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加菲貓

楊進雙臂環抱慵懶地坐在候車室的休息椅上，耳邊是沸沸揚揚的人流聲。他看了時間，發現距離檢票還有二十多分鐘的時間，百無聊賴之際數起了排在對面站口正等着檢票的人數。

楊進最後還是拒絕了周昰洛來送站的要求，一來周昰洛要上班，雖然火車站離學校不算很遠，但一來一回再加上常有的堵車也挺鬧心的。

二來也是楊進不喜歡，他不喜歡這種送別的感覺，一條短短的通道将兩人隔開，一揮手二回頭，會讓他更舍不得離開。

盡管現在他已經開始想念了。

楊進收回視線，從包裏掏出手機，打開微信點擊置頂的聊天框，一股腦地輸入到——我想你了。

點擊發送的前一秒又猶豫了，就這麽沒頭沒腦地發過去會不會太直白了。畢竟兩人在一起到現在，就從未相互說過“愛你”“想你”之類傾訴感情的詞語。

楊進糾結了很久，也覺得自己挺矯情的，然後一一删除，默默地将這份思念藏進心底。

最後‘我想你了’換成了簡單的消息。

——馬上上車了。

而周昰洛像是專門守着消息似的，回得很快：好，注意安全。

楊進回了個嗯，覺得心裏暖洋洋的。

楊進坐了一夜的火車，中途轉了一站，又換乘客車，前前後後用了将近二十個小時才到家。

何玲玲算着時間準備了一桌子豐盛的飯菜，楊進推門的那刻，最後一個排骨湯正巧也出鍋了。

楊進扔下包，微微驚住，“怎麽做這麽多？”

“多久沒回家了，當媽的不得好好給你補補。”何玲玲見到大兒子回來樂得合不攏嘴，邊盛着飯邊噓寒問暖地詢問楊進在學校的生活。

“怎麽瘦了呢？”自顧說了一通後，打量起楊進，“是不是自己在外舍不得吃啊？跟你說了多少遍了不要心疼錢，家裏供得起你，還有平時叫你多出去跟你那些小同學聚聚你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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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去了。”楊進在心裏嘆了口氣，自從他上大學起，何玲玲就生怕他在外會被人瞧不起似的，三天兩頭打電話用這套話教育他，如今回家了也逃不掉。

他知道他媽是在關心他，可聽多了總歸要有些逆反的心理。

何玲玲也十分了解自己的兒子，“一說你就煩，你媽還能害了你？”

楊進沒吱聲，他以為不說話就能好好吃頓飯，哪知何玲玲話題一轉，轉到了周昰洛身上。

楊進心裏咯噔一沉，只是愣了幾秒，身旁的何玲玲就等不及了，又追問一遍：“問你話呢，那個周昰洛工作單位離你學校不遠，那他跟沒跟你聯系過？”

楊進回過神，點了點頭，“嗯......聯系過。”

見楊進肯定，何玲玲又問：“來往多嗎？”

楊進不明白他媽的意思，有一剎那甚至懷疑他媽知道了他和周昰洛的關系，但這種想法轉瞬即逝。楊進猜不透只能選擇先實話實說，“挺多的。”

臨了還補充了一句：“我哥對我挺好的。”

何玲玲“呦”了聲，她不以為意，語氣酸溜溜的：“叫得挺親切，別到時候人家把你賣了還傻了吧唧的幫人數錢呢。”

楊進沒想到他媽會來這麽一句，大腦遲鈍了一下，便聽何玲玲又道：“你長點心眼，小時候就跟屁股後面讓人溜得團團轉，別長大了還讓人耍。”

楊進拿筷子的手微微頓住，心裏有些煩躁，奈何對方是他媽，他只能耐着性子解釋：“他不是你想的那種人，而且對我真挺好的。”

“他現在什麽德行我不知道，不過聽說當老師了，也沒準都是裝的。”何玲玲反正不太相信，又說：“以前我就相不中這小孩，目無尊長沒有家教，啥活不幹就不說了，吃個飯還得讓人送到嘴邊，把自己當少爺了。”

何玲玲回憶着，沒注意到一旁楊進的反應。

楊進微微皺眉，他從沒想過周昰洛在他媽心裏原來是這副印象。

他抿了抿唇，眉頭不自覺加得更深，整個人也不由得擔憂起來，本來出櫃就夠難的了，再加上一個沒什麽好印象的男朋友，豈不是難上加難。

楊進心煩起來，大腦快速運轉着能讓他媽改變想法的理由，想了半晌，諾諾反問道：“你看不上人家那為什麽還讓我兩加微信，彼此互相照應着？”

聞言，何玲玲白了自家沒出息的傻兒子一眼，沒好氣道：“他家有錢啊，不管咋樣以後在事業上也能幫襯幫襯你，而且我也不是不讓你跟他接觸，就是提醒你長個心眼。”

