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肉足蟲

“能吃辣嗎？”周昰洛端着盤子，挑選着保鮮櫃裏的肉串，餘光瞄了眼身旁的楊進問道。

“還湊合。”楊進拿起四串鴨爪和六串鴨舌，放在周昰洛手中的盤子上。

周昰洛點了點頭，“那還是要個鴛鴦鍋吧。”

“可以。”

楊進繼續挑選着，尋摸一圈又将目光鎖定在鴨翅上。

周昰洛忍不住想樂，好奇地問他：“就這麽喜歡吃鴨子？”

楊進擡眸，乖巧地“嗯”了聲，“挺好吃的。”

“那等去首都，我請你吃烤鴨。”

楊進笑着點頭贊同，周昰洛不說他也有這個想法：“我聽說首都的烤鴨可好吃了，都得排隊去買。”說完還不忘詢問周昰洛的看法：“哥，是嗎？”

周昰洛回想着之前和劉林森去吃的那次，說實話他覺得味道挺一般的，但口味因人而異，他也不敢打包票，“到時候去嘗嘗不就知道了。”

周昰洛和楊進本來商量着要去吃燒烤，已經到門口卻意外發現隔壁有一家泥鍋串串。店內的氣氛、環境還有客源都要比燒烤店好上太多。

周昰洛猶豫兩秒，當即詢問楊進的意見，兩人便扭頭鑽進了隔壁。

串串剛選完，服務員也正巧将鍋端了上來，周昰洛按下最大開關，便起身去調料。他端着小碗見楊進跟了上來，下意識問他：“你喜歡吃油碟嗎？”

楊進搖了搖頭：“沒吃過，一直吃的都是芝麻醬。”

周昰洛“啧”了聲，吐槽楊進不會吃：“你等着，哥給你調個獨家秘制的油碟，包你吃了第一次還想第二次。”

楊進輕笑出聲，聽話地站在一旁等着，一雙眼睛始終沒從周昰洛的身上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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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昰洛認真調料，一勺生抽，又一勺香醋，等他調完打算叫楊進拿回去時，一不小心撞到了身後的人，碗裏的調料溢出一些，盡數灑在手上。

周昰洛擡眸，道歉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楊進猝不及防地拽到身後。

楊進和那人對視，兩人的眼神中皆是不滿，回神後的周昰洛誤以為兩人要打起來，情急之下抓住了楊進的胳膊，示意他不要沖動。

而那人見狀，反而眯起眼睛打量起周昰洛，最後将視線停留在他握住楊進的手臂處，然後微挑眉頭，眸子裏竟是不屑與鄙視。

周昰洛舔了舔後槽牙，他不想鬧事但并不代表怕事，對方的眼神讓他頓時生出煩躁，在煩躁還未達到滿值之前，那人冷哼一聲，識趣地離開。

楊進立馬回過頭，安撫周昰洛：“沒事吧？”

周昰洛擰着眉頭，他不傻，撞一下人還不至于仇深似海。剛才那人他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只是突然間想不起來了。

周昰洛又重新調了一份蘸料，剛坐下就忍不住詢問：“剛才那人是一個村的吧？”

楊進見鍋開了，抓了一把串扔了進去，提醒他：“趙方琦，上次打球碰到的那個。”

“哦。”周昰洛想起來了，上次他也是這副欠揍的模樣，拽得跟個二五八萬似的。

“他從小就這樣，仗着他姑是校主任，姑父是書記，不用搭理他，”楊進從鍋裏撈出一片豆皮，咬了一口感覺有點辣，“哥，要喝點啥啊？”

周昰洛調整情緒，毫不猶豫道：“整點酒呗。”

楊進有些意外，斟酌地問：“一會兒回家會不會被罵？”

“你都多大了？馬上就是大學生了，可以适當地做一些成年人的事了。”周昰洛喊來服務員，直接要了十瓶啤酒。

楊進微微睜大眼睛，“你這是奔着灌醉我去的？”

“真要喝多了，今晚就不回去了，找個賓館睡一覺，明早再回。”周昰洛微揚起嘴角，接過啤酒給楊進當場秀起如何用筷子起瓶蓋。

起開的啤酒遞到楊進面前，周昰洛又給自己開了一瓶，直接舉瓶笑道：“祝賀你如願考進都大。”

