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把細線抽出來就能放走這些女生, 绮羅怎麽想的,跡部景吾就是怎麽想的。

他的手還沒有碰到細線,心裏忽的一跳, 敏銳的感覺到不對, 這裏明明沒有人,僅有的人也被吊在了細線上, 可是他卻覺得自己正被什麽窺伺着。

不是剛才那個叫霸下的小少年,對方的眼神純粹而犀利, 不會有這麽陰晦的濕氣。

一想起不久前發生的騷擾事件, 跡部景吾差點羞窘到爆炸。

他的臉皮是厚, 但也還遠遠沒有厚到……那個程度,可以泰然自若的跟其他人商讨大小。

雖然合宿的時候也時不時在訓練之後和其他的人一起泡溫泉,但是氣氛也沒那麽奇怪。

泡溫泉自然是不穿衣服的, 不過在下水之前好歹也會圍塊毛巾,總之再入溫泉之前會脫的幹幹淨淨,一絲*不*挂的進水,羞澀什麽的完全不必要。

這就像是去洗公共澡堂, 光着膀子去洗澡的正正常常沒誰注意,穿內褲洗澡的反而要火。

都是熱血年華的大男生,血氣方剛, 一邊洗澡也會有幾個嘴花花的男生開黃腔。

其實主要都是六角中那些人,什麽木手永四郎啊,千石清純啊,一看就是獸面獸心, 開起玩笑來溜的很。

不過總的來說的不算太厲害,也就是說了那麽點兒段子,正常男生到了這個年齡誰沒有那麽一點旖思。可是大多男生都沒交過女朋友,又好面子,就像女性天生喜歡秀化妝品衣服,男生不願意在這件事上輸了口舌,談起經驗來能吹到天上去,實際上全是拇指姑娘。

好在不是同一個姑娘就是了。

被一個外貌酷似龍馬的少年扒了褲子這還是頭一回,跡部景吾第一次絕望自己為什麽聽不懂中文,即便他會不少種語言,可是偏偏這種語言他還沒學過,哪怕漢文課也是優秀,可是聽和說是不同的。

霸下為了讓他安心把屏幕亮給他看——不過跡部景吾很肯定這個家夥就是故意的。

他沒自帶簡繁體轉換功能。

但是跡部景吾很确定對方發了自己的……私密照片,或許是一個私人的聊天群,屏幕上閃過一串的“6666”。

跡部景吾沒搞懂這個數字在中文裏應該怎麽解釋:六六大順?

然後這個叫做霸下的少年又不滿又欣慰的拍拍他的肩,下一刻跡部景吾就發現自己能動了。

那個時候,第一聲爆炸已經響起。

他們這一層核爆炸的那層樓隔的有些遠,但是也受了波及,霸下站在門口問他:“要我帶你離開嗎?”

“這裏很快就會着火,一切都會随着火焰化作灰燼,樓道也被堵死了。如果你繼續留在這裏說不定也會被燒死。”

跡部景吾問:“绮羅呢?還有這個地方的其他人呢?”

霸下搖頭:“生死就在那麽一瞬間,逃得過是福,逃不過是命。有句話是閻王讓你三更死就活不到五更,他們能活的活,活不了的便死,就是這麽簡單。”

跡部景吾推門:“我去找她。”

世界不同,世界觀也不同,實在沒必要強行苛求茍同。道理是同一個世界的人才能夠用來溝通的東西。

霸下頗為感嘆,毫不嫌棄的坐在已經有了點灰的沙發上。

他想起很久以前聽過的故事。

一個男人在退潮後的沙灘上看見了一個赤着腳的小男孩,這個小男孩不辭辛苦地一次又一次彎下腰,拾起退潮後留在沙灘洞裏的小魚,然後狠狠的,用力的将這些魚扔回了海裏。

一次又一次。

男人問,這個沙灘上有這麽多魚,你又能救得了幾條呢?