這回答讓楊進更煩躁了，面前的飯菜頓時也沒什麽胃口了，他放下筷子說了聲吃飽了，起身離開。

“才吃多點就飽了？”何玲玲見楊進推門，話鋒又一轉，“外頭死冷寒天的你上哪去？”

“上廁所。”楊進頭也不回。

何玲玲也是話趕着話提了一嘴，沒想到楊進的反應居然這麽大，連她辛苦準備一桌子他愛吃的菜都不吃了，她越尋思越來氣，沖着空蕩蕩的椅子罵道：“怎麽就生出這麽一個缺心眼的玩意。”

楊進沒走遠，吹了陣寒風，希望自己能平靜下來，稍微冷靜後他照着何玲玲的說法回憶着小時候的事，也不得不說那時候的周昰洛确實挺軸的。

這麽一想就更鬧心了，他該怎樣才能改變何玲玲對周昰洛的看法。

挺難啊。

楊進吸了口涼氣，突然想抽煙了，他下意識摸兜撲了個空，才想起來回家前就已經把煙都解決完了。

他爸是得肺癌走的，他媽就把一切都歸結于吸煙。楊進嘆了口氣，低頭踩着雪，聽着腳下發出的“咯吱咯吱”聲，再一擡頭，瞥見了不遠處立在臺階上的白色磚瓦房。

楊進猶豫了一會兒，擡腳奔了過去。

推開門，一股嗆鼻的煙味撲面而來，楊進強忍住咳嗽，疑惑地叫了一聲，“奶奶？”

譚老太太扯着嗓子應道，然後從廚房鑽出來，眯着眼睛看向叫她的人，看清後又驚又喜，“小進，你放假回來了？”

楊進“嗯”了聲，不解道：“怎麽這麽大煙？”

老太太咳嗽兩聲，邊招呼着楊進邊解釋着：“炕拔涼的我燒點柴火，現在熱乎了，快上炕坐着。”

楊進點頭，跟着老太太進屋，裏屋雖然也有些煙，但不至于嗆鼻，他剛想坐下便瞥見炕裏頭毛茸茸的一團。

是一只橘色的小貓，四仰八叉裸露着肚皮，見到陌生人也不害怕，甚至還悠閑地伸着懶腰。

楊進：“奶奶你養貓了？”

老太太被煙嗆得兩只眼睛水蒙蒙的，她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嗯呢，後院家貓生的，我就要來一只抓耗子。”

楊進打小就喜歡小動物，可惜何玲玲不讓他養，直到五年級他考了全班第一，才好不容易求來一條黃狗，可惜跟了楊進八年便生病離開了，打那之後他就不敢再輕易養寵物了。

這只小貓讓楊進稀罕得不得了，他忍不住摸了又摸，暖綿綿的觸感讓他一下子心情就好了，甚至想到了周昰洛。

他掏出手機拍了一張老太太撸貓的照片立馬發給周昰洛。

兩分鐘後，周昰洛回了三條消息。

—到家了？

—誰家的貓？

—挺可愛。

楊進笑着打字回複：奶奶養得。

說完又覺得介紹的不太詳細，立即換了種說法：你姥養得。

那頭靜了會兒抱怨道：啥時候養得，沒跟我說過。

這個問題楊進也不清楚，但看小貓黏老太太的程度，還有一點也不怕人的性子，估計是從小就跟在老太太身邊。

他在輸入框裏編輯着：看樣子應該有一陣了。

然後擡頭轉向老太太，“奶奶，它有名字嗎？”

老太太樂着：“我哪會取名字，就咪咪咪咪地叫着。”

楊進領了意，邊笑邊給周昰洛回道：它叫咪咪。

結果沒等到周昰洛的下文，一旁的老太太倒先瞧出了端倪，她看着滿臉寫着開心兩字的楊進，十分懷疑：“小進，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楊進笑容僵住，心慌了一下，穩定後果斷否認：“沒有啊。”

老太太撇了撇嘴，自然不相信，“少懵我了，奶奶也是過來人，你一個勁地捧着手機傻笑，就算沒談戀愛也是跟哪家的姑娘聊天呢？”

楊進立即收起笑容，強裝鎮定解釋着：“是......周昰洛。”

這回輪到老太太驚住，她再三确認楊進沒扯謊後，立馬纏着他給周昰洛發視頻，“上個月給我買個智能機，我也不會捅咕【1】，想跟小洛視頻也沒整明白。”

楊進聞言，當下給周昰洛發了條消息：現在方便嗎？

在确認對方方便後，楊進舔了舔唇，說出目的：奶奶想視頻看看你。

消息發過去沒多久，周昰洛的視頻通話便打來了。楊進癡癡地看着手機那頭的人，即使舍不得挪開眼也還是規規矩矩地把手機遞給了老太太，然後邊撸着貓邊默默地聽着屏幕那頭的周昰洛說話，一直聽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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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四兒：

【1】捅咕：擺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