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長毛象

周昰洛到的時候章易程已經離開了，他推開門，腳步輕快地朝楊進走過去。

楊進聽見腳步聲，他擡起頭，一眼就鎖定在周昰洛手中的打包盒上，接着一股麻辣的香味透過盒子撲鼻而來。

周昰洛将打包盒放在一旁的空桌上，沖楊進笑道：“吃飯了嗎？我買了麻辣燙。”

楊進撇開目光，語氣略微生硬：“我吃過了。”

這是拒絕的意思，周昰洛遺憾了兩秒，很快臉上重新浮現笑容，他知道楊進吃軟不吃硬，于是乞求道：“我都買了，陪我吃點吧，一天沒有吃飯了。”

自從楊進答應跟他回家後，這招很是受用。兩秒後只見楊進微微蹙眉，嘴上說着吃過了，但身體還是老老實實地靠了過來：“為什麽不吃飯？”

“今天有點忙，”周昰洛打開包裝蓋子，聞着麻辣燙的香味，仿佛只要吸上一口一整天的陰霾就能瞬間散去，“上午上完課就被系裏安排去聽課，聽了一下午，晚上又開了将近兩個小時的會。”

他看着楊進，抿嘴輕笑：“一散會就立馬給你發短信。”

楊進想到那兩條短信，忍不住詢問：“什麽毛病？上來就質問我，那你呢？不想我？”

“我想！”周昰洛猛地擡起頭。

這反應超出了楊進的預料。

回過神後的周昰洛察覺自己的情緒有些激動。又尴尬地将頭垂下，聲音不自覺地也低了一度：“早上剛分開就開始想你。”

空中靜默片刻，他咬了一口丸子，見楊進遲遲不回應他，只好難為情地轉移話題，“一會兒面都坨了，趕緊吃吧。”

楊進看着周昰洛挪到自己面前的麻辣燙，聲音很平靜，卻帶着難得的心疼和關懷：“一天沒吃飯就吃這個胃不疼嗎？”

“不疼，饞了很久，下班特意繞遠去買的，”周昰洛說，“這家是首都最好吃的，你快嘗嘗。”

楊進靜靜吃着，他沒表态，但最後卻差點連湯都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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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昰洛吃飽喝足，唇角微微翹着，看起來心情很不錯。他坐了一會兒，忽然想起自己還帶了水果，沖楊進道：“你歇會兒，我去洗葡萄。”

他站起身去拿放在一旁的葡萄，手剛觸碰到塑料袋邊緣，對面的楊進搶先一步拽了過去。

他愣住，緊接着聽見對方問：“手不疼了？”

周昰洛看着楊進別扭的模樣，一時間有些想笑，他順着臺階故意誇大道：“很疼。”

“那就消停待着。”楊進的語氣略淡，不似生氣，到帶着幾分的無可奈何。

他拎着袋子直奔水池，從一旁的櫃裏翻出上次吃火鍋時剩下的一次性餐具，然後挽起袖子認真地沖洗葡萄。

周昰洛也沒消停，他跟了過去，倚靠在門框上，靜靜地看着楊進。

少年不知不覺間長大了，時間帶走了他臉上的稚嫩，又像是不好意思似的，送給了他幾分成熟。周昰洛迷戀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年，視線從側臉慢慢向下移動，最後停留在對方的側腰上。

他忽然就想起兩年前楊進騎車帶他的畫面，那時他總是莫名其妙地注意楊進的腰，一邊在心裏勾勒着腰型，一邊忍着一把抱住的沖動。

一切似乎都有跡可循，如今這種沖動又被放大了。

周昰洛上前兩步，憑着本能放任自己，他伸出雙手，從後輕輕摟住楊進的腰。他感覺楊進全身僵了一下，但對方什麽都沒說，他便大着膽子收緊胳膊，臉頰緊緊貼在楊進的後背上，感受着對方的溫度。

很暖，很甜，很幸福。

周昰洛默默地在心裏祈求着能多抱一小會兒，不用太久，就抱到楊進洗完葡萄他就很滿足了。

可人都是貪婪的，無一例外。有了甜頭就會想要的更多，即使明知道楊進已經給足了面子，沒有冷着臉推開他，甚至還故意放慢動作，可臨到放手周昰洛還是舍不得。

為什麽時間不能靜止？活了二十六年的周昰洛第一次冒出這種無腦的想法。

楊進擦掉手上的水漬，垂眸看着仍纏在自己腰上的手臂，伸掌拍了一下，力度不輕但也不重，“周老師，你這是騷擾，知道嗎？”

周昰洛無奈地松開手，他将楊進轉向自己，與他面對面相視，認真科普着：“這不是騷擾。”

楊進傾身向前，挑着眉頭反問：“那你說這是什麽？”

周昰洛本就心虛，眼見楊進越靠越近，心一慌，嘴一瓢，腦袋又是一抽，堅定回複：“只是向未來的我預支了一下使用權利，跟你沒有關系。”

楊進被這歪理驚住了，也氣笑了，“你抱我還跟我沒有關系！”

