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白頭鷹

十二月初，連續播報了數日的大雪終于來了，周昰洛推開辦公室的門，迎面撲來的冷風打得他渾身一激靈。他克制住撒腿就想跑的沖動，扯着笑回頭跟屋內的教學主任打了聲招呼，才轉身離開。

寒風無孔不鑽，周昰洛縮了縮脖子。這麽冷的天，正适合窩在被窩裏睡覺，還好自己下午沒課。

周昰洛有些興奮，腳步也不自覺地加快。

興奮勁還沒消散，兜裏的手機突然響了。周昰洛好奇地掏出來，是李旭發來的消息，問他要不要一起吃飯。

周昰洛果斷拒絕。

雪下這麽大，聚一起吃頓飯不夠費勁的了，周昰洛心裏吐槽着。

李旭自從來首都後，變得格外黏人，每天都像報道一樣定點給周昰洛發消息，來來回回圍繞的都是那幾句話。

吃飯了嗎？要不要一起吃？天冷了多穿點衣服。

活像個小媳婦似的，周昰洛最初把這份關心歸結于李旭出到首都人生地不熟，可時間久了就會讓人覺得很別扭。

就好比今個一早，丁楠來管他借教案時，不小心瞥到了李旭發來的天氣消息，還笑着問他這是哪家的姑娘這麽關心他。

周昰洛解釋這是男生後，對方的眼神瞬間變得意味深長，他現在回想起都覺得渾身發麻。

明明李旭這人以前沒這個毛病的，上學那會兒每次周昰洛找他出來過夜，他都以各種理由推脫。

周昰洛想不明白，也懶得糾結了。他正要收回手機，手機又響了一聲。

周昰洛懶懶的瞄了一眼，這回卻是楊進發來的，只有短短的四個字。

——你幹嗎呢？

周昰洛微微一愣，自從上次那通電話兩人達成和解後，這還是楊進第一次聯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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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停住了步子，又看了一眼，本想回到車裏再回複，可猶豫了下，覺得還是尊重下小孩吧。

于是，邊走邊回複着：下班了，準備回家。

消息剛發送完，楊進的消息幾乎同一時間蹦了出來，這回更簡單，只有兩個字：回頭。

周昰洛愣了下，心想不能吧，但還是下意識回過頭。

四目相對，楊進雙手插兜就站在他身後約三四米的位置，兩人皆是一陣沉默，直到楊進走近後，周昰洛才回神反應過來，驚愕道：“你怎麽在這？”

“來找你。”楊進說得很直白，他掃了周昰洛一眼，不滿地皺緊眉頭。

這麽冷的天，周昰洛只穿了一件過膝毛呢，連圍脖都沒有。

“你穿的這是啥，薄的跟紙片似的，咋不凍死你呢。”楊進上來就用責備的語氣批評了一通，然後也不管周昰洛什麽表情，二話不說扯下自己脖子上的圍巾，再一層層裹在周昰洛的脖子上。

楊進的動作很粗魯，圍巾包住了周昰洛的嘴巴，鼻子，甚至眼睛。

周昰洛下意識退後一小步，“啧”了一聲，然後扒下圍巾，露出兩只不服氣的眼睛，開玩笑似的控訴着：“臭小子長本事了，這麽跟你哥說話。”

兩人間說話很随意，沒有了之前的誤會與放肆，也沒有分開兩年的生疏與猜忌，就好像一剎那回到了楊進高三那年。

楊進不以為然，反問他：“不聽話還不讓人說了。”

“你......”周昰洛被怼得啞口無言，只好沉下氣，問出個很正經又很氣人的問題，“你找我有事？”

楊進沒回答，他緊緊地盯着周昰洛，然後舔着嘴唇，咬牙吐槽道：“你有時候真挺沒情趣的。”

周昰洛不惱反思，片刻後冷哼一聲：“我要那玩意幹什麽。”

這是生氣了？楊進心想。

他眉梢一擡，深邃又多情，然後微微寵溺地笑了一聲，向周昰洛解釋着，“別生氣，我特意來找你吃飯的，前陣子是一直忙着期末，才沒能擠出時間。”

楊進撒謊了，其實這陣子他一直不知道該怎麽以新身份去面對周昰洛，獨自在寝室冥思苦想了幾天，結果還沒憋出什麽結論。糾結的同時又怕自己的态度會讓周昰洛多想，索性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走一步看一步。

如今看來，還好自己趕來了，沒想到只是冷落了他幾天還真生氣了。

周昰洛聽到吃飯後，欣然點頭。原因無他，只因前陣子譚翠女士又打電話來嘟囔了半天讓他好好照顧楊進，他本想等這幾天雪停後再去找楊進吃飯。

沒想到如今小綿羊自己主動送上門，他哪有拒絕的道理。周昰洛眯起眼睛，桃花眼不自覺地帶着點勾人的意味，毫不自知地笑着說：“那走吧，你想吃啥哥請你。”

楊進看着他，微微癡迷。

陪他吃頓飯都能開心成這樣，比以前可好哄多了，楊進想了想，“我請你吧。”

周昰洛沒太在意，語氣漫不經心：“哪有讓小孩花錢的道理。”

楊進聞言，嘴角不由得又上揚了幾分，“行，你年齡大讓着你。”

周昰洛不樂意地“嘿”了聲，輕輕推了楊進一把，“說誰年齡大呢。”

楊進順勢後退了一小步，用逗小孩似的語氣說：“年齡大我也不嫌棄你。”

周昰洛愣了愣，有一瞬間覺得楊進這話聽起來怪怪的，可仔細一琢磨，又說不出哪裏奇怪。

過了好半晌才遲鈍地反應過來兩人在外頭站了好久，腳指頭都凍得有些發麻，他下意識哆嗦一下，“上車說吧，外面太冷了。”

楊進點頭，跟在身後。

周昰洛的車頂上覆蓋了一層薄雪，他看了眼确認不礙事後也懶得清理，直接上了車。

楊進晚他一步，他繞到副駕駛，然後開門上車。

“破天真夠冷的，”周昰洛看到楊進關好車門後，緊接着啓動車子，打開暖風，又不忘提醒對方，“系好安全帶。”

楊進“嗯”了聲，低頭給自己系上安全帶，然後側過臉看向周昰洛。周昰洛兩只手凍得泛起紅色，他哈了口氣，用力地搓着。

楊進有些心疼，他本打算用自己的溫度替對方暖手，可手剛擡起來，周昰洛趕巧地側過身勾安全帶。

楊進尴尬地收回手，獨自糾結半晌，趕着周昰洛發動車子前說：“要不我來開吧。”

周昰洛擡起眼，看向他，微微驚愕，“你會開車？”

楊進：“上學期報考的，不過上個月才正式拿到駕駛證。”

車內的音樂緩緩響起，讓人聽了很舒适。

周昰洛不自覺地在腦中跟着哼唱了一曲，才想起回絕楊進：“那不用了，我還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