沒有人會在乎的。

男孩子一邊繼續扔着魚,一邊告訴他,我在乎的。

那麽多條魚,哪怕救上一條也好。

這份執拗有些可笑,但是卻救了跡部景吾的命。

霸下微微笑。

阿姊人還在這裏沒離開,他怎麽可能會這麽好心的讓跡部景吾一個人離開呢,他又不是強拆情侶的火把團。

阿姊的事情他們不能随意幹預,但剛才如果跡部景吾真的選擇和他離開,那麽,不管阿姊會不會生氣,他都要把這個男人殺掉。

一個無情無義的男人在他這裏沒有活下去的資格。或者不殺掉跡部景吾,讓他留在火場,找到阿姊就活,找不到阿姊他就幹脆留在這裏當獻祭好了。有了玩具,她也不會寂寞。

手裏還有一點餘溫,霸下有點新奇的把手貼在臉上。

人類的溫度是這麽不同,怪不得阿姊會留戀他,只不過……霸下吸了吸鼻子,從手心裏聞到淡淡的玫瑰花香。

他很确定這不是自己身上的香味兒,他們龍從來都是用海帶搓澡,渾身海鮮味兒,根本就不會有這種香氣。

霸下露出懷疑的神色。

雖然他年齡還小,但是正常認知什麽的他都不缺,認識的那堆人裏也就只有公狐貍精會往自己身上搞這些gay裏gay氣的玩意兒了。一個正經的大老爺們誰會往自己身上搞這些東西啊?

……如果不是正經的大老爺們呢?

他心裏咯噔的一聲,手顫巍巍的發信息。

該不會是個僞娘吧?

***

還沒等跡部景吾的手真正碰上那堆線,他忽然想到什麽停住手。

這個世界顯然不再是以前那個單純的人類世界了,有人還有妖怪。

眼下的情況詭異的很,而且那道奇怪的窺視視線還沒有找出源頭,這些吊在上面的女生有些詭異,也不能确定是不是能救,萬一救了會不會惹出什麽可怕的後果還是未知的事情。

沒等他再去碰鐵扣,鐵扣卻忽然松掉了,鐵扣扣着的一把細線忽然迅速往回抽,很快就從吊在半空的女生身體裏抽了出來,細的線從肉裏猛的被拔出,她們失去了線拉拽的力,一個個像成熟的果子似的掉落下來,砰砰的摔作一團。

這用肉眼看上去都覺得很疼,可是卻沒有聽見一個人叫出聲。除了墜地的聲音,簡直安靜到有些可怕。

跡部景吾摸了摸腰側的槍,又順手抄起門後的一根鐵棍。

就算不想傷人,但是對于危機的防範意識他還是不少。

最先聞到的是一種燒灼的氣味,跡部景吾仔細的聞了聞,煙味越來越重,裝飾的木條被火燒出噼裏啪啦的聲音,雖然隔得有些遠,但是已經燒到了這一樓了。

跌坐在地上的女生紛紛作醒,腦袋像拿了根支棍兒插在脖頸上的一樣,僵硬又無力,歪歪斜斜的轉着,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聽得人毛骨悚然。

她們的頭轉到頸後不動了,面朝天花板,露出頸段和下巴,臉色青黑。雙腿還跪在地面,就這麽仰着頭,雙手扶在腰側膝行過來,就像平安京時期的仕女。

跡部景吾退到門邊。

一雙手從身後繞過來,輕輕捂住跡部景吾的嘴,熟悉的聲音響起:“不要呼吸。”

他伸手捉住那只作惡的小手,只掀動了唇瓣卻沒發出聲音:“绮羅。”

确定跡部景吾穩住了呼吸,绮羅睜開他的手走進房間。

房間雖大,但是裝的人也多,一地奇怪姿勢的人忽然不動了。

跡部景吾試探的呼吸,這些人又往前動了一步。

果然是跟他的呼吸密切相關,如果他能忍住不呼吸,這些女生就不會感覺到他的存在。

绮羅蹲下去,在跡部景吾勸止的眼神中捏起一個女人的下巴,用兩根手指撐起她的眼皮,瞳孔淺的簡直不像人類。

“你覺得這像不像白瞳?”