見周昰洛答不上，他挑唇，故意調戲着：“那請問你還想行使什麽權利？”

周昰洛眼睛一亮，沒反應過來眼前的人是在逗他，真就認真思考起來，最後厚着臉皮問：“能不能再親一下？”

室內很安靜，除了兩人的心跳聲再沒有別的聲音了。他們目光相對，氣氛漸漸有了一些暧昧的意思。

周昰洛尴尬又期待地舔着唇，下一秒濕潤的嘴唇便被楊進輕輕捏起。他心跳加速，眼見楊進的臉在逐漸向他貼近，于是下意識緊閉雙眼。

等待許久的吻并未如期而至，周昰洛遲疑兩秒，詫異之際忽然感覺口中一涼。他睜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向楊進，他居然把一顆葡萄塞到自己的嘴裏。

楊進收回手，端着洗好的葡萄離開，離開前在他的耳邊不鹹不淡地落下一句，“我只親自己的男朋友。”

周昰洛怔了怔，擡腳跟了過去，他被氣笑了，很想反駁醫院那次算什麽，但他沒有說，只是打趣問道：“未來的男朋友也不行？”

楊進收拾吃剩的麻辣燙，果斷拒絕：“不行。”

周昰洛嚼着葡萄，眉頭一皺，味道有點酸。他問：“那我什麽時候能轉正？”

楊進微微揚起嘴角，故意拐着彎子：“看你表現。”

“你都把定情信物給我了。”

楊進愣了愣，沒反應過來。

周昰洛提醒他：“那枚平安扣在我手裏。”

“它不算。”

周昰洛一聽，只好破罐子破摔，也不在乎面子能不能挂得住，他抓着楊進的胳膊不依不饒道：“你得給我點繼續加油的動力。”

楊進看着目光有些執拗的周昰洛，猶豫了一下，到底沒拗得過這人，将唇在對方的嘴巴上輕輕貼了一下。

周三下午一點整，楊進領着自班參加交流會的同學在會議廳集合，以系為單位依次入場。本來導員要來組織紀律的，但今天有事請假了，由書記代管。

一點半正式開始，交流會進行兩個小時，全程要求手機靜音。事後楊進馮嘉揚和其他系的學生又單獨聊了半個點，走出會議廳時已然四點多了。

馮嘉揚提醒他：“程哥晚上叫咱倆都過去一趟。”

“我知道。”楊進掏出手機，那晚周昰洛臨走前磨着他加上了微信，昨天告訴自己晚上可能有事，也沒說什麽事，簡單聊了兩句就消失了。

楊進又氣又惱，他想不明白這人每次撩完就跑究竟是個什麽毛病。他咬着牙，心裏盤算着早晚将人操服。

馮嘉揚見他一副怨婦模樣，笑着：“又被抛棄了？”

楊進特想拿針把這人的嘴縫上，他收起手機，互相挖苦着：“彼此彼此。”

“操。”馮嘉揚猝不及防地被紮了心窩子，老老實實地閉上了嘴。

兩人往食堂走，行至一半，楊進的手機突然響起，他掏出一看，是他媽。

楊進遞給馮嘉揚一個眼神，示意對方先過去，然後轉身朝一旁的花壇奔去，手指滑動接聽，邊走邊說。

“媽。”

何玲玲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直接奔入主題：“小進，這周六有沒有時間？”

楊進“嗯”了一聲。

“那你上午十點去東站接我一下。”

“東站？”楊進詫異道，“媽，你要來首都？”

何玲玲呵呵大笑：“你二叔他姑娘結婚，我去參加婚禮。”

楊進露出驚訝的表情，自從忙着工作室的事，他很久沒有聯系楊大超了。他知道堂姐有個交往半年的本地男朋友，只是沒想到這麽快就要結婚。

但他驚訝的并不是這個，他記得何玲玲最瞧不上楊大超，所以當初他跟着楊大超賺錢，都是瞞着何玲玲的。

何玲玲仿佛猜到了他的想法，率先解釋着：“你爸就這一個兄弟，我就當替他去看看，最主要的還是你在首都，正好我能去看看你。”

楊進了然：“行，我去接你。”

何玲玲又問：“家裏有啥想吃的嗎？我正好給你帶過去。”

楊進想了想，沒什麽想吃的。他叮囑何玲玲什麽都別拿，路上注意安全。

挂斷電話後，楊進點進微信，周昰洛五分鐘前發來的消息現在才蹦出來。

——下課了嗎？

——今晚還去工作室嗎？

楊進看了兩秒，還是沒忍住問道：昨晚幹什麽去了？

對話框始終顯示着“正在輸入中”，卻遲遲不見消息過來。過了半晌，微信才再次響起。

——你說一句想我了，我就告訴你。

楊進臉色逐漸暗沉，直接回複：不是很想知道。

另一邊坐在車裏的周昰洛無奈地嘆了口氣，心想這小屁孩什麽時候才能消氣。他看了眼副駕駛還在痛哭流涕的劉林森，手指快速輸入着。

——你導員昨天失戀了，在酒吧哭了一天一夜，剛消停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