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活着的只是軀殼

“謝奕少,蓁蓁不愛喝咖啡,我這手藝還沒地方使用,也就奕少不嫌棄了。”

鄢光奕微笑地看他,“現在我們不是上司和下屬的關系,可以随意點,我一向将你當朋友看待,你也不必這麽拘謹。”

他看到周禾傾露出受寵若驚的表情,心裏的寒冰漸漸融化,“這種時候,你不應該陪着我,而是該陪你的小妻子。”

猶豫了一會兒,周禾傾想到方才結賬時看的那些冷凍食品,“這個年,您又不打算回家裏過嗎?一個人在這裏?”

“這是我的家,有什麽不好?”

“但,一個人,是不是……其實我家也挺大的,奕少如果不嫌棄,可以到我家來過年,蓁蓁手藝不錯,家裏多一個人,相信她也會很開心。”

所以說,男人一遇到感情的事,再多的智商也要變為零。

鄢光奕雖然是個光棍,也知道做電燈泡是可恥的。

周禾傾的好意他心領了,可讓他去一對新婚小夫妻家裏做客,每天看着他們親親我我,他饒是再強大的心髒,也會覺得接受無能。

他只怕到時候,某個蓁蓁在背後要将他罵得狗血淋頭了。

他放下咖啡,用真誠的目光對着自己最得力的助手,“沒關系,我一個人習慣了。”

“但是天天吃冷凍食品,太不健康了。”

“我會找個人來替我做飯,這樣你是不是會放心一點?”

聞言,周禾傾下意識問,“誰?”

鄢光奕笑看着他,漸漸地,他回神過來,才意識到這是句玩笑,“奕少,我一直覺得謝醫生的死我要負上責任,您卻一直沒有說過我……”

“說你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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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能警醒點,就會知道顧笙也去了安陸,就算不是現在的結果,也不至于讓謝醫生死得這樣突然……”

聞言,鄢光奕望着湛藍的天際,輕輕地從肺裏呼了一口氣。

生死有命。

沒人能扛過死神。

他從不覺得和死神賽跑是件有趣的事,“謝醫生年紀那麽大了,他活不活得了,我原來就覺得是個疑問。他現在死了,我心裏也不會有什麽感覺,人總有一死,誰都避免不了。”

周禾傾茫然。

他能感覺到鄢光奕在安慰他。

可這個安慰太無力了,無力得他自己都覺得說不過去。

他趕到安陸後,化名安頓在一家酒店裏,因為謝醫生的子女已經出國,只留了他一個孤寡老人在國內,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謝醫生家的地址。

謝醫生輾轉了幾個療養院,哪裏都住得不習慣,最後自己租了一個小院子。

選在了氣候宜人的農村,卻是有些偏僻,比較難找。

他趕到時,謝醫生年紀大了,可思緒卻是很清晰的,說話也沒問題,他給自己弄了午飯,吃過了在院子裏發呆。

周禾傾将鄢光奕的話帶到,老人也沒什麽反應,木愣愣的。

他留了一疊現金,離開。

走了十多分鐘,想想覺得不放心,又将車子開了回來。

結果就在門口遇到了顧笙,兩人互相別了苗頭,脾氣都算不上好,不知道怎麽就弄得車子撞到,兩人都進了醫院。

他見到鄢光奕才知道,謝醫生在他們別苗頭之前去世了。

這讓他非常打擊。

他只是重複了鄢光奕的話,可也不至于讓老人尋了短見。

這個老人安安穩穩地活了這麽多年,可就在見了他一次後就這麽死了。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

他不明白,可鄢光奕是明白的。

他和周禾傾說了一句,“也許,他早在多年前就應該死了,現在活着的只是軀殼,軀殼留着,對誰都是痛苦。”

一個人,要怎麽樣才是軀殼?

一個人,為什麽早多年前就該死了?

以周禾傾的腦容量,最終也只能望着自己的上司,一團亂糟糟。

他不得不放棄了這個話題,将話題轉到了原來的擔憂上,“您如果實在不肯去我家過年,就去酒店裏訂個房吧。”

至少有吃有喝,還有人照管着,不用這麽操心,

“周禾傾,不得不說,你現在和你小妻子越來越像了。”

他無奈。

真唠叨啊。

他當然沒接受助理的建議,本身對酒店這樣的地方不怎麽喜歡,就算家裏再冷清,也喜歡一個人呆在別墅裏。

人多的地方,他有着天然的排斥。

更別提過年了,到時候酒店來來往往,只怕人會更多。

至于冷凍食品,他只能接受了周禾傾的另一項建議,主動去采購了一些生鮮蔬菜回來,塞滿了一冰箱,适當的時候給自己加餐。

如此,周禾傾總算消停了。

将他掃地出門後,鄢光奕果斷地關了門,誰來都不會開了。

顧家老宅。

大面積的庭院裏擺滿了許多應景的盆景植物,屋檐與樹枝上挂着紅色的燈籠,彩燈纏繞在樹上,架子上,熱鬧的氣氛十足。

原先落到草坪上的雪也保留了些,做為天然的景觀觀賞,而将青石板上的清理了出來,供家裏的人方便走路。

傭人紛紛一身紅,穿梭在家的各個角落,瞧起來頗為喜慶。

和安陸通過電話後,薄蓉眼圈有些紅,情緒一時間不能調整。

她握住手機好一會兒,才收了起來。

負責布置的傭人過來詢問她的意見,打斷了她的沉思,她接過圖紙,看了幾個位置給予建議。

“蓉小姐這麽說,我馬上就懂了。”

傭人歡天喜地走開,她繼續守在大廳裏,繼續看着傭人忙碌。

顧家慣有的傳統,平時無所謂,但到了這個年頭是必須每個人都要負起責任來,每人分一塊負責的區域,将過年的家準備起來。

她上輩子也只有在婚後才有這樣的榮譽,那時還興奮不已。

可現在,她卻更想安陸,想着爸爸留下來的那一幢房子。

特別是電話打後,思鄉的情緒就一發不可收拾了,滿腦子都是李婆婆,還有家裏那些熟悉的傭人,親切的房間,院子,游泳池……

這樣想,真是對不起顧老爺子對她的關愛。

忙碌到快天黑,情緒總算是慢慢恢複了,透過布置好的大廳,她仿佛看到了安陸的家,成就感慢慢起來了。

退了幾步,離得遠些看得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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