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交換

“我不信，一座宅子而已，薄家的人自身難保，怎麽會連錢都不要！”

“如果徐美情說的真心話，她和薄小姐的關系并不好，那通過她去打動薄小姐，無異于癡人說夢。”冷眼掃了助理一記，鄢光奕警告，“禾傾，做事留一線餘地，這是我亡母的心願，就算要達成，也要用彼此都能接受的方式。”

“是，是我說錯。”周禾傾乖乖道歉。

掠奪一個孤女安身立命之地，任何情理上都難以說得過去。

鄢光奕本以為薄南峰妻女早已經達成一致。

現在看來，恐怕是徐美情一頭熱，這樣的交易會伴着風險，是他不願看到的，“我不想別人說我鄢家用勢掠奪孤女的家産，傳到老頭子的耳朵裏，平白惹他疑心。”

“那現在？”

“觀以後的時機，回京市。”

這天，徐家姐弟雙雙地在薄家門外下了車，徐維先一步去按門鈴，笑眯眯地，“是我，快點開門。”

“呵……谄媚！”

他聽到聲響回頭，徐美情抱着胸杵在那，一臉的不高興，“別高興得太早，你以為那個小妮子是這麽好打交道的？還嫌吃的虧還不夠多？”

“姐。”

扯出笑，他勒了勒領帶，“來都來了。”

“那又怎麽樣？”

門衛正準備開門，看到他們這幅架勢，直覺他們是來找碴的，登時有點猶豫，“等等，我去問問。”

“問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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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美情撒潑，“我回來還要問？”

“姐——”

雙手扶住她的肩膀，穩住她的憤怒，徐維嬉皮笑臉立刻收了起來，“別忘了我們是來幹什麽的，爸讓我們來道歉，可不是讓你過來惹事的……”

說着，他轉向為難的門衛，挂了一絲浮笑，“沒事，你去問吧。”

畢竟現在蓉蓉當家嘛，要尊重她的。

至于面子，現在已經不是他該關心的事。

門衛挺實在，他說請示，真的打了電話到主機那，一板一眼地把外頭的兩人說了。

“放他們進來。”

傭人把電話拿給管家，管家直覺地回。

“好——”

“等等……我去問問大小姐。”

盛夏的白天，大宅子裏的植物生機盎然，高高低低的樹蔭下，飄浮着一絲暖風。

二樓陽光房裏，恬靜悠靜的少女松散了一頭的長發，倚在藤椅上，目光卻對着幾百米外的鐵門。

男女兩個側站着講話。

隔得太遠，聲音飄不到這裏。

巧的是，管家這時恭恭敬敬地在門外請示，她垂下了眼簾，捏了顆葡萄放到跟裏，蔥翠的手指一撚，低聲嘆，“終于來了。”

徐家既是他們的保護傘，一樣也能推他們出局。

一旦想穿這裏頭的利益關系，徐美情和徐維就變成了紙老虎，輕輕一捏就碎了。

薄蓉懶懶地走到換衣間裏，挑了一身衣服換上，她對着穿衣鏡，黑色的長發洋洋灑灑落在肩頭，本來就清冷的神色，被冷色系的衣服襯得更冷了。

她出來時，妥帖地收掉了臉上的冷，變得有些無所謂，底氣十足的淡定。

問了傭人徐家姐弟呆的地方，她獨自朝那邊走去，穿過了走廊時，兩姐弟的争吵聲已經傳得到處都是，輕而易讓人看到他們薄弱感情的破裂。

呵，這對姐弟。

面容彌漫了輕柔的微笑，薄蓉撩了一把長發，全然不像一個15歲的青春少女，聲音冷冽，“你們應該想好了，要怎麽回複我吧。”

李婆婆高高興興地回來，知道薄蓉居然要去當別人家的女兒，一時間不能接受。

她抱着薄蓉，心疼地直皺眉，“蓉蓉啊，要是不想去，咱就在安陸過，好不好？”

“李婆婆。”

誰都可以敷衍，也只有這位老人是萬萬不能傷一點心。

薄蓉漾起微笑，徐徐地安撫，“既然有個孤單的人需要我，我又怎麽能不去呢。只要我留在這裏一天，薄家就不得安寧，我連你們也護不住，又何能當這個大小姐？”

“唉。”

李婆婆顫顫巍巍抱着她嘆氣，“這不是你的錯，憑什麽都壓在你身上，李婆婆舍不得你啊。”

薄蓉揚起笑花，緊緊地抱住她的背，強壓住感傷，努力讓自己變得快活起來，“李奶奶，你要祝福我過得好好的，一定要過得好……您留在這裏，幫我把家守好，總有一天，我會回來的……”

“哎。”

李婆婆根本不信她的話。

能回來嗎？

那樣的家大業大？那樣的顯赫家勢？

她老了，可她心裏一點也不糊塗啊。

只可惜年紀大了，人微言輕，不能再護住這個單薄可憐的女孩兒。

離暑假結束還有三天，到了道別的時間。

徐家的年輕後輩走進薄家，一眼被碼在客廳裏的大箱子奪走了注意力，佑大的廳裏，足足擺放了五六個大箱子。

李婆婆還在感嘆，“東西收得太少，到那邊沒衣服穿可怎麽辦？”

這還叫沒衣服？

聽了這話，薄蓉只是笑笑，“到處都有服裝店，到時候再買也不要緊，帶多了也會過時。”

“是啊，那可是京市。”

兩個字，代表了全國最有權勢，最新潮流，最金光閃閃。

李婆婆眨巴着眼睛，把嘆息咽了下去，依依不舍地和薄蓉又摟了一會兒。

轉眼間，廳裏的行李都被搬運一空。

徐家人等在邊上，頻頻地看手表，傭人們都無心做事，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眼睛看着這邊。

十點半，時間已經很緊，該走了。

再看一眼自己的家，再看一眼關心她的那些人，直到坐到了車上，薄蓉仍是有些怔忡。

車子開走，她恍惚地摸到口袋，摸出一張硬卡片。

卡的背面，一串六位數的密碼，這是李婆婆這麽多年的習慣。

眼淚，登時就止不住了。

一路到了飛機場，薄蓉的眼睛已經腫成了桃子，她拿絲巾蓋住眼睛，向侯機廳走去。

徐家人什麽也不看，什麽也不說，仿佛看不到她的狼狽似的，盡職盡力地護送她上飛機。

為了避嫌，徐家人選擇坐在她後面。

乘客陸陸續續地落座，只有她旁邊的位子一直是空的，來人姍姍來遲，帶着一股子青草的氣息。

她餘光掃過，與少年深邃的目光撞在一起，這回是真真切切地愣住了。

唇間輕啓，“任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