問完绮羅才想起對方根本就是個哆啦a夢都沒看過的可憐孩子,便解釋:“如果她們的眼球裏有豎線,多半就是中了蠱。可是沒有豎線,而且又這個模樣,應該是精氣被吸去了大半。”

之前聽見睚眦說的話還以為她們真的都已經死了,現在看來沒有。坑爹哥哥說出來的東西果然要大打個折扣。

這些女生并沒有死亡,只不過因為生氣被吸取的太多而導致生理現象極弱,乃至于睚眦也沒感覺她們還有一息尚存,不過這一息尚存也是實打實的只有一息,只要這一口氣斷了,她們很快就會真的去見閻王。

但同樣也是這一口氣,這些人會本能的吸食別人身體裏的生氣來補充自己身體裏的漏洞,她們憑借着人的呼吸來接近對方,就像僵屍一樣。

将死而未死,這些人就算送到醫院裏也很難被救活,畢竟她們需要的不是藥水不是治療,而是身體裏散去的那些氣。

跡部景吾問:“她們死了嗎?”

沉默良久,绮羅回答:“沒有。”

又點頭:“死了。”

她不太想解釋那麽多,眼下也不是能把事情解釋透徹的時候。

绮羅說:“她們的靈魂已經差不多被人吸幹了氣,和死也沒什麽兩樣。”

內心焦灼無比,跡部景吾問:“那她們還有救回來的希望嗎?”

整整二十個少女。

最開始第一個女生失蹤的時候,還沒什麽聲響,就像一顆小石子投進了古井深波,咚的響了一聲,然後聽見井裏幽幽的回音,一切又悉歸于寧靜。

日本的變态太多,每一天都有各種各樣的事情發生着,沒有人注意一個女孩子不見了。

直到後來,一個又一個的人失蹤。

電視上放着她們父母痛苦到猙獰的面容,其中有跡部景吾曾經在酒宴上見過的,優雅大方的夫人,謙遜有禮的丈夫,在得知自己的愛女失蹤後,在攝像機裏毫不掩飾的露出自己絕望的那一面。

“我的女兒啊,我的寶貝女兒啊!”

“不管是誰綁架了我的女兒,如果看到這條新聞,請你将我的女兒放了吧,不管讓我付出什麽代價都可以,金錢還是豪宅随便什麽——就算讓我付出這條命也沒關系啊!”

而這些父母失蹤的孩子之前還像塊鹹魚一樣挂在這裏,沒有絲毫的人格可言。

绮羅說:“除了保持她們身體不被損壞,還要有人願意主動獻出自己的壽數,來延長她們的生命,不過這怎麽可能呢……”

跡部景吾嘆氣:“大概有人願意吧。”

她神情忽然一變,牙齒格铮铮的顫起來,跡部景吾連忙把绮羅拽過來,手探向她的臉:“怎麽了?”

大哥過來了。

他要過來把自己抓回去了,要抓到那個暗無天日的地方去。

腦袋裏空空的只剩下這個念頭在不停轉,绮羅掙開他的手,想跑,一後退卻沒看見踩上一個女生的腿,往後跌過去,跡部景吾晚了一步,抓空了她的手,只抓到一把空氣。

意料之中的疼痛沒有來臨,有雙手托住了自己。绮羅側過頭,一個女生舉着手把她托住,不至于仰頭摔到硬硬的地板上。

绮羅伸手摸她的眼睛,女生的眼瞳已經變得很淡很淡,只餘下淺淺的一點顏色,就像茶葉被泡了好多次,泡到最後一遍能喝的茶湯。

最後,绮羅看向她的手。

女生的手指軟塌塌的貼着手腕,手被壓折了一只。

已經快失去人類的意識了,這是出于本能的幫助麽。

跡部景吾連忙上前,把她拉了起來,有些着急的看着她神情恍惚的臉,眼底的擔心已經壓過了一切。

他的下颔骨硬朗了一下,很快又松開:“绮羅,人力有盡時。”

這不是他的責任,也不是她的責任。

跡部景吾捏了捏她臉上的軟肉,已經有了很長一段時間沒有這樣揉她的臉,跡部景吾把手放開:“如果你有辦法,現在就盡快離開這裏。”

绮羅看他:“那你呢?”

