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五

三年後。

“喂喂，秦澤然，你想清楚了？真不用我媽幫你帶小孩兒了？”個頭高大的男孩子一邊踢着腳下的石子，一邊問身旁牽着個小孩的少年。

少年自然是秦澤然，只是比起三年前，他的外表成熟了不少。

初中三年的生活，他的身高一直在增長，現在也有173了。只不過跟身邊開了外挂似的蹿得飛快的死黨毛寧比，還是矮了那麽一大截。

就連樊雪那丫頭，也出落得亭亭玉立，據說暗地裏追她的人不在少數。

不過變化最大的，還得數秦謙小朋友。

眼看着那麽小一包的肉團子，慢慢長大，原本肉嘟嘟的臉頰，也随着時間漸漸縮水，手腳拉長，已經不能再用“嬰兒”形容。

秦澤然頗有些家有少年初長成的感觸。

從對方被抱他在懷裏，到踉踉跄跄地學會走路，結巴着叫出第一聲“哥哥”，每一個畫面，都被他牢牢記在心底。

如今，秦謙小朋友已經算是個萌萌少年了。

他的模樣的确和秦澤然不像，甚至和秦染染也沒有太多相像之處，秦澤然的五官随着時間越顯俊秀，雖然不像女孩子那樣柔軟，但也不是很陽剛。

秦謙不同，他的五官從小包子拉開之後，竟然有種十分英氣的感覺，眉眼之間，更是有一種淩厲的氣勢。看着他皺着眉頭思考問題的時候，秦澤然常常會想，秦謙的父親，一定是個非常英俊的男人。

想到這兒，他低頭看着手中牽着的小孩，小孩穿着一件格子襯衫，外加肥肥的七分褲，有着可愛鴨子圖案的小涼鞋，白白胖胖的腳趾頭不時翹動。他抓着自己的手，一步一步跟在他身邊。

也許是感覺到他的視線，小孩突然仰頭，漆黑的眼珠定定地望着他，笑了起來。

“哥哥？”

秦澤然刮刮他的鼻子，笑着對毛寧道：“小謙已經快五歲了，可以上幼兒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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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阿姨這幾年帶秦謙也很用心，秦澤沒空的時候，都是她在帶着。不過為了能随時顧到小孩，原本應該住宿的秦澤然硬是選擇了走讀，每天往返幾次，好在學校也不太遠，坐公車十多分鐘就能到。

不知道是不是看毛阿姨攤子生意好，附近的一些人也開始照樣學樣的弄了雜貨攤子，原本競争不強的生意，有走下坡路的趨勢。

秦澤然跟毛阿姨商量過，再過一段時間，就把攤子賣了。

毛阿姨尊重他的決定，她也明白，這條路不太好走了。而且現在秦澤然考上了G市的學校，一個月才能回來一次。

存折裏的餘額，秦澤然算了算，還能維持幾年。

他不是很擔心，畢竟他已經16歲，可以利用寒暑假的時間打零工，而且這幾年擺小攤也賺了不少，目前來說，還不缺錢。兩兄弟的生活，說差也不差。

但他知道，不用多久，存折裏的錢會越來越不值錢，所以他想，拿出來做點投資比較妥當。

他還沒想好做什麽，目前最重要的事，是在G市給秦謙找到一個好的幼稚園。

到達G市，坐汽車也需要五六個小時，所以一個月回來一次，也是很費神的事。

“唉。”毛寧轉着眼珠看看他又看看他腳邊的小孩，感嘆道：“真不敢相信，你居然真的把他拉扯大了，我記得以前他還是那麽小一團的包子呢。”他笑眯眯地做了個手勢。

秦謙小盆友鄙視地看他一眼，拉拉自家哥哥的手指頭，在秦澤然看過來的時候，道：“哥哥，這個家夥以前也這麽傻乎乎的麽？”

秦澤然“噗”地笑了，看毛寧在那兒炸毛。

“小子，你說啥呢？！尊老知道不知道啊！”

