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心有不甘

背後一雙手扶住了她的腰，顧笙溫柔地的聲音傳來，“忙累了吧？”

她忙回頭，“不累。”

顧笙負責的是室外，此時也是指揮了一下午，平時一絲不茍的發絲也調皮地落了下來，顯得她溫柔可親了很多。

她撫着她的肩，“不累就好，你先去休息一會兒，再過半個小時就吃飯了。”

“姑姑，你要去哪？”

“我和老爺子有些事要談，你先一個人去休息，我馬上過來。”

薄蓉期待地點頭。

目送着她上了樓，往休息區的方向走去，顧笙收回視線，朝另一個方向走到了老爺子的房間門口。

房門沒關嚴，裏面洩了一首曲子出來。

她的手撫着門板，本來只是聽兩句，結果不知不覺将一首曲子聽完了。

倒是裏面的人察覺到了，顧老爺子的聲音頗為洪亮，“是阿笙吧？”

她笑着推門進去，看見顧老爺子一個人呆在房間裏，一壺熱茶泡着，留聲機悠悠地轉着，仿佛上世紀的場景。

窗戶關着，簾子向兩邊拉開，露出外面繁榮的枝葉。

古香古色的裝潢風格，和現在年輕人喜歡的歐式法式全不一樣，莫名帶着幾許古韻，唯有留聲機這個西洋産品，透出了現實的鮮活。

這是個稀罕物，那種複古悠遠的感覺，遠不是現在的電子産品可以替代的，老爺子将它看成寶，沒事總要聽一聽。

走到對面的沙發坐下前，顧笙給自己倒了一杯淡茶，悠然地閉上眼睛，“真好聽。”

Advertisement

她都舍不得打斷了。

顧老爺子笑利眼睛都眯起來，他有一大箱音碟，每天聽也不帶換的，俨然要成為傳家寶了，“喜歡就拿回去聽。”

“我可不敢。”

奪人心頭愛，不是她的作風。

“有什麽不敢的，我給你的，誰敢吱聲？”顧老爺子一猜就是怕其它房不滿意，語氣登時就蠻橫了起來。

他是這個家裏的獨裁者，說話有着絕對的權威，誰敢不服？

顧笙笑着，語氣依然溫柔卻淡定，“老爺子，我玩不來這樣精致的東西，偶爾聽聽也很滿足了。我說的不是謙虛話，我工作那麽多事，哪有什麽時候聽西洋樂啊，平時一沾枕頭就睡着了，根本沒那麽時間可以瞎想，這種東西丢給我，那就是暴殄天物，不劃算的。”

見狀，顧老爺子也相信她是真的沒什麽興趣，也不提這個了，“這兩天，蓉蓉住得怎麽樣？”

“挺好的。”

“聽桐晟說，她情緒不高。”

顧笙點點頭，“我知道這件事，她頭一次離家過年，恐怕有點不習慣吧，可是安陸她的父母都沒了，去了那邊，她恐怕也要惦記這邊，與其這樣，我就幹脆把她拽着了。”

“原來是這樣，她跟着你生活，以後總是要适應的。”眼神柔軟下來，老爺子聽着音樂從耳邊流淌，讓顧笙多注意點。

平時多多照顧她，免得她有什麽不習慣的。

顧老爺子是看在自己面上關心薄蓉，顧笙哪有不明白的。

盡管老爺子不承認，但這麽多兒女裏，他确實最偏愛自己。

想着，心裏就有點酸，“老爺子，我您還不放心呢？我都想着呢，我今天過來其實是心裏有件事，想和您談談。”

“什麽事？”

“謝醫生的事。”

聞言，顧老爺子将手輕輕一別，關掉了留聲機，音樂嘎然而止。

室內沉浸了幾秒，他悠悠地出神。

顧笙不敢打破這種沉默，等了一會兒，才緩聲開口，“我總覺得他的死透着怪……雖然他年紀大了，但這個時機太巧，仿佛有人等着我過去，在提前一秒掐斷了他的脖子。”

經商的人比別人都會多幾分精明。

顧笙并不軟弱，遇事總會多想幾分，可是謝醫生這件事她想不明白。

顧老爺子看着她，沒說話，他先前就看了謝醫生的履歷，知道他比自己年紀還要大幾歲。

這個年紀，生死也常态了。

他嘆息一聲，“你想說什麽，我都知道。其實這幾天我想了很多，想到剛認識雲錦那時，她每天被關在那個籠子裏，笑不能自由笑，哭不能自由哭，每天行屍走肉地活着。我的心，也像是放在攪拌機裏攪啊攪，她這樣的女人遇見了就是一輩子，饒得過自己，卻饒不過心吶。”

這麽多年，他幾乎不在顧笙面前提雲錦。

一是他對不起元配，二是不擅于拿自己的感情給別人看。

可人要是沒有傾訴對象，那心裏的空洞就會越來越大。

他現在就是空洞得不行了，生怕記憶有一絲損壞，把這些都給忘了，只好反複說着，反複回強自己的記憶，也是可悲。

“謝醫生也活了這麽多年了，聽說他這些年一個人生活，兒女都不在身邊，平時沒有寄托，他或許早都活得沒滋味了……”

顧笙定睛地瞧着自己的老父，從他臉上看到了老人同樣的神情。

強壓住心裏的酸楚，“您可不要像他一樣，您有這麽多兒女孫子，生活有滋有味的，要一直活着，長命百歲才行。”

她的語氣太像哄小孩子。

顧老爺子頓時就笑了，他笑着擺擺頭，沒說話，起身将一份文件拿了出來，遞回到顧笙手上，“哎，這個還給你。”

“這是……”

看出這是安安療養所有病歷記錄。

顧笙怔了，“您怎麽将它還給我了？”

顧老爺子回，“阿笙，我突然想開了，不管雲錦是怎麽死的，活着的不應該被死人影響。我先前太沖動了，沒有考慮那麽多，結果害得你受了傷，心裏一直覺得很後悔，如果真要拿血來換這個答案，我寧願一輩子也不知道。”

“受傷只是意外，和您這件事沒關系，您不要自責。”

擺擺手，顧老爺子睿智的臉上寫滿了豁達，“你不要再瞞我了，為什麽受傷和什麽遇上麻煩，我的消息雖然比不上你靈通，可該知道的一樣也不會少。你這次受傷雖然是個意外，可要不是雲錦這件事，就根本不會有這樁意外，我年紀大了，可頭腦不糊塗，鄢老頭跟我鬥氣了一輩子，他想做什麽太了解了，他恐怕心有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