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留宿
親朋好友們去給老壽星敬了酒,紛紛過來恭喜這對新婚夫夫。
可算能跟神秘的家族新成員正面對話了,叔叔阿姨們一個比一個熱情,還沒正式辦婚禮呢,就要給盛奕包巨額紅包。
盛奕吓壞了,承受不住這麽豪氣的熱情,連連婉拒,生怕以後事情敗露他會因為豪門騙婚蹲進去。
家宴進行到一半,榮青禾帶着孩子們去向爺爺敬酒,唐芸向爺爺解釋:“小奕身體還沒恢複好,不能喝酒。”
榮青禾賣兒子絲毫不心疼:“讓小裕幫他喝。”
大将爺爺是海量,也想要鍛煉一下這個愛孫,剛要替榮裕倒第二杯酒。
就聽一直沒怎麽說過話的家族新成員毅然說:“爸媽,我能喝。”
盛奕一直被榮裕的家人保護着,剛才一滴酒都沒讓他碰。盛奕心裏很感動,自行倒了一杯紅酒,真摯舉杯:“爺爺,我敬您。祝您生日快樂。”
說完,像個男人一樣豪氣地一飲而盡。
榮裕睜了睜眼,迅速拿走盛奕手裏的酒杯,“航航……”
為時已晚。
一杯度數不低的紅酒下肚,盛奕的雙眸很快朦胧起來,白皙的臉頰泛起淡淡的粉紅。
給老壽星敬完酒,衆人回去接着熱鬧,盛奕站在爺爺身邊不動。
榮俊輝以為他還有什麽話要說,精銳的灰眸看着他,笑問:“還有什麽話要說?”
“爺爺,我先帶他回去……”榮裕面色微變,立刻攬着盛奕的腰往懷裏帶,想在出事前把人拖回去。
盛奕低着頭,突然一把推開他。
衆人驚訝地看過來:“……?”
榮裕閉了閉眼,心說來了。
榮裕過去拉着他,小聲叫:“航航。”
“爺爺。”盛奕緩緩擡起頭,除了耳朵發紅,看起來沒什麽不正常,對爺爺笑着說:“來得太倉促,都沒給您準備生日禮物。您要是不嫌棄,我表演個才藝給您助助興吧。”
榮裕:“……”
榮青禾詫異地用眼神詢問榮裕,這小子要幹什麽?
榮裕也有點哭笑不得。
他一直不讓盛奕碰酒不光是因為身體原因。
這人酒量極差,以前有他看着沒喝醉過幾次,但每次都必定大鬧一場。以前上學聚餐的時候好幾次鬧了他一晚上。
在他面前胡鬧倒是不怕什麽,但這個場合,實在不合适。
正要在醉鬼胡鬧前把人給拽走了,爺爺忽然饒有興趣地發問:“好啊,你會什麽才藝?”
榮齊正愁今天晚上沒有熱鬧可以看呢,舉着酒杯站起來帶頭添亂:“好樣的弟弟!就借爺爺的光讓我們也開開眼。”
榮裕冷冷斜了榮齊一眼,聽見醉鬼在旁邊一本正經地說:“聽小裕說,您喜歡研究字畫,那我就給您表演個潑墨畫吧。”
榮裕:“…………”
在場各位都驚呆了。
榮青禾和唐芸也愣住了。
所有人都知道,榮俊輝是字畫狂熱者,收藏了衆多名家的真跡。養老生活的最大樂趣就是研究書法和水墨畫。
活到老學到老,甚至還拜了老師親自動手創作,逢人就送自己最近的得意作品。
親朋好友一個都沒被放過,基本都收到過榮老的作品。不會欣賞,也不敢随便評價,只能恭恭敬敬裱好挂在家裏。
盛奕精準戳中了榮俊輝的喜好,驚喜地叫了聲“好!”,馬上就讓人安排準備。
榮裕有點頭痛,扶着腳底打晃醉鬼想着怎麽收場。想了又想,根本不記得這人會什麽潑墨畫。
醉鬼不知道還剩幾分清醒,目光迷離地擡頭看他,笑眯眯往他耳邊噴熱氣:“老婆,我今晚給你長長臉。”
那紅酒的香氣溫熱地纏在頸邊,榮裕下落的眸光略沉,手掌覆男生的肩膀攬住懷裏的人站穩,有點哭笑不得,“還知道我是誰?”
“我老婆啊。”盛奕入戲很深,摟着他的脖子上去就是響亮的一口。
榮裕微笑了笑,沒再說什麽。
畫臺備好,衆人一起圍過來。
榮青禾再三向榮裕确認:“你确定他會?”
榮裕只知道盛奕後來的确學過一段時間國畫,但以前盛奕很少在他面前展示這些。
榮裕帶着不易察覺的縱容:“或許吧,讓他試試。”
什麽叫或許?榮青禾一顆心頓時提了起來。
盛奕脫下外套遞給榮裕,氣質忽然沉靜下來,垂下眼,打量着臺上的宣紙筆墨。
榮裕幫他解開腕扣,挽起襯衫袖子。
一切準備就緒,榮俊輝頗感興趣地負手站在畫臺旁,見盛奕在硯臺裏稀釋了墨水,拿起一只大毛蘸了墨汁,一手撐着案臺,看似随意地在宣紙上洋洋灑灑塗了幾筆淡墨。
極濕的墨水在宣紙上絲絨般向外暈開,形成了具體看不出是什麽雛形的隆起圖形。
其他人看不出門道,心想不是潑墨畫嗎?怎麽還不潑?