見周昰洛的架勢，楊進自知這頓酒是逃不掉了，他從來沒有喝過啤酒，更不知道啤酒原來這麽難喝，比他奶奶喝的白酒還要苦澀。

楊進頂着壓力，硬灌下去三口才逐漸習慣這個味道。

周昰洛見狀又連起四瓶，來之前他就抱着不醉不歸的打算。表面上他是為楊進慶祝，可實際上是他自己想喝酒了。

跟楊進相處的這段日子，他想明白了很多，才發現以前他所糾結的過往，種種的不悅和挫折不過只是人生道路上的過眼雲煙。他總是在勸楊進要向前看，可他自己又何曾向前看過。

周昰洛想大醉一場，想徹徹底底跟過去那個陷入沼澤中而無法自拔的自己告個別。

楊進站在衛生間洗手池前看着鏡子中眼神微茫，臉頰泛紅的自己，不免有些佩服，第一次喝酒，喝了五瓶，居然還能站着不倒，除了耳邊嗡嗡作響，意識還算清晰。

楊進知道自己到量了，再喝下去可真就站不住了。他洗了個手，回到餐位。

桌上的串剩得七七八八，桌角邊上堆滿了空啤酒瓶子。楊進數了數足足二十瓶，除去他喝得五瓶，周昰洛喝了十五瓶。

……十四瓶半。

周昰洛趴在桌上，一動不動，手裏還緊緊握着喝剩的半瓶。

楊進彎腰從周昰洛的口袋裏翻出錢包，結完賬後返回來輕聲哄道：“哥，咱回家了。”

被叫醒的周昰洛顯得格外不耐煩，他伸手拍掉楊進湊過來的爪子，嘴上嘟囔着，扭頭轉向另一側。

楊進無奈地嘆了口氣，只能用力地将人架在肩上，拖着往外走。楊進走得并不順利，他攔路叫了幾輛車，司機停下後都以怕吐在車上為由拒絕乘載。

正無計可施，他忽然瞥見挂在馬路對面的賓館兩字，心中大喜，拖着周昰洛奔了過去。

好在賓館還剩一間房，破是破了點，總比露宿街頭要強得多。

楊進将周昰洛放在床上，去前臺補交了錢和身份證，登記完又馬不停蹄地趕回房間。

周昰洛還保持着他離開時的那副姿勢，楊進當即松下一口氣，他掀起衣角擦掉滿頭的大汗，然後擰開擺放在桌上的礦泉水，一口氣灌下半瓶。

不知是喝酒還是折騰的原因，楊進全身散着熱氣，冒着汗。他擡頭掃了眼，屋內有個空調，但插座位置被上了鎖。

他只好走到窗前，推開那扇布滿灰塵的窗戶。

收拾完後楊進打算洗個澡，他鑽進衛生間剛脫掉上衣，便聽見床上傳來聲音。楊進暗叫不好，立即沖了出去，迅速拿起垃圾桶蹲在床邊。

周昰洛幹嘔了兩下，第三下時他吐出了一些未消化的肉串。

楊進沒有絲毫嫌棄，反而伸手輕輕拍打着周昰洛的後背，耐心詢問：“還想吐嗎？”

周昰洛艱難地睜開眼睛，剛吐過的他什麽也說不出來，他倒回床上，眼神迷離地望着上方。

楊進等了會兒，見他沒有反應，低頭系好垃圾袋扔出賓館，回來時沖前臺大媽讨了個熱水壺，又多要了幾個袋子。

楊進顧不上自己滿身的汗，燒上水後便沾濕毛巾替周昰洛擦拭臉上和身上的殘留物。

“起來，把衣服脫了。”楊進坐在床邊，他沒指望周昰洛能主動聽話，只能一邊命令着，一邊認命地将人拽起。

周昰洛晃晃悠悠地坐了起來，他的眼珠轉了轉，思考半天不确定地叫了一聲：“楊進？”

“嗯，”楊進微微詫異，甚至有些想樂，“還能認出我，挺不錯。”

下一秒，周昰洛耷拉着腦袋問：“你怎麽不……穿衣服？”

楊進低着頭才反應過來自己還光着膀子，原本剛剛打算洗澡的他聽見動靜後急忙跑了出來，一忙起來就忘了，怨不得剛才出去扔垃圾時前臺大媽瞧他的眼神怪怪的。

楊進嘆了口氣，回答周昰洛的問題：“因為我要洗澡。”

周昰洛聽到‘洗澡’兩字也鬧着要洗。

楊進果斷拒絕：“你洗不了。”

“為什麽？”

“因為你醉得都不知道自己姓什麽了。”

“我姓……周，”周昰洛真就思考起來，等了片刻見楊進仍不說話，又提議着：“咱兩一起洗。”

“不行，”楊進再次拒絕，他不想再繼續廢話下去，直接掀起周昰洛的衣擺，“脫衣服。”

周昰洛死死拽着衣角，臉上寫着不樂意：“不洗澡為什麽……還要脫我的衣服？”

楊進十分無語，跟酒鬼講不通道理，只能溫聲哄着：“怕你吐衣服上，不然明天你就得光着回家了。”

