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小綿羊

自從楊進回家後，每天都會變着法地給周昰洛發消息，事無巨細。起初周昰洛瞧見也會象征性地與他聊上兩句，漸漸地工作忙起來後便也放着不管。

但即使這樣卻也絲毫未打擊到楊進的積極性，每日發來的消息更是只多不減，周昰洛甚至一度産生過懷疑，對方這是把他的微信當成心情日記了。

雖然楊進發來的廢話挺多的，但有時也能讓工作疲憊的周昰洛放松下來，這也是他沒将人屏蔽的原因。

正是元旦，一大早李旭就打來電話，說學院路新開了一家老東北鐵鍋炖，叫周昰洛跟他一起去嘗嘗，吃完之後再順便去看個電影。

周昰洛想也沒想就答應了，先不說忙活一周好好給自己放個假，單說鐵鍋炖就足以讓周昰洛心動的。他惦記鐵鍋炖惦記了好久，奈何飯量有限，自己一個人去也吃不完。

店內采用的是老東北式的裝修風格，青磚砌的牆上挂滿了一串串紅辣椒，苞米，大蒜，無一不透露着一股濃郁的東北民俗文化。

周昰洛坐在土炕上，大口啃着排骨，認真地聽着對面的李旭吐槽他的傻逼上司。直到放在桌上的手機響起，消息提示音伴随着燈光閃爍再一次打斷李旭的話，這已經是五分鐘內的第四次。

周昰洛顯然毫不在意，微挑眉梢示意李旭繼續講，然後他才放下筷子，懶洋洋地拿起手機。

—卧槽，睡過頭了！

—我媽趕集去了，居然沒叫我起床。

—外頭下毛毛雪了。

—哥，元旦快樂。

是楊進發來的，周昰洛看着消息，輕笑出了聲，回複道：元旦快樂。

對面的李旭見狀，假意咳嗽兩聲吸引對方，并在周昰洛擡頭望來的瞬間，迅速表現出一副很随意的表情，問：“笑得這麽開心，到底誰的消息啊？”

周昰洛放下手機，話不經大腦脫口而出：“一個黏人的小屁孩。”

李旭聞言微微瞪大眼睛，傻逼上司抛到腦後，淡定模樣也不裝了，只見他身子前傾試探性地出聲問道：“......你戀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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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昰洛被這簡單的一句話狠狠嗆了一下，差點沒上來氣。

李旭見狀連忙遞上礦泉水。

周昰洛快速接過，猛灌一大口，待自己穩定呼吸後，無語地瞪向李旭，罵道：“瞎說什麽呢，是楊進。”

李旭一聽是楊進表情反倒更嚴肅了。

“你這是啥表情？”周昰洛知道李旭對楊進多少有點意見，但沒想到表現得這麽明顯，僅提到名字都能變臉。

“沒什麽，”李旭搖了搖頭，表情漸漸淡去，轉而又是一副猶猶豫豫的樣子，了解他的人都知道這人又犯病了。

但凡遇到點他覺得不滿的事，人不說就讓你猜。

靜了幾秒後，周昰洛先繃不住了，警告對方，“有屁就放，別跟我兩在這你畫我猜。”

李旭眨了眨眼睛，然後嘿嘿笑出了聲，他獻殷勤地給周昰洛夾了一塊排骨，好奇問道：“就是感覺楊進挺粘着你的，他沒有對象嗎？”

“沒有吧......”思考了一小會兒，周昰洛回道。

其實對于這個問題周昰洛也不敢保準，畢竟他沒問過，楊進也沒提過。不過從楊進平均每半個小時給他發一條微信的頻率來說，周昰洛猜測他應該是沒有女朋友。

畢竟除了渣男，沒有哪個正常人能每天分出精力陪兩個人聊天。

李旭若有所思，半晌後突然教育起周昰洛：“你說你怎麽當哥的，沒有對象不趕緊督促找一個。”

周昰洛想反駁自己還光棍一個呢，哪有功夫操心別人，再說楊進的年紀也不大，也不着急找對象。

李旭像是周昰洛肚子裏的蛔蟲，對方一個眼神他就明白什麽意思。于是他一副滿臉擔憂的表情，苦口婆心地分析着，“我跟你說對象就得趕着在學校找，等以後工作圈子小了那就遇不到合适的了，基本上就靠着網絡或者親戚朋友介紹。”

又道：“你看咱們不就是最好的例子，所以趁着楊進還有機會，你多催催他找女朋友，現在還能可着自己的心意找，等以後真要相上親了就有的哭了。”