跡部景吾說:“我也會想辦法下去。”

他似欣慰:“能在這個時候再見你一面,真是太好了。”

绮羅在害怕什麽,而且非常害怕着什麽東西的到來,跡部景吾也有同感。在這種環境下,人類的身體簡直是個負累,他不僅幫不上一點忙而且還可能成為她的累贅,之前和霸下短暫相處他努力從對方嘴裏套話,但霸下也精得不得了,所知消息甚少。

只看得出他們的關系親密,大概是兄弟姐妹一流,不知為什麽不肯出手救姐姐。

有些內情不清楚的人不好妄議評論,而且從某種方面來說,他們說的的确也沒錯。

能逃脫就是福,逃不脫就是命,眼下他們都被困在這個地方,绮羅的狀況不見得有多好,但如果是她一個人說不定能離開。

“你現在快走啊。”

绮羅重複:“那你呢?”

“我不會等死,我也不會坐以待斃,”跡部景吾眼神堅定:“人比想象中的要堅韌多了。”

“那這些女人呢?”

她看得出來,跡部景吾是想救她們的。

這些女生還沒有真正的死亡,面對死亡的威脅,她們露出了害怕驚懼的眼神,哪怕身體依然不能動,可是喉嚨裏卻發出類似于哭泣的聲音。

跡部景吾說:“想和能不能是兩回事,在第一聲爆炸的時候我已經打電話叫了消防,他們現在已經到了,所以你就放心的離開吧,不會有什麽事情的。”

徒勞的善心也要和能力相匹配,拯救一人需要的或許是身體,拯救一群人需要的是腦子,不然又是拖人下水。他現在也想不到其他更好的辦法。

可是绮羅卻沒有在第一時間離開,她臉上還有黑黑的三條道,看着就像貓咪的胡須。

“跡部景吾。”

他應了一聲:“诶。”

绮羅踮起腳尖,在他耳邊說:“其實我曾經很認真的想過的,要把你帶回我的地方,這個應該叫做神隐吧。”

“你想神隐我?”

“不,我想把你帶回去,弄斷你的手,弄斷你的腳,然後用繩子把你綁住,讓你永遠都不能随便亂跑。這樣你就會乖乖聽話了,不然總是惹得我生氣,我很不高興。”

绮羅半開玩笑半認真的提議,眼底卻一片認真之色:“你每天能看到的只有我,你每天能說話的也只有我,你每天能接觸沾上氣息的人也只有我,你每天進食喝水也只能靠我。然後慢慢你就會永遠也離不開我了,我覺得這樣很好,不知道你覺得這樣做怎麽樣。”

跡部景吾小聲說:“你不打斷我,我也不會跑的。”

绮羅搖頭:“手腳長在你身上,随便你去到哪裏,腦袋也是你的,随便你在腦袋裏面想些什麽,你這張嘴也是你的,随便你說些什麽,我都不相信。”

他看得出來,绮羅的确是很認真的在說這件事情,跡部景吾也很認真:“要是把我手腳打斷了,我就沒辦法抱你了。”

绮羅說:“我抱你就好,抛高高的那種。”

他甚至主動給出建議:“可是你這樣也很不專業啊。”

绮羅虛心求教:“你告訴我。”

跡部景吾很認真:“難道你就想把我打斷腿腳放在輪椅上,不想再做點兒別的?”

“啊?”

狼耐心誘羊:“既然這種事情都做了,那就做全套啊,比如說推倒……再比如說用皮鞭抽打一下你的臣服者,讓他從裏到外徹底的,真真正正的沾滿你的氣息,讓他的喉嚨裏只喊着你的名字,你想對他做什麽就做什麽,為所欲為……你覺得怎麽樣?”