楊進也不知道這人聽沒聽懂，只見他茫然地點了點頭，松開手後又開始幹嘔起來，這回什麽也沒吐出來。

楊進半跪在地上，拿着紙巾替他擦拭着，語氣很是無奈：“不能喝還這麽逞強，我還能笑話你了。”

周昰洛皺起眉頭，好像聽到了自己被教育，很是不滿：“你不懂，你……考了高分，我當然開心。”

“這有什麽可開心的？”楊進不解，他扶起周昰洛，幫他脫掉上衣，然後扭頭去拿剛剛讓他随手扔在床尾的毛巾，再一回頭，便見周昰洛雙手拽着褲腰，正費勁地往下脫褲子。

褲子卡在屁股處，喝醉的周昰洛不知道要擡屁股，正跟褲子較着勁。

楊進連忙按住周昰洛的雙手，看着他的眼睛命令道：“不準脫褲子。”然後環住周昰洛的腰，将脫到一半的褲子重新提了上來。

楊進覺得自己更熱了，他吞吐着吐沫，将周昰洛重新按回床上，“你老實躺着別動，我去給你接點熱水。”

楊進剛起身，周昰洛便鬧了起來，他沖楊進喊道：“我不要熱水，你別走，你過來。”

楊進沒動。

周昰洛繼續耍着酒瘋：“你別走。”

楊進依舊沒動。

“別……離開我。”周昰洛口齒不清，表情格外的不耐煩。

“要我過來幹嗎？”楊進無奈地嘆了口氣，動了動腳步，剛靠近一些，便被猛地爬起來的周昰洛猝不及防地拽倒，楊進重心不穩，壓在了周昰洛的身上。

周昰洛悶哼一聲，楊進驚慌擡起身，心疼道：“碰哪了？哪疼？”

他雙手支撐着床，剛爬起來又被周昰洛環腰抱了回去，兩只手死死地扣緊。

兩人的鼻尖意外地打了個照面，嘴唇險些碰上，楊進大腦“嗡”的一聲，一片空白。沒有衣服的阻隔，肌膚緊緊地貼在一起，他能感受到周昰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胸口，還有自己因慌亂而加快速度的心跳。

身下的醉鬼還不知道自己的挑逗，溫熱的呼吸盡數打在楊進的嘴唇上。

“哈哈哈哈，我抓到你了，我現在命令你不準動。”

楊進喘着粗氣，竭力地控制身下的反應，“我不動，你……先松開。”

周昰洛搖着頭。

楊進不打算跟他講理，支撐着床鋪想撐開周昰洛的束縛，奈何喝醉酒的周昰洛偏不服輸，兩人互相争執着。五分鐘後，楊進徹底輸了，他放棄了掙脫。

周昰洛動了動屁股，緊皺的眉頭控訴着身下的不适：“下面什麽東西頂着我。”

一句話徹底打破楊進所有的僞裝，他認命地伏在周昰洛的耳邊。過了兩秒，他擡起頭，沖身下的人開口詢問：“知道我為什麽會有反應嗎？”

周昰洛沒出聲，不知道是被吓到了，還是壓根就沒有聽懂。

楊進也不糾結了，這或許是他唯一一次能說出心裏話的機會，他借着酒勁輕聲吐道：“因為我喜歡你。”

周昰洛的腦袋昏沉，一段話只捕捉到“喜歡”兩字，他迷茫地捉摸着，口中不解地重複道：“喜歡，喜歡……”

說了好幾遍才轉向楊進，見他好像不開心了，于是學着他剛才說話的模樣，笑着逗他：“喜歡你，我也喜歡你。”

“你......？”楊進睜大眼睛，驚得說不出來話。

周昰洛松開緊扣在腰上的手，轉而奔向楊進的臉，一遍遍捏着，揉着，玩着，直到楊進的耐心快被磨沒了，才開口又重複一遍：“我喜歡……你。”

楊進咬着牙，極力保持鎮定，體內酒精作祟，被點起的欲望哪能輕易退下，他直勾勾地盯着周昰洛，眼神變得兇狠。

楊進警告他：“有些話是不能亂說的，說了就要負責，你能負責嗎？”

周昰洛嘴裏發幹，他下意識舔着嘴唇，想要喝水，“我想要……”

話還沒說完，便被一片濕潤而炙熱的嘴唇堵上。楊進到底只是一個剛剛成年、情窦初開且不經世事，沒有絲毫經驗的少年而已。

他抵擋不了體內酒精的支配，承受不住身體反應帶來的折磨，更招架不起心上人反反複複地挑逗。最後僅僅是一句沒有說完整的話，便足以讓他徹底失去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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