周昰洛很不解，“相親怎麽了？”

“一看你就沒相過親，”李旭純是有私心，但也不敢把話說得太直接，怔了兩秒，嘟囔着，“反正就是......兩個男的成天聊什麽天，怪不怪。”

“這有什麽奇怪的。”周昰洛反駁。

李旭聞言瞬間擡頭看向周昰洛，臉上有些錯愕，很快又消失不見了，最後他嘿嘿一笑将話題扯過，然後在心裏默默地盤算着。

對于李旭的話，周昰洛也只是随意聽聽，他還沒有閑到去搶媒婆的活。正如他所想，自己單身二十六年哪還有心思去替別人着想。

而且只要一想到楊進真要是有女朋友了，他的心裏還有一點莫名其妙地堵得慌。他想不通是什麽原因，糾結一夜覺得自己大概率是在心疼楊進，怕自己這個傻弟弟再一次被情所傷。

日子轉瞬即逝，一眨眼就快過年了，楊進的消息每日依舊。而周昰洛随着學校正式放假，他也進入了假期。

今年又是他自己一個人過年，譚翠打來電話，話裏話外地告訴周昰洛她認識了一個國外的大叔，大叔正在追求她，她打算交往試試，并告訴他年底不回國了。

周昰洛有些擔憂，他倒不是反對，畢竟譚翠還年輕有權利追求幸福，他只是擔心他媽被人騙了，手裏的那點養老錢再搭進去，最後連回國機票都買不起。

譚翠罵他烏鴉嘴。

周昰洛樂了，覺得自己最近有點杞人憂天了，不是擔心楊進被傷就是他媽被騙的，是該換種心态了，

但這次通話後，不知道譚翠是不想讓國內的兒子擔憂她，還是自己馬上要幸福了也不能忽略了自家兒子。

于是，即使人在國外卻照樣給周昰洛安排了一場相親，還成天打電話催着他主動約人家吃飯。

周昰洛怎麽也想不通怎麽前陣子提到的話題突然就轉到自己身上了，他壓根就不想去，奈何他媽堅持着，周昰洛只能無奈地一次次往後拖。

一直推到除夕，對方回老家過年了，譚翠才消停下來。

除夕一早，周昰洛送李旭去了機場，一路上李旭仍不死心，繼續纏着讓周昰洛跟他回家過年。後來在周昰洛強烈拒絕下，他才無奈地放棄了這個打算。

送完李旭後，周昰洛随便找了家拉面館吃了一口，然後回家補覺，再醒來時已經下午四點了。

窗外灰蒙蒙的，除了小區內的物業在樹上裝飾的小彩燈和紅燈籠外，安靜地一點也沒有要過年的意思。

周昰洛早就習慣了，他趁着天還沒黑透，趕緊掏出手機看外賣。他沒抱多大希望，這個時候大多數的商家基本都已經打烊準備迎接新年了。

周昰洛沒有置辦年貨的習慣，一來東西買多了他也想不起來吃，二來畢竟連鎖超市也不會關門。他在外賣軟件上挨個搜索，最後還真讓他找到一家正營業的——麻辣小龍蝦。

周昰洛簡單看了眼評論，果斷下單。

訂完餐後才點開微信，查看十多條的未讀消息。基本上都是學生給他發的祝福短信。周昰洛挨個回複，回到最後才恍然到楊進今天居然沒給他發消息。

周昰洛有些好奇，還有些不太适應。他愣了會兒，想到今天過年忙點也是正常的。

于是，他把手機往沙發上一扔，兩分鐘後又重新拿了起來，想也不想地給楊進發了666元的紅包。

五分鐘，十分鐘，二十分鐘過去了，那頭依舊沒有動靜，真要這麽忙嗎？

周昰洛有些失落，他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随便按了個臺，心不在焉地看着。

不知怎麽地，他好像想楊進了。

就在這份思念愈演愈烈時，門鈴聲突然響起，周昰洛猛地回神，把這份奇怪的情緒甩出腦外，起身朝玄關走去。

本以為外賣到了，結果一開門，一個打死他都想不到的人出現在眼前，周昰洛赫然愣住。

楊進哈了口氣，哆嗦兩下，額前的一縷碎發倔強地翹向一旁，明亮的眼神裏混入一絲疲憊，就好像一個走了很久路的人終于奔到了家。

周昰洛回過神，喉嚨發緊，幹巴巴地只吐出一個“你”字，便見對方沖他笑道：“哥，我來陪你過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