初三那會兒，毛寧被毛阿姨揪着耳朵耳提面命了一番，最終以剛好跨過及格線的成績考進了G市的Z校。Z校在G市，是比較有權威的一所學校，而且如果高考沒考好，可以直接晉讀Z校的大學，因為它還是一所高中大學都有設立的學校。

毛寧他媽想的，就是萬一自家臭小子考不上好大學，就直接從Z校畢業算了。

樊雪不甘落後，初中三年和誰較勁兒似的折磨自己，總算沒有壓力地過了Z校的分數線。後來他們才知道，原來她媽說了，只要她能考進Z校，就随便她怎麽打扮。這丫頭自打上了初中就變得特別愛美，長發飄飄還舍不得剪，樊雪她爸就發話了，不準她穿太暴露的裙子，頭發也不許留太長，天下父母心，都是怕孩子早戀。

這會兒沒了限制，那女孩整天穿着超短裙，頭發燙的大波浪，走出去回頭率那叫一個高。加上她本來長的就不錯，還被班裏評過班花。

秦澤然這會兒，就是帶着秦謙和毛寧去見樊雪，那丫頭說要去買住宿用的東西。正好他們也都需要采購，就約好一起了。

現在正是大夏天，每個人都熱得手不離扇，他們走了一會兒，就到了市區的大馬路上，樊雪小姑娘一身清涼站在街角，手裏拎着把小花扇子朝他們揮手示意。

“這兒呢！”

毛寧大步走過去，居高臨下地打量着她，沒好氣道：“你穿成這個樣兒，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出去和哪個約會呢！”

樊雪拉拉不到膝蓋的格子裙，朝他哼了聲。

“難道要我跟你們似的，穿得那麽土啊？”說着瞅瞅正在問小孩“累不累”的秦澤然，“我說秦澤然，你好歹也不醜，幹嘛老是一身白襯衫牛仔褲啊？你看看李陽他們，多有品位！”

毛寧揚眉，“他們那叫有品位？？穿得都什麽破爛褲子，衣服花花綠綠的，跟只花母雞似的！”他就特別看不慣那些成天裝逼的男生。

“秦澤然，別聽她的！”

秦謙小朋友看看樊雪和毛寧兩人，對要把自己抱起來的秦澤然道：“哥哥我不累，我自己走。”

秦澤然笑着揉他腦袋，“別勉強自己，知道麽？”

小孩點點頭，又道：“哥哥，你穿什麽都好看。”

“喲！”樊雪翻了個白眼，沖上來使勁蹂躏他的臉蛋，“你這小家夥，一點都不給面子！”

秦謙不爽地拍開她的爪子，把身子全縮進秦澤然懷裏，“母夜叉走開！”

秦澤然噗嗤笑了，“誰教你的啊？”

毛寧一副大難将至的表情。

“不是要買東西嘛，還不快走！”

“喲，心虛啦？”樊雪沒好氣地瞪他一眼，轉頭和藹可親地沖秦謙道：“小謙，要不要姐姐抱你走呀？”

小孩皺着眉毛搖頭，一扭身，用力抱住自家哥哥的大腿，“不要！”

毛寧發出幸災樂禍的笑聲。

“這小子從小就不待見你，哈哈！”

樊雪氣哼哼道：“那他又有多待見你？”

“額。”毛寧語塞，“是啊！他只待見他哥，行了不？”

“待見是什麽？”秦謙小朋友好奇發問。

秦澤然牽住他小手，好笑道：“別跟他們倆瞎起哄。”

小孩拉着他小拇指，晃阿晃，“哦！”

樊雪也不在意，從兜裏掏出一張紙，碎碎念：“快走快走，我有好多東西要買呢，牙刷，洗臉巾，牙膏，塑料盆，衣架……”

“我們不在一個班吧？”毛寧邊走邊說。

“應該吧。”秦澤然道，“要是湊巧，也許會分在一個班。”

“初中那三年我就沒跟你們一個班過！”他不爽道，“這回大爺才不要又是一個人！”

