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波斯貓
周昰洛表面淡定,看不出來丁點難為情。實際上心裏尴尬的一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或是魂穿過去,把當初那個亂改昵稱的自己一巴掌呼死。
楊大超雖看不出來,但再聽不出來,那真就枉他活了四十多年。他看了眼周昰洛,驚訝地問向楊進:“你們認識啊?”
楊進輕聲“嗯”了下,提醒道:“譚老頭的外孫子。”
楊大超沒立即反應過來,在腦中回想了半天,才恍然大悟到楊進口中的譚老頭是誰,又驚了一下,眼睛瞪得溜圓:“你是小翠家的?”
周昰洛對眼前的男人完全沒有印象,但話裏話外能猜出他口中的“小翠”應該說的就是他的親媽——譚翠女士。
楊大超捋清關系後立馬來了興致,“都長這麽高了,我記得上次見你好像才剛會走路,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我是誰了,我是楊進老叔,小時候跟你媽都是一塊在村裏跑大的。”
說完又識趣地補充道:“你應該沒啥印象,我十八歲之後就跑出來闖了,已經二十多年沒回去了,以前的人早就不聯系了。”
周昰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他最煩的就是這種揪着你問小時候的事。
他以前之所以排斥去鄉下,無非就是每次一回去,從村頭到村尾,但凡遇見個人就會問你,還記不記得我是誰了。
周昰洛每次都很想大喊一句,你他媽愛誰誰。
楊大超絲毫感覺不出周昰洛的反感,自我良好般自顧地說着,“不對啊,我記得你媽不是嫁給一個挺有錢的老頭嗎,好像不姓吳吧,姓啥來着,姓王?還是周?好像都不對。”
這句話頓時觸碰到了周昰洛的底線,周昰洛的表情瞬間黑了下去。
他爸确實比他媽大,大了整整十歲,但這話從別人嘴裏吐出來就瞬間變了個味,好像潛意識裏便把譚翠和那些為了錢什麽都能幹出來的人化成了等號。
而實際上他父母都是頭婚,當初周崇德為了追譚翠更是每周南方北方兩頭跑,足足跑了一年零七個月才把人追到手。
但有些人永遠都只是膚淺地看表面。
他記得小時候譚翠每次跟着周崇德出門聚會時,總是能受一肚子氣回家,後來譚翠便下意識拒絕跟他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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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兩人漸行漸遠,最終周崇德耐不住寂寞出軌,導致離婚。
周昰洛打那個時候就發誓,為了以後能少一些煩心事,找對象一定要找個年紀相仿的,不能大了也不能太小。
太大會讓人覺得不是真愛,定是看上了對方的錢,或是被包/養了;太小的又不成熟,有種養孩子的感覺。
楊進知道周昰洛的脾氣,在這人即将發火前,果斷出聲打斷了還要再繼續說下去的楊大超。
“就是姓吳,”楊進的語氣并不是很好,他微微蹙眉,不悅地提醒着,“叔,趕緊把床裝上吧,你一會兒不是還有其他事嗎?”
楊進這麽一提醒,楊大超猛地想起約人打麻将的事,當即打消了閑聊的念頭,跟楊進擡着床墊子往屋裏走。
周昰洛的房子剛買沒多久,還沒來得及收拾,屋內的擺設更是十分的簡單,冷不丁一看顯得格外的大。
剛消停沒兩分鐘的楊大超見狀發出“呦”的一聲,像領導例行檢查似的在屋內各個角落轉了又轉,才開口問道:“你這房子挺大啊,有多少平米?”