绮羅萬萬沒想到,他竟然會在這個時候開黃腔……

她氣的戳了一下他的腰,卻被跡部景吾順手抱住。

這個男人腦袋裏是進了福爾馬林吧?

跡部景吾咳嗽了兩聲,聲音因為煙霧而變得沙啞幹涸,像久旱不雨的地沒有受到雨水滋潤而皴裂:“绮羅,我好想你。”

他的聲音沒平時那麽磁性動人,卻意外的讓人心折:“我有好多話想跟你說,可是直到這一刻我才發現,我只想告訴你。我真的好想你,绮羅。”

想到心都有些發痛。

跡部景吾把下巴抵在她的頭頂摩挲:“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我确實是軟弱的,軟弱到不敢承認自己的喜歡,因為一些有的沒的東西而去桎梏你。”

绮羅做的也許不是對的,但他也不對。

如果他愛她,即便她是毒玫瑰,他也應該已經荊棘的姿态護衛在她身側,不讓任何人來采撷花朵,也不讓野獸來侵犯了她的高貴美麗,驕傲從容。

火焰已經燒上了樓,噼裏啪啦的聲音聽得人心焦,可是跡部景吾的心裏卻意外的很平靜。

他抱着绮羅的手緊了緊:“對不起,我以前做的不對。”

绮羅沒說話,她不知道要說點什麽。

跡部景吾說:“為了懲罰我,你也可以想辦法禁锢我,用鞭子打我怎麽樣?”

绮羅:……

他渾然不覺的說着:“你之前不是要問我手冢國光和你一起掉進水裏我會救誰麽,那我現在告訴你好了,我絕對救你,手冢國光是誰啊?不認識。就救你,只救你,我還要在他面前親你一下,氣死他,好不好?”

“你說的。”

绮羅在他懷裏擡起頭:“你之前是不是很怕我?”

“我一直都很怕你,怕你跟我生氣。”

他松開手,臉上卻沒有绮羅想象中的猥瑣表情,反而平靜自如:“阿巧,你該走了。”

绮羅問:“你覺得我做錯了嗎,是個很壞的妖怪嗎?”

跡部景吾嘆氣:“以前的跡部景吾只問對錯卻忽視了別的,他以為那是對的,可是事情并沒有絕對好與壞,對與錯,只有該做與不該做,想做和不想做。他的眼裏只有輕重之分,绮羅是最重要的……你怎麽還不走?”

绮羅一直怕的什麽東西他雖然不知道,但是也隐約有感應,那是一種很強大的壓力,比這火焰的威懾更甚。

至少讓他保護她一回。

……能當個障礙物給争取點時間也好。

绮羅攤手,蒼白的臉上奇異的微笑:“我想看看你今天的嘴還能甜到什麽程度。”

他讀懂了她眼裏的意思,可是跡部景吾沒有驚喜,反而驚吓:“你不是害怕嗎?”

“我怕,難道就要逃避嗎?”

绮羅真的能留下,他很高興,可是他更加害怕:“留在這裏會不會出事?趁現在還沒有過來快點走!”

“你真的舍得我走?”

跡部景吾不知道該怎麽把她弄走:“沒有什麽舍得不舍得。”

就是因為舍不得,所以現在才必須舍得。

绮羅慢吞吞的挪了一步:“可要是我現在就走了,你用不了多久就會變成煙熏跡部景吾,再過一會兒,就是燒烤跡部景吾,再過一會兒,就是鐵板跡部景吾,最後就是焦炭跡部景吾。”

跡部景吾白皙的臉被窗外的火光映得紅彤彤的,顯出幾分從未有過的病态的美:“這不是剛好嗎?你一直想吃我,到時候你回來把我撿走……我也想知道自己嘗起來到底是什麽味道。”

看開反而輕松,跡部景吾問:“這樣算不算融為一體?”