“哥哥。”秦謙突然扯了扯他的手，“我上幼稚園了，就不能天天見着你了麽？”

秦澤然一頓。

小孩看着他的神情，就知道答案了，不由悶悶地撇嘴。

樊雪取笑他，“小家夥是不是這輩子都離不開你哥啊！”

秦澤然無奈地看她一眼，“別瞎說。”小孩現在還小，黏人是正常的。

他蹲下身，朝不高興的小孩微笑着道：“小謙，不會的，到了G市，我會找個地方租下來，我保證，每天都去接你，好不好？”

“真的麽。”小孩好像有點開心了，抱着他的脖子笑起來，“拉勾勾！”

“好……”他輕笑，伸出小指，和小孩拉勾勾。

毛寧好奇，“秦澤然，你不住宿？”

“嗯。”他早就想過了，“我會和校方溝通一下，在外面找個房子住。然後再請個阿姨幫忙照顧小謙。”

“不要阿姨……”小孩怨念道，“只要哥哥！”

“可是你哥要念書啊。”毛寧逗他，“念了書才能賺錢養你啊！”

然後就見小孩咬着手指猶豫道：“……養我……要很多錢麽？”

秦澤然有些不悅地瞪毛寧一眼，把小孩抱起來，“沒有，小謙這麽聽話，有小謙陪在身邊，哥哥很開心。”

小孩這才笑了，嘟着小嘴親親他的臉，“等小謙長大了，就換小謙賺錢養哥哥！”

秦澤然笑着親親他，“嗯，我等着小謙長大。”

這一世，他斷不會讓秦謙再走上那條不歸路。

他發誓。

幾人在超市裏挑挑選選。

“我媽說大城市那邊物價可不低。”毛寧說，“咱們要買什麽還是在這兒買劃得來。”

“是啊！”樊雪手裏拎了一大堆，“我媽一個月才給那麽點生活費，我才舍不得在那邊用。”

毛寧哼哼，“切……就怕到時候你看見花裙子就移不開眼……你那點生活費，只管吃不管用還差不多！”

“毛、寧，你敢不敢跟我比誰先把生活費用完啊？你還不是，大飯桶還好意思說我……不知道誰那張嘴一天吃個沒停！”

“哥哥。”秦謙拉拉自家哥哥的手，“我們的錢夠用麽？”

秦澤然為對方的懂事而驚訝，“夠，當然夠。小謙想買什麽吃的嗎？自己選。”他把小孩舉高，讓他看架子上五顏六色的零食袋兒。

小孩吞了吞口水，卻昧着心搖頭，讓秦澤然放他下來：“家裏還有吃的呢。”

秦澤然無奈地笑了。

“小謙。”他蹲下身，跟小孩面對面，“你不用怕花哥哥的錢，哥哥擺小攤、省吃儉用，就是為了讓小謙過上更好的生活。小謙能快快樂樂地長大，就是哥哥最開心的事。”

小孩兒呆呆望着他，過了會兒，支吾着道：“……可是我也想要哥哥過得快樂。”

秦澤然對于秦謙總是很大方，自己卻簡樸得不得了，這一切，小孩自打懂事開始，就都看在眼裏。

“哥哥要買什麽？”秦謙踩着小鞋子嗒嗒跑到日用品區，仰頭看他，“哥哥的牙刷和毛巾都用了很久了，換新的好不好？”

“……好。”他微笑着朝小孩走過去。

秦謙從會說話開始，就沒問過關于秦染染的事，他會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哥哥”。

沒想到，這麽小的孩子，就會體貼人了。他不由感到欣慰。

他看着小小的秦謙拉着自己的手，讓他挑選牙刷。

……也許某天，你會長大，會變得冷漠，也許我們之間還是會産生裂痕，但此刻，我不後悔。

他想。

作者有話要說：

秦謙小盆友：哥哥，麽麽噠！(╯3╰)

哥哥：……泥給窩奏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