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4）

這已經是左飛到超市當促銷員的第四天了。上的是晚班，每天下午兩點到晚上十點。他這次是以一個陽光熱情，甚至有點話痨的婦女之友形象進行卧底調查。

幾天前，于顯運到市局報案，希望警察重新調查他女兒被性侵一案。他對轄區派出所的調查結果一直都不滿，幾次上門讨說法，但都被敷衍應付，最後還被威脅，說他是胡攪蠻纏，故意擾亂公共秩序，他們随時都可以把他抓起來拘留。而學校那邊也是秉着息事寧人的态度，不想把事情鬧大，還勸他就這樣算了，說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元何明那邊已經同意賠償，于娜雖然是故意殺人，但因為是未成年，會從輕處理，只會判緩刑，進行教育一番，不會坐牢，而且最重要的是于娜現在還好好的，要為她的将來打算。這并不是什麽好事，說出去不好聽，如果事情鬧大了，對她以後的人生都會有影響。所以現在關鍵是要好好開導于娜，讓她從這件事情裏面走出來。事情已經發生，過去的就讓它過去了，學校希望以後他們可以花更多的心思在于娜身上，好好關心她教育她。

奔波了這麽多時日，即使在面對警察的威脅，于顯運也從來沒有服軟過，可是聽了老師對他說的這些話，他卻流下了眼淚。最好的結果？這怎麽能說是最好的結果，他的女兒被人欺負了啊！難道就這樣了？可是還能怎麽樣？都是自己的女兒不聽話。他突然一陣心酸，覺得很累很無助，自己一個勁的這樣較真有什麽用。那天他抹着眼淚離開學校，打消了繼續追究的念頭，可是回到家看到萎靡的于娜和總是偷偷抹眼淚的老婆後，他卻又很自責，心有不甘。自己的女兒被欺負，最後還被定了故意殺人的罪名，而那個真正的兇手卻逍遙法外，沒有得到任何懲罰，只是賠付了錢就行。有錢難道就可以随便欺負窮人，為所欲為了？他打聽過，那個元何明根本就不是什麽好人，仗着自己有錢，沒少幹壞事。他還聽說他跟警察局的人很熟，一般人根本就告不了他。那天晚上他在客廳裏坐了一晚上，第二天就趕到市局報案。事情發生後，周圍的人議論紛紛，也有人給他出各種注意，他聽人說過可以往更高的公安局去報案。很多事情他不懂，只是一心想為女兒讨回一個公道。自從那天他頂着大太陽走進市局報案後，每隔一天他就要到市局一趟，詢問案件的進展，以前被忽悠的太多，他已經怕了。

因為涉及到在職警員，案件的社會影響比較大，性質比較惡劣，為了不打草驚蛇，也鑒于警員的反偵查能力，他們打算進行秘密調查。通過幾天的調查，他們發現嫌疑人跟那片轄區的警察确實關系密切，特別是一個叫蔣成的，往來及其密切，同時嫌疑人還跟一些公職人員也有密切的關系，而且他們這些人都是這家超市的間接股東。為了調查出更多的信息，易尋他們計劃安排人員到超市上班，進行卧底。到市局沒多久，對其它轄區的民警來說還臉生的左飛自然當選。

左飛剛推銷掉幾盒牛奶，将客人送走，心裏生出一股成就感。這個推銷員的工作是越來越順手了，想不到自己還蠻有天賦，這幾天的業績已經趕超上一位前輩了。他突然想起易尋對他的囑咐，讓他多跟生鮮區和糧油副食區的售貨員聊天。他看了看那兩個區的售貨員，一看就是那種平時好八卦的人，這種人确實比較好下手，容易套出信息，而他現在塑造的知心大男孩的模樣就是專門為這些大媽大姐們準備的。前幾天他都有看到一些售貨員在倉庫後面圍在一起竊竊私語。經過幾天的交際，左飛已經慢慢打入到她們的內部，她們聊天也不再像剛開始一樣刻意避開他了。而且昨天他們故意對外放出了一些元何明的負面消息，現在大家的輿論八卦熱情已經達到了高潮，今天一來就感覺到了不一樣，時不時就有人聚在一起竊竊私語。