不算,千萬不能算,绮羅一想到自己從前吃掉的蛤蟆精,她可不想跟那種東西融為一體。

绮羅還是沒動。

跡部景吾也不知道該拿她怎麽辦。

她嗤了聲:“有句話叫做皇帝不急太監急。”

跡部景吾做了個深呼吸,吸進去的卻全是煙霧,引得他彎腰咳嗽了好一陣,绮羅好心的在他背上拍了兩巴掌,差點把他拍死。

绮羅說:“放心吧,我有分寸。”

這是一場豪賭。她賭自己。

“我不喜歡燒烤也不喜歡碳烤的,我最近喜歡吃生魚片,還是新鮮一點的刺身最好。”

嘴裏沒把門的開着玩笑,绮羅在心裏默默盤算待會應該怎麽做。

雖然真的正面杠只有被揍的份兒,不過不争取一下就這麽退縮實在太慫氣了,再怎麽說二次元裏退治妖怪靠的基本都是嘴炮,她好歹也要努力試試。

這裏的樓層實在太高了,绮羅聽見了消防車還有雜亂的聲音,可是真的要救到這裏根本就不可能。

跡部景吾這才發現這個房間一直沒有被火焰波及:“你能防火?”

绮羅翻了個白眼:“防火防盜防色狼。”

想想也沒錯,龍起碼也是水生,多多少少防個火還是沒問題。

心裏雖然有很多疑問,但是跡部景吾沒有開口問她,他現在什麽也不想問,只想緊緊的抱着失而複得的寶物,绮羅有點不耐煩:“松手啦。”

他的胸膛太硬了,硌得她有點兒慌。

跡部景吾本來就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襯衫,之前還不覺得,現在反應過來,擁抱着绮羅,她軟軟的兩團也抵着他的胸。

本來嗓子眼就挺幹,這麽一來就更幹了。

绮羅不是水,反而比這些火焰更燙。

她側過頭去看依舊跪地上的人:“對了,你之前說,有人願意把命貢獻給她們,那些人是誰啊?”

會有這麽好心的人嗎。

跡部景吾說:“有啊。”

“這些女生的父母已經擔心他們的孩子擔心了很久,我想不管付出什麽樣的代價他們都會願意讓自己的孩子努力活得長一點,而不是以這樣茍延殘喘的姿态活着。”

她覺得他有些天真:“一個人的命只有那麽長,如果他們的孩子活了下去,那父母的命不就少了嗎?”

這聽上去就不像一個什麽平等的買賣。

跡部景吾語氣溫和:“神明或者妖怪也許能夠不老不死,至少也能活得很長。”

“可是,人類的生命卻是一代又一代延續下去的,這并不只是簡單的繁衍,而是愛意與情意的傳遞,這不能夠用簡單的加減法去衡量,情感無法用度量衡得出精準的數值,它沒有值得與不值得,只有願與不願。”

這些女生并沒有完全的死去,她們還保留着最後一線生機。

跡部景吾耐心的教她:“如果這些女孩子真的離開了這個世界,對于她們的父母來說,他們并不會覺得自己不用付出生命而為延長的生命感到喜悅,反而會覺得憂愁又痛苦,為自己沒辦法拯救孩子而悲傷。”

“她們的離開才是真真正正的縮短了她們父母親的生命,也剝奪了父母幸福開心的知覺。”

跡部景吾說:“沒辦法挽救自己的孩子,他們生命中的痛苦和悲哀将會被無限放大,他們的生命确确實實的延長了,但是痛苦也加倍了。如果說有人想要追求漫長的生命,那至少也是要建立在幸福開心的基礎上,若是生命了無生趣,那麽,這樣的長壽和生命又要了有什麽意義呢?”

