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蓑羽鶴

周昰洛坐在樹蔭下，在耐心耗盡之前，終于聽見了那聲清脆的放學鈴，緊接着教學樓裏烏壓壓地沖出一片人。

周昰洛站起身，緊盯着校門口，他怕漏過楊進微微踮起腳尖。

好在楊進那輛二八大杠很是顯眼。

周昰洛上前兩步，沖着人群中喊了一聲。

楊進條件反射地擡起頭，看見路對面的周昰洛整個人先是一愣，而後又驚又喜，他推着車跑了過去。

“哥，你怎麽在這？”

周昰洛眼神微揚，嗓音懶洋洋的：“帶你去吃點好的。”

說完又皺起眉頭，嫌棄地瞥了瞥楊進手上的自行車：“能不能先找個地方把這個破玩意放一下？”

楊進輕輕笑着：“那你等我下，我放門衛那。”

周昰洛看着楊進的背影，冷不丁想到昨天晚上，他本來是去安慰楊進的，結果竟然在楊進的屋裏睡着了。當他再睜眼時，楊進已經出門上學了。

周昰洛倒是不在意這事，他在意的是自己昨晚的那番勸慰，楊進真的聽進去了嗎？他自知沒有讓人信仰的神力，又生怕楊進憋在心裏。

于是，糾結了一天的周昰洛還是在臨近放學點時打車趕去了縣裏，他的目的很明确，他想帶楊進放松放松。

周昰洛看見楊進低頭跟門衛大爺說了兩句，便規矩地将車靠牆停放。

放完車的楊進一刻也不敢耽誤，立即轉身跑了回來，問：“用不用跟家裏說一下。”

周昰洛：“我說過了。”

得到答案後，楊進點了點頭，又問：“那吃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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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昰洛早就想好了，上次來給楊進送試卷那次，他就聽說縣裏有條夜市街。上次因為怕外婆擔心不敢耽誤太久，但這次他想好好逛逛，把夜市裏的小吃都吃一遍。

楊進也沒什麽意見，兩人便打車去了夜市。

夜市熱鬧得很，大多數都是剛放學的學生，人擠着人。也只有在這一刻周昰洛才感受到，原來小縣城裏也可以這麽多人。

他怕和楊進擠散，伸手拽着楊進的胳膊，還不忘回頭提醒他：“抓着我，別丢了。”

楊進點着頭，真就緊緊抓着周昰洛。

周昰洛見狀，便大膽地往前擠，剛擠進去一角，他就看見了自己的最愛，激動地拽着楊進擠到小販前。

“你吃這個嗎？”

楊進應了一聲：“吃。”

周昰洛沖着攤位後的老板，喊了一聲：“老板，兩份冷面包臭豆腐。”

老板吆喝了聲，撕開包裝将冷面扔進油鍋裏，反問：“要白豆腐，還是黑豆腐？”

周昰洛：“黑。”

楊進：“黑。”

兩人齊聲說道，又莫名其妙地互視一眼，最後腦子一抽大笑起來。

老板不明所以，回過頭也跟着笑了笑，感嘆道：“你哥倆感情真好。”

周昰洛沒吱聲，默認了老板的觀點。

冷面包臭豆腐不是什麽大制作，五六分鐘老板就打包好并遞給周昰洛，周昰洛接過正要掏手機付款，餘光掃到一旁的楊進正低頭掏錢，從校服兜裏抓出一把搓成一團的五塊，一塊，周昰洛瞧着都可憐。

他伸手制止楊進，不容拒絕地通知他：“今晚的消費我包了。”

楊進倏忽一笑，然後聽話地将錢收回口袋裏：“那行。”

周昰洛十分滿意，咬了一口臭豆腐卷，感慨着：“就是這個味道。”

楊進也低頭咬了一口，奇怪道：“首都沒有嗎？”

“有，”周昰洛點着頭，“但都不是家裏的味道。”

楊進想象不到首都的師傅做出來會是什麽味：“那就多吃一點。”

周昰洛又咬了一大口，嘴裏塞得滿滿地：“下一個吃什麽？”

楊進琢磨了一下，建議着：“烤豬蹄子？”

“行，”周昰洛爽快地答應，又說了幾個，“吃完烤豬蹄子再來兩串烤鱿魚，然後蒜薹羊排，水爆肚，炒涼粉，鍋包肉……”

“烤土豆也可以。”楊進打斷了周昰洛的思緒。

“烤土豆？”周昰洛重複了一遍，微微嫌棄，“這個回家用竈臺自己就能烤。”

楊進：“家裏沒有醬，他們自制的鹹菜醬特別好吃。”

周昰洛被說得有點心動：“那行，烤土豆加上。”

兩人有說有笑沿着小吃街，吃了一路。順着小吃街再往裏走，是娛樂場所。各個商家都在自己的攤位上裝飾了彩燈，入目的盡是五彩缤紛的一片。

周昰洛和楊進一路下來也吃得差不多了，他粗略地掃了眼，道：“玩會兒，消消食？”

楊進自然樂意奉陪，他思考了會兒，建議着：“那打槍？比比誰打得多？”

周昰洛迎着他的目光，稍稍揚起眼，“好啊，那輸的人背贏的人回家。”

楊進有些驚訝：“玩這麽大嗎？”

周昰洛對自己的技術十分有信心，想當年外號射擊小能手，就沒有打不中的氣球，他見楊進遲疑，挑釁着：“不敢？”

楊進的舌尖不覺地抵了抵牙齒，像是思考：“那來吧。”

楊進首先射擊，氣球離得不算遠，他架起手臂，穩住呼吸，連續十發，沒有絲毫猶豫，一口氣射了出去，中了九發。

“挺不錯了，”周昰洛誇贊道，然後輪到他了。

他比楊進穩多了，順利打完八發後，視線尋找着作為第九發的目标氣球。正要射擊時，後背猝不及防地被人撞了一下，周昰洛腳下踉跄，手上一個不穩，連按了兩發出去。

果不其然，均打偏了。

“我操，”周昰洛站穩後，渾身戾氣地回過頭，撞他的是三四個正打鬧的小屁孩。周昰洛剛要開口教訓，那幫小孩一溜煙地瞬間都跑沒影了。

周昰洛咬着牙，正氣憤着，一旁的楊進偏偏沒眼力見，打趣他：“哥，你輸了。”

周昰洛轉過頭，看見了楊進散漫地彎着唇，眼角也染着笑，冒上來的脾氣瞬間就沒了，他耍賴着：“這不算。”

周昰洛最後為了證明自己，又打了十發，這回十發全中，但兩人誰也沒有再提過輸贏的事。

一條街走下來，兩人也玩累了，又原路返回。

楊進開心極了，走路的步伐明顯都變了。

周昰洛看着走在前面的楊進，校服規規矩矩地套在身上，寬松而肥大的校服褲子也掩蓋不住兩條修長的腿，白皙的腳踝随着走路的動作隐約露出，周昰洛出神片刻又連忙移開視線。

楊進發現了自己的速度，下意識停下腳步，等周昰洛跟上來後，在與他肩并肩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