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三文魚

周昰洛沒想到自己的行為會讓楊進産生這種誤會，但他沒着急解釋，順着楊進的話反問他：“那你們呢？”

楊進眉梢輕挑，不明白話題怎麽扯到自己身上了，還莫名其妙地變成了“你們”？不過他很快就認定這只是周昰洛被發現心事不想承認而轉移他視線的一種手段罷了。

他不緊不慢地重複着，每個字都咬得格外清晰，冷淡中隐約還帶着一絲嘲諷：“我？們？”

“我在衛生間聽見了一些事。”周昰洛也沒跟他繼續兜圈子，他對楊進坦白道。

楊進的臉上短暫地呈現出一絲茫然，他沒說話，從煙盒裏掏出煙叼在嘴裏。

“咔噠”一聲，打火機微弱的火苗努力照亮周圍，楊進透過光亮擡眸瞥視面前的人影一眼，唇邊的笑意漸漸加深，他吸了一口煙，漫不經心地問：“什麽事？”

周昰洛很不喜歡楊進這副吊兒郎當的模樣，他忍氣蹙眉，伸手把楊進叼在嘴裏的煙奪了下來，扔在地上用鞋底毫不留情地碾滅後，又彎腰撿起抛進不遠處的垃圾桶裏。

楊進淡淡地看着，并沒有因為他的動作生氣。

“江與唐，”周昰洛頓了下，他捋了捋思路，思考着怎麽将問題委婉地抛出才不至于顯得十分生硬，“他……是不是跟某個女生有糾纏？”

周昰洛感覺到楊進很明顯地愣了一下，不知道是因為周昰洛發現了這件事太驚訝所導致的，還是真的不明白周昰洛怎麽又突然把話題扯到了江與唐身上。

然而，楊進就像是真的沒聽明白似的。他眯起眼睛，覺得周昰洛很無厘頭：“什麽女生？”

周昰洛在未問之前就已經料到了，他也沒指望楊進一定會對他說實話，但既然選擇開口了，那該說的話他必須要說完：“有時候你幫朋友出的主意不僅會直接害了他，還會害了你自己。”

他盡可能循序漸進的點醒楊進，希望這人能自我反省，明白對錯是非，“女孩子是要保護的，不管是感情糾葛還是其他的事，都不能因為一己私欲而違背原則去做一些道德缺失，或是法律所不允許的……”

“所以，你到底想說什麽？”楊進面色陰沉地打斷了周昰洛這一番莫名其妙的教育發言。

一時間，兩人陷入了很長時間的一段安靜，直到遠處路過車輛的鳴笛聲，才在這詭異的氣氛裏劃上一道突破性的口子。

周昰洛的表情格外專注且嚴肅：“下藥是犯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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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進很聰明，前後聯想很快就明白了周昰洛到底想說什麽。他咬着牙，低沉的語氣裏透着一股寒意和不可思議，“你覺得我讓江與唐給女生下迷藥？”

楊進的反應很詫異，不像是裝出來的。讓周昰洛一時愣住，心想難道真是他誤會了？

周昰洛仍不太放心，接着開口确認：“沒有這件事嗎？”

楊進的表情驟然一變，仿佛聽見了天大的笑話般，一團烈火瞬間在身體裏劇烈地燃燒。他握緊拳頭，強忍着揪起周昰洛衣領的沖動，氣急反笑，最後沖着他罵道：“你他媽有病吧。”

楊進不再理會周昰洛，又低聲罵了句傻逼，然後直接轉身，頭也不回地邁步離開。

周昰洛站在原地，許久後才緩過神。

憋了一天的雨終于在臨近夜裏下了起來，還伴随着幾聲唬人的響雷，周昰洛緩慢地将車駛入車庫，然後上了樓。

他從電梯裏走出，徑直走到家門口，掏出鑰匙開門。門剛被推開，一股涼風迎面襲來，打得他渾身一哆嗦。

周昰洛費力地帶上門，反應過來是自己今天出門前忘關窗戶的原因，接着大步邁向次卧。

雨水順着窗戶滲進來些，但好在沒有弄濕新買的床，他将屋內的窗戶全部關好，然後撸起袖子開始拖地。

忙活完後，剛想洗澡歇會，又猛地想起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沒做，随即拿起雨傘和狗糧狂奔樓下。