绮羅抱住了他。

她忽然了解到,為什麽會有那麽多的神明堕落。

人生苦短,而神明壽命漫長,如果不能留住這短暫的溫暖,他們的生命實在太單調乏味了。

跡部景吾敏銳捕捉到绮羅一瞬間的脆弱,他有點心疼:“……對不起。”

“如果有下輩子……”

他穩住怦怦跳的心,下半句話卻哽在了喉嚨裏。

有一絲潮氣生了出來。

跡部景吾聽見了雨的聲音。

按理來說在這樣嘈雜的火場裏他應該什麽聲音也聽不到,可是他卻聽見了雨水的聲音,和火焰燒之噼裏啪啦的聲音不同,雨打在房子上是咚咚咚,嘩啦嘩啦。

在這樣交織纏亂的聲音裏,跡部景吾又捕捉到了新的聲音。

是腳步聲。

绮羅忽然擡頭吻住他,跡部景吾一愣,下意識回應她。

“謝謝。”

跡部景吾強撐着清醒,在缺氧的環境下待了這麽一會兒他已經有些支撐不住,卻一直堅持着不讓绮羅看出自己的不對勁,不想再讓她耗費什麽精力,甚至被拖住腳步。

只是現在他似乎終于到了強弩之末。

绮羅在最後的時刻聽見他說:“如果真的有下輩子的話,你不要來找我……讓我去找你。”

***

男人所到之處,火焰紛紛平息。

即便走廊裏已經有了好幾具被燒焦的面容恐怖的屍體,他擡起腳,面不改色地跨了過去。

最中央的那個房間,除了有些煙霧,并沒有在被火焰燒到。

房間裏七七八八的躺着一堆的人。

男人走到暈倒的少年身邊,确定了一下他的生死存亡,發現對方只不過是煙吸的有點多暈過去了,倒也沒有什麽其他的大礙。

視線轉到了他腰上的槍*支,搖搖頭,把它拿走。

這種東西要是被看到了會很麻煩的。

他站起來,走到窗邊,消防隊的人正在努力的上樓,內外兼有,可是來的還是有些晚了。

男人看了幾眼,在窗戶上留下了幾個血紅的“SOS”,以便讓直升機裏的人能盡早看見。

跡部景吾一個人歪倒在牆邊,他走到這個少年身邊,嘆了口氣。

明明沒有這個本事,還偏偏要拼盡全力,也不知道是該嘉獎嘉獎這個少年,還是應該罵他一聲不自量力。

可是如果不是他的執着和真誠,根本就沒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男人開始妥協。

換做是其他人,那些精于謀算的人,或許能将事情處理得更好,可是卻沒辦法挽救頹局,能做到這些事的人,也就只有跡部景吾了。

再怎麽不看好人類,男人也不得不承認,跡部景吾确實有他的獨到之處。

再看看吧。

***

自昨天的那場雨,天氣一直很冷。不二周助在身上搭了塊毛巾,趁着地面已幹出去晨跑。

跟他有一樣想法的人也很多,所以今天的跑道上還算熱鬧,人群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讨論着一個話題。

一直霸占頭條稱多天的失蹤案終于告破。

走在路上,不二周助都能聽見所有人讨論這件事情。

“沒想到那個麻生三郎居然做出這種令人發指的事情卻死得這麽輕松,那些女孩子現在也不知道能不能恢複……”

到最近的報刊上買了一份報紙,不二周助展開細讀。

青春學園雖然在這次綁架事件中沒有出什麽事,但是女生也被吓得夠嗆,學校甚至安排減少了部活的活動時間。

這些日子他也是能陪就陪,送女生回家。

現在案件告破,不二周助也是打心眼裏舒了口氣,至少壓力少了不少。

他往下讀。

讀完,臉色晦暗。

在這場失蹤案裏,所有人都是輸家,沒有贏的人。

那些失蹤的少女原來都是被一個神經有嚴重問題的男人綁架走,最關鍵的是這個男人還是有黑*道背景的,他利用手裏能支配的力量将這些女孩子綁到了他的地盤裏,不知道用了什麽藥物讓這些女生失去了意識,昏迷不醒,在醫院裏治療了很久現在也沒有見到蘇醒的征兆,好像已經死亡了一樣。

