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紅蜘蛛

2018年11月底

周昰洛趴在桌子上，左手杵着下巴，右手拿着攪拌棒出神地攪着咖啡。直到對面的李旭又叫了他一聲，他才恍惚回神，“什麽？”

“你今天怎麽無精打采的？”李旭微微蹙眉，關切道，“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周昰洛耷拉着眼皮，放下咖啡攪拌棒，慵懶地回道：“沒事。”

“真沒事？”李旭不放心，“別騙我，出什麽事我幫你想辦法。”

周昰洛直起身，端起咖啡抿了一小口，“真沒事。”

他騙了李旭，但這事也不是什麽大事，純粹怨他自己。

昨天他抽風似的跑去學校找楊進，又腦袋進水說了一些賊傻逼的話，比如什麽小時候的事情，重新認識一下之類的。

對方要是領情了還好說，結果反遭楊進一番冷眼對待。周昰洛現在回想起都恨不得抽當時的自己一嘴巴子，然後找個地縫鑽進去，再釘上三層大厚板子，起都起不開的那種。

道個歉而已，反倒把面子丢到姥姥家了。

李旭認識周昰洛快十年了，非常了解對方的脾性，有的事周昰洛想說自然會說，不想說十瓶啤酒都套不出來。

他識趣地沒再繼續追問下去，轉了個話題，“對了，下周我妹寒假想來首都玩幾天，我對這也不熟悉，到時候還得麻煩你當我兩的導游啊。”

周昰洛想說自己也不是很熟悉，話卻被“妹”字驚住，他微微一愣，“你妹？親的那個？”

李旭被逗笑了，他一本正經地扶了下眼鏡框，“不是親的還是撿的啊。”

周昰洛也被逗笑了，才想起來高三那年過得不好的不止他一個，他父母感情出現變故，而李旭則是父母給他添了個“閨女”。

李旭跟他妹差了整整十八歲，本該同是高考的年紀，他卻偏偏比別人多了個換尿布的活。那時大夥也不知輕重地瞎開玩笑，就說李旭自己在外面偷偷生了個閨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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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昰洛擡起頭，好奇道：“小丫頭多大了？”

“都上二年級了，快吧？”李旭眯着眼睛。

“快，”周昰洛點着頭，打趣對方，“你這一直藏着掖着的寶貝終于舍得帶出來見人了。”

李旭一直笑着，含着話嘟囔了句，“早晚都得見你。”

“什麽？”周昰洛沒聽清，他擡起頭詫異地看着李旭。

李旭拿起咖啡杯，“我說等她到了告訴你。”

周昰洛“哦”了聲，忽然靈光一閃，覺得在對待楊進的問題上或許李旭真的有辦法。

畢竟楊進跟他妹都是小孩嗎。

他抓了抓頭發，裝作不在意地問道：“你平時要是惹你妹生氣了都怎麽哄？”

李旭想也沒想，脫口而出，“買個喜歡的玩具就好了。”

這回答讓剛剛還抱有一絲希望的周昰洛頓時蔫了回去，給楊進買玩具，或許放在楊進六年級那會兒，沒準還真能管用。

周昰洛的态度讓一直心有疑惑的李旭反應了過來，“你給誰惹生氣了？”

周昰洛舔了舔後槽牙，“誰也沒有。”

李旭微微一怔，睜大眼睛，“你不會是談戀愛了吧？”

“女朋友生氣了？”

周昰洛：“......”

李旭越說越離譜，周昰洛一連三個沒有否認，李旭這才緩緩回神，半信半疑道：“你要是真談戀愛了一定要告訴我。”

“談個屁，”周昰洛罵道，別看他長得好看，也不乏追求者，但說實話他長這麽大還沒牽過哪個女孩的手。

以前是沒那個閑心，後來是沒有合适的。

不過現在想想他也是該在這方面多放點心思了，舍得譚翠女士總來叨擾他。

事到如此，周昰洛也不管面子不面子的了，跟李旭實話實說，“就是......我最近的一些行為讓我的一個弟弟傷心了，于是就想着怎麽彌補一下。”

李旭：“就這事心不在焉一天？”

見周昰洛不出聲，抿了口咖啡，裝作不在乎的又問：“什麽弟弟我怎麽沒聽過？”

“我媽認的幹兒子，”周昰洛琢磨了一下，開玩笑道，“哄不好大概率會被親媽罵的那種弟弟。”

楊進面無表情地直視屏幕，雙手瘋狂地按着鍵盤和鼠标。

江與唐在偷偷瞄了數眼後，終于耐不住好奇心，輕輕地挪到身後的馮嘉揚旁，低頭在他耳邊說：“這都打一天游戲了，課都不去上了，不會出什麽事吧？”

馮嘉揚順着他的視線瞅去，瞧了兩眼，又将視線轉回課本上，“能有什麽事，這麽關心你親自去問問不就行了。”

江與唐聞言，直搖着頭，“我可不去，他脾氣真要上來我可打不過。”

馮嘉揚白了他一眼，輕輕推開半伏在他身上的江與唐，嫌棄道：“別瞎操心了，有這功夫去買三份飯。”

江與唐不樂意了，“又我跑腿，那你幹什麽啊？”

馮嘉揚擡起下巴朝楊進的方向示意了下，“我跟他聊兩句，你要不樂意我去買你聊也行。”

江與唐二話不說，轉身拿起桌上的飯卡推門離開，臨走前還朝馮嘉揚留下個“祝你好運”的眼神。

江與唐走後，馮嘉揚放下手裏的書，他走到楊進身邊，什麽也沒說直接伸手關掉了楊進的電腦。

屏幕瞬間變成黑色，楊進咬牙“操”了聲，用力地把鼠标摔在一旁，“你幹什麽？”

馮嘉揚靜靜地看着他，直到楊進的氣消掉大半後，才緩緩開口，“有什麽事就直說。”

楊進緊蹙眉頭，煩躁地吐口而出，“沒事。”

馮嘉揚早就預料到他會這麽說，他背靠着衣櫃門，直接問道：“他那天來找你幹嗎？”

楊進愣了下，仍是兩字“沒事”。

馮嘉揚索性不跟他廢話，直奔要害，“咱倆同樣半斤八兩，跟我有什麽好藏着的。”

這話确實管用，在靜了兩分鐘後，楊進低聲苦笑着：“他說想跟我重新試着認識下。”

馮嘉揚驚了，顯然沒想到對方是來求和的，可等再反應過來時又更加費解，“這不是好事嗎？你兩兜兜轉轉又轉回一處了。”

楊進輕輕地搖着頭。

“你不知道，他這個人滿嘴沒有一句實話。”他冷哼着，回憶道，“以前騙我說會回來，然後讓我等了六年，後來說喜歡我，結果睡完就跑，現在又說想重新試試。”

他停頓了下，想出了最壞的打算，“如果試完又說不合适，或者說自己還是喜歡女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