之前的話仍卡在周昰洛胸口不上不下的位置,此刻的他并不想搭理楊大超。
但還是禮貌地回應着,只不過語氣較為冷淡,“八十平米,使用面積也就六十多。”
聽聞這話,楊大超扯着嗓門感嘆道:“夠用了,在首都能買個這麽大的房子真心不錯了,還是個校區房,這得老鼻子【1】錢了。”
周昰洛很無語,他下意識地看向楊進,希望這人能趕緊把他叔弄走。
可楊進并不想配合,他裝作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安安靜靜地站在一旁。
“也是,你家自然不差錢,就算買十個你爸也能買得起。”楊大超又說。
周昰洛隐約從這人話中聞到一股酸溜溜的氣息,初見時僅有的好感徹底消散無影。他懶得搭理這人,一心只想快點裝好床,如果可以再匿名給商家的安裝服務打個差評。
“楊師傅,咱什麽時候能裝好,我這邊有點急事?”周昰洛随口編了個理由。
楊大超自打知道周昰洛的身份後,也變得随意了,口頭稱呼從一開始的“吳先生”也變成了“小吳”。
他懶散地把塞回去的煙重新掏了出來,招呼也不打直接在屋內點燃一根,擰着眉頭吸了一口,“頂多半個時辰。”
周昰洛不想一大早就跟人發生沖突,想着半個時辰很快就會過去。他看了眼嘴裏叼煙,手上忙活的楊大超,安靜地挪到窗邊打開窗戶放味。
這時,餘光裏總感覺有一道視線一直在看他,他下意識扭頭看去,與楊進的視線撞了個正着。
楊進眼神詫異地看着他,滿臉一副不敢相信又像是發現新大陸的驚愕表情。
周昰洛不明所以,但想到吳彥祖這個名字,不由自主地想起剛才的難堪,于是幹脆收回視線,刻意避免和楊進的接觸。
幹活也沒能堵住楊大超的嘴,他的煙瘾很大,一根接着一根,即使開着窗戶,屋內的煙味也持久不散。
他想到什麽就圍着周昰洛問什麽,從家裏人的健康狀态到周昰洛的工作生活,以及感情情況。
對于周昰洛想回答的問題就會簡單說兩句,不想回答的基本就回個單字音節“嗯”,或是幹脆直接不答。
雖說楊大超這人渾身有股子招人煩的勁,但不得不承認幹起活來确實很利索。再加上楊進在一旁打下手,基本沒有周昰洛什麽事。
不到半個時辰次卧的床就安裝完了。
周昰洛潛意識裏松下口氣,看着兩人為自己的床忙活得滿頭大汗,便客套地謝到楊大超,“楊師傅,辛苦了,喝口水再走吧。”
楊大超的煙抽多了,連忙擺手搖頭,“不喝了,我先上個衛生間。”
說完便往衛生間走,邊走邊咳,最後咳出口痰。
周昰洛皺着眉頭,強忍着不舒服。
楊進在一旁靜靜地站着,從兩人見面到現在還沒正式說過一句話。
周昰洛看着他髒兮兮的雙手,想到晚上江與唐的生日,兩人還要遇見,便猶豫着要不要主動緩解氣氛。
“你這手造得埋了咕汰的【2】,要不先去廚房洗洗?”周昰洛主動問道。
楊進掃了他一眼,又低頭看向雙手,鼻尖“嗯”了聲,轉身往廚房走。
周昰洛卻遲遲沒有聽見廚房傳出的水聲,他納着悶跟了過去,只見楊進一動不動地站在廚房,視線停留在地上的一攤蛋液中。
周昰洛早就把雞蛋的事忘得一幹二淨,他愣了兩秒,淡定地拿起桌上的紙巾,又利索地蹲下收拾。
收拾完後又見楊進的視線換了一處,他随着看去,看見了鍋中一團被煎得黢黑的雞蛋。
不會做飯并不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況且周昰洛在煎蛋時也是着急給他們開門而已。
他正想問楊進有什麽好看的,便見楊進微微蹙眉,用仿佛是看傻逼一樣的眼神看着他。
問道:“你是怎麽活這麽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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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四兒:
【1】老鼻子:很多,多得很。
【2】埋了咕汰:指髒,不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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