現在醫院也好,還是警局也好,都被家屬和媒體包得密密麻麻,不能呼吸。

所有人都在叫着讨回一個公道,可是現在主兇已經死了,想讨公道也沒有辦法。

不二周助看着報紙打了個寒戰,比起在這場事故中喪生的其他人,這些女生的結局已經算得上是好了。

麻生三郎将女生綁架的地點,不知道為什麽突然起了一場大火,那似乎不是普通的失火,而是有人刻意為之,是有人用了炸*彈,又在現場的各處澆上了汽油,讓爆炸時引發的火災變得更加嚴重——爆炸引燃了麻生三郎的彈*藥庫,這才是真真正正火災的原因。

直接造成這場火災的人,用腦袋想也知道不是麻生三郎,沒有人會心血來潮的炸掉自己的大本營,即便媒體說有神經病,誰知道這是不是一種掩飾的手段呢?

如果真的有病,他絕對想不出這麽嚴謹周密的計劃,失蹤了這麽多人,卻始終沒有人找到他這個兇手。

這就像是第22條軍規的死循環。

法醫檢查的速度很快,檢查出麻生三郎并非死于火災,畢竟他的胸腔裏還有三顆子彈,兩條腿的膝蓋骨也被子彈貫穿。

這種子彈是一般的子彈,是被明面上禁用很久的開花彈。

因為沒有像其他子彈一樣封口,這種子*彈一旦被打進肉裏,子彈的殼兒就會像剝開的果皮一樣炸開,形狀就像一朵開了的花。

打進肉裏的效果不用說也是劇痛,甚至手術中取出來的困難度也高,因為太過殘暴,所以被禁用。

至于是誰要用這麽狠毒的手段去對付麻生三郎,報紙上簡單的推測……并且附注了毛利小五郎的照片,這個很厲害的沉睡小五郎在被采訪的時候推理:這個綁架案僅憑一人之力是沒有辦法完成的,麻生三郎或許有其他的同夥,可是兩人在商讨的時候出了争執,對方失手開槍把麻生三郎打死,然後又想毀屍滅跡,幹脆就用火把所有的東西都給燒光了。

前半部分還好,後面簡直在開玩笑。

這推理處處是漏洞,不二周助笑了笑,總覺得這個偵探的名聲有些名不符實。

他翻到後一頁。

嘩啦啦的報紙聲響過後,粗糙的紙張嘩嘩的掉在了地上。

前議員之女,織羽櫻奈葬身此次火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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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局一把西瓜刀,裝備全靠爆!這不是游戲,這是真實世界,童樂只是想回到自己的世界而已,卻被精靈族冠以精靈王的稱號。
龍族也來湊熱鬧,說他有龍族血統,廢話,人家是地道的龍的傳人!
說老子是精靈王,絕對是嫉妒老子長得漂亮!
這個精靈有點萌,先養着吧!這個狐女有點妖,看我收了你!這個美女有點兇……老婆大人,我錯了![

消防英雄

消防英雄

第三屆中國網絡文學大會,年度十大影響力IP作品!
本書影視版權、動畫版權已出售。
1976年7月28日中國唐山發生了裏氏7.8級地震,2008年5月12日中國汶川發生了自建國以來最大的地震,8.12天津濱海新區發生爆炸,8.30美國休斯頓發生了五百年一遇的洪水,12.7美國加州發生了巨大火災……不管是地震或是火災或是洪水,不管是天災還是人禍我們都能看到一群逆向而行的特殊人群。
他們用自己堅實的臂膀彼此支撐,逆向而行于天災對抗。他們年紀輕輕卻要擔負拯救世界的重負。他們不是超級英雄,卻為了同一個信念,成了真正生活裏的英雄!小說關鍵詞:消防英雄無彈窗,消防英雄,消防英雄最新章節閱讀

Destiny惡魔之翼

Destiny惡魔之翼

因為一個外星女警察的失誤,本來就壽命不長的他結束了在這個世界的生命。
作為補救,他被送到了另一個世界延續他的生命。
但是由于那個女警察的另一個失誤,另一個宇宙掀起了一場狂風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