，強笑着、語氣輕松。

“我也還沒确定呢。”

作者有話說：

差一百。

明天補！（日五綠說話算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