小區裏有兩條不大的小黑狗，周昰洛買房時就發現了，不知道從哪來的或又是誰家遺棄的。不過兩個小家夥長得還挺可愛的，總是形影不離。

周昰洛瞧着可憐便經常買狗糧或零食投喂它們，剛開始它們會害怕，漸漸地知道周昰洛并沒有敵意後，就大着膽子上前求愛撫。

周昰洛還分別給它們取了名字，為了區分大一點的叫做大黑，小的就是小黑。

之前他在網上發過領養信息，基本石沉大海，杳無音信。好在大黑和小黑性格比較溫柔，從不會主動攻擊小區裏進出的業主，于是物業也沒有強制将它們趕走。

周昰洛頂着風撐起傘，朝東門走去。他之前在那片的樹下給他們安置過一個窩，雨這麽大估計那兩個小家夥正抱團躲在裏面呢。

他心裏一軟，但又十分自責，昨天他就忘了添置狗糧，估計現在該餓壞了。

想到這他加快腳步，在即将到達時像往常一樣出聲叫道：“大黑，小黑。”

但與往常不同的事，這次并沒有回應。

周昰洛奔到窩前，雨水雖大但好在沒有澆濕狗窩，他蹲下身，一邊打開手機照亮，一邊喚着：“大黑？”

話音一頓，周昰洛發現窩裏并沒有兩個小家夥的身影，他猛地站起身，四處掃了一圈，又在附近的草叢裏，花壇裏以及角落裏找了又找。滢桦争裏

眼看雨越來越大，雨傘處于即将變形的狀态，周昰洛的半邊身子已經濕透了。他心想估計是突然下雨兩個小家夥趕不回來，在哪處躲雨呢。

于是搜尋無果後，周昰洛将狗糧倒在碗裏，放在窩內。又怕夜裏雨水太大澆透了窩，便把還能頂上一陣的雨傘固定在狗窩的最上面，再三确認無誤後才放心地離開。

周昰洛到家時已經從頭到尾濕透了，他脫了個精光，鑽進衛生間泡了個熱水澡後才舒舒服服地躺上床。

一閑下來，便又想起了楊進，他不是沒有自己的判斷能力，楊進的反應确實不像是知道這件事的模樣，可江與唐和馮嘉揚的對話也确實是那個意思。

他想不通，索性先不想了，明天起來再說吧。

或許是因為淋雨的事，周昰洛這一覺睡得很不安穩，夜間迷迷糊糊地醒了好幾次。等他徹底睜眼時，雨已經停了，一縷金色的陽光透過沒拉嚴的窗簾縫隙穿了進來。

不知道是什麽時辰了，周昰洛動了動昏沉的大腦和壓麻的半邊手臂，眯着眼從枕頭下面掏出手機。

屏幕上顯示的時間讓他不敢相信，已經快十二點了。回過神時發現手機微信一直在響，周昰洛根據頻率猜測，大概率又是自己被拉進了某個群聊。

他沒管，而是直接點進外賣軟件叫了份飯。

完事後才不慌不忙地點開微信。

“香齊北小區二群”的名稱讓周昰洛反應了半天才想起來是他所在小區的業主群。

平時業主都很安靜，這還是周昰洛加入以來頭一次聊得這麽歡暢。他好奇地點了進去，手指往上翻動着聊天記錄，随着翻閱動作的加快表情也逐漸沉重，突然他劃到一張圖片，手指徹底僵住。

随即，周昰洛的大腦“嗡”的一聲，炸成一片死白。

圖片裏的大黑和小黑并排躺在一起，它們伸着舌頭，瞳孔突出，四肢曲直僵硬。

圖片下面還有一段話：實在可惡，毫無道德，沒想到我們小區也能發生流浪狗投毒的事，請廣大家人們積極提供線索，找出這個喪心病狂的變态，替他爸媽好好教育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