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鳳尾蝶

看到這簡簡單單的兩句話時，周昰洛承認自己心軟了，還伴着一絲說不清的心痛，但他最後還是狠心沒回去，甚至跟楊進草草打了個招呼，直接住在了劉林森家。

在面對楊進的問題上，這是周昰洛第二次覺得自己像個懦夫，明明是自己的問題，卻選擇逃避讓楊進一個人去獨自面對。

可不這樣又該怎麽辦？這種事他沒法去找朋友商量，要怎麽若無其事地開口去說他親了自己的弟弟。

他煩躁地蹙着眉，滿腦子都是讓他扔在家裏的楊進，連一旁的劉林森說什麽也沒聽清。

“大哥，你到底有啥心事？”劉林森操着沙啞的嗓子，睡眼蒙眬，邊提着褲子邊從衛生間挪步出來。他是被尿憋醒的，糾結許久才肯爬起來解決，結果一出卧室門就看見窩在他家沙發上裝神弄鬼的周昰洛。

他被吓了一跳，下意識瞅了眼表，再三确認還不到5點，震驚問道：“我操，你起這麽早？”

又吐槽了幾句，直到他從衛生間出來，也沒聽見周昰洛應他一聲。

自從認識周昰洛起，這還是他第一次見這人這麽反常。從昨晚下高鐵鬼使神差地要來接他，接着賴在他家不走，再到一大早不睡覺裝鬼吓人。

直覺告訴他這逼絕對有心事，他有心安慰，奈何周昰洛死鴨子嘴硬，怎麽也不肯透露半句。劉林森索性放棄了，怎麽說也是要奔三的人了，心裏都有分寸。

他轉身倒了杯水，冰涼感順着喉嚨滑進胃裏，緊接着人也清醒了幾分，才想起昨晚忘說的話。

“你要不想回家就住這，不過我先通知你下，明天我女朋友要來，大概陪我待到初十再走。”

周昰洛的眉頭擰着更緊，劉林森的這個女朋友他是知道的，追了大半年，最近才正式在一起。周昰洛不願意當那個明晃晃的電燈泡，他煩躁地擡起眼皮，動了動唇，“我明天就回去。”

劉林森想反駁不是在攆他走，但瞧着眼前的周昰洛也沒再多說什麽，只是提醒他別把自己憋壞了。

周昰洛識趣地待到初六，一早趕着劉林森沒醒就穿鞋離開了。他沒回家，先是找了一家早餐店，吃完後直接開車去了D大附近的咖啡店。

咖啡店裏人少清淨，周昰洛點了杯咖啡，确定時間還早閉眼眯了一會兒。

昨晚他收到譚翠的電話，興奮地告訴他那個姑娘回首都了，并把微信推給了他，讓他主動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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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昰洛加了微信，卻又不知道該怎麽開口，他從小就沒怎麽跟小姑娘接觸過，以至于活了二十六年還是單身一個。

周昰洛糾結半晌，最後想到還窩在他家的楊進，只好硬着頭皮老套地将人約了出來。

半個小時後，一身黑色碎花裙，長相白淨的姑娘出現将他叫醒。

周昰洛緩緩睜眼，看見來人先是一怔，而後反應過來自己的行為有些失态，慌忙起身道歉。

姑娘叫宋肖，她搖搖頭，也難為情道：“不好意思，路上有點堵車，讓你久等了。”

“沒有。”周昰洛或許是剛睡醒，聲音有些生硬。

姑娘微微一愣，轉而尴尬笑着。

周昰洛沒相過親，面對這樣的場景，他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待兩人都落座，他學着電視劇裏的過程開啓了推銷式的相親模式，主動介紹了工作，薪資，愛好以及家庭情況。

