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六

他們大包小包坐上去G市汽車的那天，毛寧和樊雪的爸媽在車窗外跟自家小孩唠叨了半個小時。

毛阿姨叮囑了自家臭小子一些重要事之後，從懷裏摸出了個信封，塞到秦澤然手裏。他有點驚訝，那頗有點沉的觸感他一碰就知道是什麽，“阿姨，你這是……”

毛阿姨腼腆地笑了笑，“這是攤子賣掉剩的錢，還有這幾年你付給我照顧你弟弟的錢，我哪能要你的，已經收了那三分之二的利潤……你拿着這錢，給你弟弟找個好保姆，到了G市，毛寧這臭小子也得虧你多顧着了。”毛媽媽知道毛寧雖然看着人高馬大，其實上學的時候秦澤然沒少照顧他，自家孩子就是個沒腦子的。

毛寧翻白眼，“媽，又不是不回來了。”

“毛阿姨。”秦澤然朝她笑笑，“這三年多來，要是沒有你們，我什麽都做不成。小謙能順順利利地長到五歲，也是托了你們的照顧。這錢，我收下了，不過以後您可不要這麽客氣了，一起生活了這麽多年，我們早就是一家人了。”

毛阿姨既感動又欣慰，“我知道……你人雖小，主意多着呢，有想法也有本事，不像我家這個傻蛋。”說着看看一邊好像不服氣似的大男孩，沒好氣道：“記住，在外面別亂闖禍，可沒人給你擦屁股！”

毛寧重重“哼”了聲，“知道了知道了，我又不是傻子！”

“阿姨，多保重。”秦澤然朝她揮手，“我會看着他的。”

“哎、哎。”

汽車緩緩開動後，幾人都是一副松了口氣的表情。

秦澤然抱着秦謙坐在靠窗的座位，身邊是抱着雙肩包的毛寧，樊雪坐在他們後面，和一個女生聊的很開。

風從車窗灌進來，吹動了秦謙小朋友額上的小碎發，他抓着秦澤然的胳膊，伸長了脖子往外看。

毛寧看他一副好奇的樣子，哼哼兩聲，打開懷裏的背包，“小家夥，過來，吃肉幹不？”

秦謙回頭望了他手裏的肉幹兩秒，又扭頭去看外面。

毛寧氣結。

秦澤然親親小孩頭頂軟軟的頭發，“我家小謙可不是一包肉幹就能輕易拐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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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毛寧伸了個懶腰，打哈欠，“還得五六個小時呢，我眯會兒先。”

“嗯，你睡吧。”秦澤然道，“我幫你看着包。”

身後兩個女生叽叽喳喳地聊着她們的話題，磕瓜子的聲響打車子開動就沒停止過。

毛寧好像被她們吵到了，不爽地皺起眉頭，又不太敢惹後面那位大小姐，只好扯了點衛生紙團一團塞耳朵裏，眼睛一閉，就這麽靠着靠背睡了。

這會兒的路還不是那種平整的水泥路，都是市裏随便修的，凹凸不平，坐車裏不時要被颠一下。

秦謙好像挺樂呵的，每次被颠，都會笑眯眯地回頭看秦澤然。

秦澤然微眯着眼，看着陽光下小孩頭頂被暈染出的光圈，嘴角挂着淡淡的笑。

秦謙小盆友最喜歡看他哥哥笑起來的樣子，秦澤然笑的時候，左邊臉頰那裏會有一個小小的窩，眼睛彎彎的，好像月牙一樣。

他伸出手，摸了摸秦澤然的臉。

秦澤然看着他，“怎麽？”

小孩嘿嘿一笑，扭頭去看外面的風景。

後面和樊雪聊得火熱的女生突然探出頭，整個人挂在秦澤然背後的靠背上，笑眯眯地看着他懷裏的小孩兒，“诶，這是你弟弟呀？”

秦澤然有點意外，擡頭看了眼對方。是個有着圓圓臉蛋的短發女生，見秦澤然看過來，還朝他笑了下。

“帥哥，你弟弟真好看，跟混血兒似的。”