左飛瞧準時機，看見糧油區的一個售貨員走進倉庫後，也趕忙跟了進去。他快步追上去，在那個售貨員身後不遠處細聲叫道：“劉姐。”

劉姐停住腳步，轉頭看過來：“小飛啊。”

“劉姐，你們今天是不是有個米在搞特價啊？我想幫我奶奶他們買一袋。”

“有，活動力度還挺大的。這麽孝順啊，平時都是你在給你奶奶他們買東西？”

“也沒有啦，就是有時候碰到了就會買。”

“真懂事，想你這樣的小夥子太少了。”

左飛嘿嘿一笑：“你們昨天搞活動的那個油還在搞活動嗎？還有送小瓶裝的不？我看今天貨架上好像沒有了，我也想給他們買點油。”

“本來今天是沒有了。你要的話我就再送一瓶，那裏還有幾瓶贈品，多送你一瓶。”

“劉姐真是太好了。但是應該不會被人抓到被罵吧？”左飛小心地說。

“這有什麽的，那些本來是贈品。”

左飛拍拍胸口：“那就好，就怕被上面的人抓到。昨天酒水區的那個小豔不是被經理罵了一頓嗎？罵的好難聽哦，對一個女孩子都那樣。”

劉姐翻了翻白眼，不屑地說：“他還不是仗着他是老板的弟弟。”

“是他親弟弟嗎？”

“不是，是老板老婆那邊的表弟。”

左飛點點頭：“難怪。”他突然故作神秘地靠近，小聲說，“唉，劉姐，我今天聽到一件很那個的事情，說我們超市的老板欺負女高中生。”

劉姐露出鄙夷的神情：“你現在才知道啊？”

“對啊。你們早就知道了嗎？”

“他在外面玩女學生的事早就不是秘密了，誰不知道。”

“啊！”左飛佯裝驚訝，擡手捂住半張的嘴巴。

“有錢嘛，那些女學生也是傻，看着他有錢就跟他，以後有的後悔。前段時間不是有個他玩過的女學生還在學校生了孩子，被她從樓上扔下去摔死了，當時還把他抓走了，可還不是被放了出來，賠了點錢就沒事了。小孩造孽，剛出生就被摔死了，聽說腦袋都摔癟了。”劉姐說着不禁搖頭。

“啊，這也太那個了吧？”

“四十多歲的人了，喜歡玩花花女。他現在換了個新學生不是照樣在玩。”

“這沒人管嗎？”

“誰去管？警察抓了都沒事，照樣出來，誰還管得了。”

“也太無法無天了，他不就是個超市老板嗎？怎麽會有這麽大能耐？”

“你以為他就只是個超市老板，這個超市只是他的一個小生意，他根本就沒放在眼裏。他還開了其他公司，那邊那個KTV也是他的，還放高利貸，有一次去催高利貸把人都打殘廢了。”劉姐湊近左飛耳邊，“聽說還吸毒呢。這些事誰不知道，只是沒人說。他後臺硬，黑白通吃，沒人敢得罪。”

“這都行？他後臺到底有多硬啊？幹這麽多壞事都沒關系。”

劉姐伸出一只手在左飛面前張開又收攏：“這個超市我們私下裏叫它一手抓。它有五個大股東，都是些當官的。”

“那不是間接受賄嗎？”

劉姐一臉嫌棄：“你以為。錢都是他出，其他的人只要敞開口袋進錢就行。”

“可是就算是這樣，那他幹了那麽多壞事大家都知道了，那總會留下證據吧。警察難道不管的？”

“警察？你以為警察就是什麽好人，還不是和他一夥的。這個超市的股東裏面就有一個是警察。而且這個老板有錢，每次出了事就和解賠錢，別人去告他，警察反而把那些人抓了。警察都沒一個好的。”

“呵呵，也有一些好警察吧。”左飛聽她罵警察，心裏雖然有點膈應，但還是不得不笑臉相迎，而且也不能怪她，她說的也的确是一部分現狀。

“少哦，現在是有錢人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