宋肖被這一系列刀槍直入整得有些發蒙，見周昰洛說完，她也下意識地介紹自己。

簡單了解後，兩人陷入一片沉寂。一個性格腼腆，一個不會說話，只能低着頭一口口抿着眼前的咖啡，意外對視後再尴尬一笑。

兩人各懷心事，過了好一會兒，宋肖實在堅持不下去了，她雖然沒相過親，但也不是個傻白甜，見對方的态度便明白，這是沒相中她。

宋肖有些小難過，畢竟周昰洛是真的長在了她的審美點上，可奈何帥哥都是高傲的。

她心知肚明，再無意義地接觸下去只會讓她越陷越深。她在心裏嘆了口氣，拿起桌旁的包主動開口，客氣道：“周先生，我突然想到還有點事，要不下次再約？”

周昰洛也知道自己的表現不佳，他不好意思地站起身，說道：“那我送你過去？”

宋肖本想開口拒絕，可猶豫兩秒還是不客氣地報出了地址。

半個時辰後，周昰洛把車停在路口邊，宋肖下車後周昰洛沒直接離開，他找了個不礙事的道邊，坐在車裏發愣。

手機時不時振動兩下，從坐在咖啡廳開始譚翠就每隔一段時間向他咨詢情況，無非就是跟宋肖相處得怎麽樣。

周昰洛沒回，退出聊天界面。

平心而論，宋肖這姑娘挺不錯的，長相可愛，心思細膩，還有眼力見。

可對于周昰洛來說，他真的沒什麽感覺，哪怕是一丁點想繼續接觸下去的想法。周昰洛迷茫地望着車窗外的行人車輛，忽然意識到一個他從未認真對待的問題。

自己到底喜歡什麽樣的姑娘？

他想着，最後腦中莫名其妙地浮現出楊進的模樣。周昰洛被吓了一跳，他蹙緊眉頭，煩躁地掏出煙，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着。

一包燃盡，心裏的煩躁消散了不少，他重新啓動車子拐去了附近的商場。

商場外貼滿了節日優惠活動，情侶對戒買一送一的橫幅赫然紮進他的眼中，周昰洛怔了會兒，才反應過來明天是情人節。

他收回視線，推門下車，直奔商場。周昰洛本打算去四樓吃飯，哪知好巧不巧在一樓直梯處又碰見了宋肖。

宋肖剛逛完，手裏領着飾品包裝袋，有說有笑地發着微信語音。

周昰洛微微一怔，嘴裏蹦出兩字：“挺巧。”

宋肖也是一驚，誰能想到這麽快又碰上了，她尴尬地晃了晃手裏的禮盒，下意識解釋着：“下午我朋友過生日，我剛從老家回來沒來得及準備禮物。”

周昰洛壓根也不在意，他就是單純地覺得這世界真挺小的。後來見宋肖也直奔四樓，兩人順理成章地又拼了一頓飯。

這頓飯消散了之前的尴尬，兩人漸漸放下包袱，熟絡起來。飯後周昰洛順道送宋肖去了朋友的生日會，然後掉頭離開。

他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閑逛，沿街的各色商店不少，到處都是情人節的标志，周昰洛沒那個心情細看，機械地直行或等紅燈。

可途中等待的每一個紅燈，他都會不自覺地想起楊進。周昰洛拿起手機，兩人微信的聊天界面還停留在楊進的那句“能不能陪我吃個飯”上，再往後，楊進便如他所願，一次也沒有找過他。

周昰洛心裏隐約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焦慮。他承認自己有點擔心了，也不知道這幾日那個小兔崽子在家有沒有好好吃飯。

于是，一個念頭蹦了出來，他想回家看看。

周昰洛索性不管了，踩着油門，一股腦地直奔回家。臨到家門口，他又猶豫了。他将車停在樓下，背靠着座椅，擡頭數着自家的樓層，出神地望着。

最後還是楊進将他飄散的思緒重新拽了回來。

周昰洛條件反射地放下車窗，楊進的臉闖進他的眼中，眼圈泛黑，明明憔悴了許多，卻還是硬生生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我在樓上就看見你回來了，結果等了半天也不見人出來，我還以為認錯了呢。”楊進喘了口氣，又問：“回來了咋不上去呢？”

周昰洛蜷了蜷手指，心口又脹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