樊雪坐在座位上，看看她，又看看秦澤然，笑得賊兮兮的。

秦澤然本來不是很想跟對方繼續聊下去，不過只要談到有關秦謙的話題，他就很有興致，“真的麽？小謙，這個姐姐說你好看呢。”他晃了晃小孩兒的小手。

小孩轉頭，看了看那個女生，小臉蛋突然就沒了表情，還把頭埋到了他懷裏。

秦澤然不解，秦謙不是這麽內向的孩子啊？“小謙，怎麽了？哪裏不舒服麽？”

小孩不吱聲，只是在他胸前蹭了蹭，對女生愛理不理的。

“不好意思。”他有點尴尬，“他可能有點認生。”

那女生爽朗一笑，擺擺手，“沒事兒。對了，你們都是去Z校的呀？我也是呢！”

“啊，那可真巧。”他微微一笑。

女生看着他的笑，好像有點不自在，笑了兩下就縮回了後面，和樊雪說悄悄話。

秦澤然摸摸懷裏小孩的耳朵，“小謙？餓了嗎？”

小孩擡頭，瞅了瞅他，哼哼着扭過臉，一副不開心的樣兒。

秦澤然實在有些摸不着頭腦，他親親小孩的臉蛋，安撫地輕拍着他的後背。

秦謙靠在他胸前，眯着眼睛發呆，沒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而秦澤然還在琢磨他為什麽突然不高興呢。

會不會……是小孩不習慣面對女生？他猜想。

不會啊……他和樊雪相處的不是挺好的麽……當然，那位大小姐興致大發企圖“蹂躏”小孩的時候除外。

那麽……莫非小謙是認生了？

看來，得快點把他送進幼稚園，讓他和其他的小朋友多接觸接觸了……

“诶，小雪。”後座，剛才的女生低聲和樊雪咬耳朵，“你這個朋友也蠻不錯的啊，斯斯文文的。”

樊雪斜眼，“怎麽？你看上他啦？”

女生有些不好意思，“怎麽可能，我爸媽可不準我早戀的。”雖然嘴裏這麽說，卻又偷偷瞟了眼前座。

樊雪覺得好笑，“哦。”

“你笑什麽啊？”

“沒啥。”她挑挑眉，“我這個朋友也是個不搞早戀的，所以想提醒你一下呢，千萬別看上他，他這個人對女孩子沒什麽興趣。”

那女生好笑，“瞧你說的，難不成他還對男生有意思啊？”

“嘿嘿……”

秦澤然有點尴尬，她們的對話聲音不大，可他還是隐約聽了大半。

心理年齡已然30多的他，聽着這兩個青春期少女的悄悄話，只有種啼笑皆非的感覺。

他不是對女生不感冒，而是沒有那個時間去考慮這些，在別人都春心萌動的時候，他卻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做，光是照顧秦謙，就花了他大半心思。

前世也是這樣，忙于工作的他，一直沒有交女朋友，因此也經常被同事取笑。大學時期倒是談過一個，可是不怎麽理想，兩個人都是安靜被動型的，常常待在一塊兒卻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後來就分了。

現在，他也不打算在這個事上糾結太多，還是順其自然吧。

他看了看懷中的秦謙，心說，這小孩該他操心的地方還多着呢。

汽車到達G市後，幾個人都被這個大城市的繁華程度驚着了。

雖然他們也都不是農村來的，但面對這個車水馬龍的大繁華都市，幹淨的街道，平平整整的大馬路，人來人往的大街，還是生出了一種仰望的心情。

秦澤然除外。

他知道，自己将來會有很長一段時間，都離不開這個城市。

那個和樊雪在車上認識的女孩叫蘇茜，既然目的地都是一樣，自然就決定和他們一起走了。

這會兒她正偷偷摸摸地瞅着秦澤然，看着他雲淡風輕的樣子，移不開眼。

她心說，秦澤然長得也沒多驚豔呀，自己怎麽就小鹿亂撞了呢。

也許，這就是傳說中的一見鐘情吧。青春期的女孩害羞地想。

每個人手裏都拎得滿滿的。

秦謙小盆友兩只手都抓着秦澤然的褲子，緊緊跟在他腳邊。

幾人按着地圖去搭公車，所幸這裏的路不算難認，沒多久就找到了公交站。

秦澤然把手裏的大包小包暫時放到地上，掏出一瓶家裏燒的水，喂給秦謙喝。

小孩“咕咚咕咚”喝了幾口，把瓶子推到他嘴邊，“哥哥喝。”