榮俊輝只看了這幾筆就知道這小子是個會的。
潑墨是國畫寫意的精髓技法,早已在悠久的歷史中形成了各派畫法,但萬變不離其宗,講究随心。根據不同的靈感,可以先塗後潑也可以,先潑後塗。
盛奕先用淡墨塗,淡墨未幹又用濃墨潑,大膽拿起硯臺直接把濃墨往宣紙上倒,略顯醉意的豪邁手法惹起周圍一片驚嘆。
濃黑的墨汁在宣紙上潑出大小不一的墨灘,盛奕眸光微醺而凝神,扯起宣紙的上方邊緣,讓墨汁慢慢往下流淌出自然的幾道水線。
剛剛随意突出的隆起淡墨上,自行流淌的墨線竟是勾勒出了山峰的圖形,極富自然神韻的水墨山景初步呈現。
這會兒周圍的人終于看出了門道,又是一片頗感神奇的驚嘆聲。
“啊啊啊好帥啊!”楊月拿着手機興奮地拍視頻,用胳膊肘怼了一下榮裕,“哥,小奕哥哥好像變了個人,太帶感了!”
榮裕長眸半垂,看着眼前肆意發着光的人,瞳孔仿佛也被潑進了墨汁,眼底暈開情緒不明的沉沉濃色。
像馴化的鷹鳥被放回長空,男生親切随和的氣場變得強大而穩定。白襯衫的袖子松松挽起,露出一截細白的手臂,腕骨削瘦隆起。
盛奕一手撐着硯臺,稍低着身,好看的指尖輕捏着毛筆,游刃有餘地在潑出的墨形上快速落筆點畫。
精湛熟練的筆法間,青山綠水被注入了靈魂,樹木靈動生長,百鳥向南隐栖,山脈的水汽緩緩暈出渺渺仙霧。
看似無形的天然墨線,在即時靈感的整合下,彙聚成氣勢磅礴的三尺仙境。
所有人看得出神,齊齊靜默下來,被男生筆下藝術創作的無限可能性震撼。
榮俊輝看得太專注,眉頭都微微蹙起,目光虔誠,像在虛心學習。
被才氣震撼的時間流逝于無形,畫卷不知不覺進入了收尾題字。和盛奕柔和的氣質不同,他的書法字體剛勁有力,墨濃顯渴,透出堅不可摧的精神氣。
盛奕從拿起筆就一直沉默,此刻緩聲開口:“《詩經·小雅·天保》:‘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壽,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無不爾或承’……”
“這幅壽比南山圖送給爺爺。”
瓷聲微響,染墨的毛筆輕而穩妥地落在筆格上。
衆人從震撼中回神,這才意識到已經結束了。
遲了幾秒,四面八方一疊驚嘆,再看向盛奕時的眼神已經不同。
榮俊輝上前細細欣賞,手指在畫卷上方輕輕顫抖,目光炯炯閃爍地感嘆:“玄不失真,渾然天成,妙啊,太妙了!”
衆人俱是驚嘆不已,一時間周圍滿是感嘆聲。
親朋們争先上前賞畫。
楊月摸了摸胳膊上的雞皮疙瘩,小聲:“媽呀……”
盛奕雙手撐着案臺,滿意地掃了眼水墨畫卷。
蜂擁上前的衆人身後,榮裕唇角微揚,抱着西服外套靜靜觀望着熱鬧中間的人。
像是感應到他灼熱的視線,那個人忽然擡起頭向他看過來。
光暈裏的男生笑着朝他眨了下左眼。
—
當晚,因為爺爺的盛情挽留,他們留宿在榮家的主宅。
盛奕喝了酒就像有了用不完的靈感,李白酒後作詩,盛奕酒後作畫。
盛大才子的創作熱情一上來誰也攔不住,榮裕扶他提前離場去準備好的房間休息,路過會客廳的一片牆,大才子搖搖晃晃撸起袖子就往前上,說什麽都要給他家畫個壁畫。
好不容易才把大才子哄回了房間,榮裕把在房間裏四處找筆的大才子拉到浴室裏洗澡。
某些人喝多了羞恥心就蕩然無存,像皇帝似的享受着洗浴服務。
折騰了好一會兒才把洗好的小狗放到床上。
盛奕的鬧騰勁兒過去了,沾到枕頭一秒入睡。
榮裕在床邊靜靜看了他一會兒,把身上濕掉的襯衫脫下來,也去沖了個澡。
在家人眼裏他們是新婚夫夫,今晚只能睡在一個房間。
從浴室穿着睡衣出來,榮裕關了燈,掀開被子躺到盛奕身邊。
聽着耳邊熟悉的呼吸聲,他感到久違的自然睡意。
剛沉沉閉上眼,一條腿壓到他的大腿上。
他坐起來,輕輕把那條腿挪開。
剛躺下,一條胳膊又甩到他肚子上。
他很有耐心地把那條手臂也拿開。
睡意漸漸壓下來,入夢的前一刻,身上突然一沉。
身邊的人翻了個身,半趴到他身上,抱抱枕一樣騎摟着他。
榮裕在黑暗中無奈地睜開眼,感受着身上熟悉的壓制,一瞬間,好像回到了過去的無數個夜晚。
他已經猜到了這個人接下來的動作。
果然,搭在他腹部的那只手開始蠢蠢欲動,無比熟練地伸進他的睡衣,溫熱的手指往上輕輕爬,慢慢摸上他的腹肌。
像是小孩子摸到熟悉的觸感才能安睡,盛奕終于安靜了。
榮裕按住那只手。
閉上眼,無聲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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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