蘇茜笑着說：“你弟弟真懂事啊。”

他笑笑，揉揉小孩的頭，喝了兩口。

蘇茜看他不怎麽搭理自己，心說對方還真的和樊雪說的一樣啊。

秦澤然當然不知道她在想什麽，一門心思都在小孩身上，怕小孩熱壞了，又拿出手帕給他擦汗。

秦謙小盆友抱着他哥哥的脖子，瞅了眼蘇茜，撇撇嘴，一副不待見她的樣子。

蘇茜有點窘迫，不說話了。

小小的秦謙哪兒知道什麽，他就是有種自家哥哥被人觊觎了的感覺，小孩兒危機意識可強了。

“車子來了。”毛寧說，幾人忙拎起東西，擠上那輛公車。

公車裏人挺多，他們拿的東西又多，都快沒地方放了。人擠着人，秦澤然一直看着小孩的頭頂，讓他抓緊自己，別被擠開了。小孩緊緊抓着他的袖子，漆黑的眼珠望着人群，一有人湧過來，他就哼哼，搞得大人們也不好意思擠着這麽個小娃兒，往這邊擠的人就少了不少。

秦澤然好笑，自家弟弟本事真不小。

終于見到了Z校的大門，幾人都長長地舒了口氣，樊雪把東西往地面一放，“累死姑奶奶了！”

秦謙擡頭看他哥哥，“休息一下吧。”

周圍也有幾個大包小包的年輕人，看起來和他們是一樣的，正氣喘籲籲地叉着腰歇氣。

秦謙搖搖頭，對毛寧道：“我東西先放你們寝室吧，等我跟校方說一聲，再去找房子。”

毛寧爽快地答應了。

像秦澤然一樣有點特殊情況的學生不是沒有，秦澤然帶着秦謙去到校長辦公室，聽了他的請求後，校長抿着嘴考慮了一下，一揮手，準了。

只不過也給了他警告，“本來我們是不許走讀的，不過既然你要照顧弟弟，也沒辦法。我先告訴你，要是影響了成績，你還是把你弟弟交給親戚什麽的幫忙撫養吧。”

就是沒親戚，才沒辦法啊……他苦笑。

又跟校長說了不少好話，才帶着秦謙離開。

前世在這座城市生活過挺長時間，對這裏也十分熟悉，秦澤然很快找了一處地方，離學校不遠的一個居民小區，有水有電，正常生活也能滿足，房租也不貴，一個月就幾塊錢。

最重要的是，這附近有一個口碑較好的幼兒園。

解決了房子的問題之後，他又帶着秦謙的戶口本什麽的去了那所幼稚園，很順利地給小孩報上了名。

還差幾天開學，他利用這幾天的時間，又找了個四十多歲的阿姨，讓她負責每天早上送秦謙去幼稚園，給兄弟倆洗衣做飯之類的，下午接小孩還是秦澤然親自去。

秦謙小盆友對于自己就要上幼稚園這件事表現得很平靜。也多虧秦澤然跟他溝通好了，他答應第一天，會親自送小孩去幼稚園。

毛寧看着秦澤然忙得團團轉的樣子，還幸災樂禍：“你說你，明明才16，怎麽就跟個老頭子一樣整天皺着眉。”

秦澤然無奈地揉揉眉頭，“這幾天太忙了，沒辦法，現在總算把事情都辦好了。”

“你自己都還沒成年呢。”毛寧說，“人家看你一小屁孩，不得訛你啊？”

秦澤然眯眼。

你也不看看，這殼子裏裝的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

秦謙小盆友：妖精，快放開我哥哥！╰_╯

蘇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