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三十二

隔天一早，秦澤然剛起床，就聽見外面客廳裏秦謙正在和誰通話的聲音。

“嗯，我會親自去見昊爺，不用你來接我，我自己去。”

“嗯，我知道了。”

……昊爺？？秦澤然皺皺眉，他要去見李昊？

正思索着，就聽見腳步聲往這裏來了，他剛坐回床上，房門就被敲了敲，秦謙在門外說：“哥，你起來了麽？”

“……嗯。”

“早餐我已經做好了，就在桌上，你記得要吃，我有點事要出去，可能中午就不回來了。”

他淡淡應了聲，腳步聲漸漸遠去，隔壁的房間門關上了。

秦澤然立刻換了衣服，匆匆洗漱了下來到客廳，正好和從房間裏出來，正在打領帶的秦謙對上。

看着他一身正裝，秦澤然一愣。

“……你要去哪？”

秦謙笑笑，“唔，和宋睿他們約好了去吃飯。”

他在說謊……

“哥，我先走了啊。”

秦澤然看着他出去，走到窗邊往下看，沒一會兒，就見他出了小區，坐上一輛車。

那輛黑色的車，秦澤然還記得……是上次秦謙出院，劉爺來接他們的時候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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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面色一凝，拿上外套，就追了出去。

等他出了小區，車子已經開走了，只隐約留下一個遠去的影子。

他攔了一輛的士，“師傅，麻煩幫我追前面那輛車。”

司機看了他一眼，“哦，行！不過先生，那輛豪車裏不會是你的女朋友吧？”

秦澤然被他的八卦噎了一下，無語道：“您別問這麽多，快跟上去就是了。”

“哦哦，好吧！”司機看起來挺興奮的，“我好久沒追過豪車了！”說完猛踩油門，把還沒系好安全帶的秦澤然帶了一個踉跄。

他坐好之後，眼神複雜地看着前方那輛黑色轎車。

小謙為什麽要去見李昊，難道是李昊找的他？對了，他不是說過……要把那枚玉扳指還給李昊嗎，莫非這次只是去還這個的？可是萬一不是呢，萬一……萬一他被李昊扣留下來怎麽辦？

他能看出李昊對秦謙的欣賞之意，上次那人走掉之後，他就覺得對方不會就這麽善罷甘休，以他判斷，李昊恐怕是不會輕易放過自家弟弟的……秦謙去找他，多半會被留下，然後對方一定會想辦法說服他，讓他回到李昊身邊……

雖然秦謙對他保證過不會回去，但如今他們的關系這麽緊張，自己又對他冷言冷語的，說不定……那孩子真會被李昊說服……

想起前世的槍聲、那人的那一聲對不起，他眼神一厲，絕對不能讓秦謙回到黑道上去！如果他回去了，下場只有一個……他怎麽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親手養大的少年走上一條不歸路？？

“哎，那輛車停了。”司機師父也踩了剎車，遠遠地看着前面那輛車，“先生，你快下去吧，他們有人下來了，哎，我得趕快走了，這個地方清冷得有點邪門啊……”

“謝謝了。”秦澤然付了錢，的士揚長而去。

前面的車裏，下來了兩個人，一個是劉爺，另一個……就是自家弟弟。

他站在隐蔽的牆角，仔細觀察着這個僻靜的四合院。

這裏……就是李昊的住處？

劉爺笑呵呵地看着面前的少年，拍了拍他的肩，“少爺，昊爺就在裏面等着你呢。”

秦謙看他一眼，“我說了不用你來接，你怎麽還是……”

劉爺笑笑，“少爺親自來見昊爺，昊爺還特地為少爺準備了一桌好酒席，這麽大的事，我怎麽能不去接呢，昊爺會怪罪我的。”

秦謙頓了頓，“帶我進去吧。”

“好嘞，少爺請～”劉爺看起來挺高興，他覺得秦謙估計是想通了。

秦謙也不打破他的幻想，跟着他走進四合院，這裏雖然來過一次，但要是他一個人進來，恐怕也找不到李昊到底在哪裏。

劉爺領着他來到一個房間，應該就是這座四合院的正房，一身唐裝的男人坐在正位上，靜靜地看着他。

“來了。”李昊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口茶，“坐吧。”

劉爺恭敬道，“那老劉我就先下去了。”

“嗯。”

劉爺笑着退出去，輕手輕腳地關上門。

秦謙打量着這個地方，價值不菲的字畫和古董和這個不起眼的古樸房間相得益彰，可見李昊對中國古代文化的熱衷。

他也不客套，就直接坐了下來。

李昊看着他，“你說要來，我還挺意外，怎麽，是有話跟我這個父親說？”

父親……秦謙淡淡地笑了笑，“說實話，您除了提供了一個小蝌蚪，沒有一點地方擔得起父親二字。”

李昊輕笑一聲。

“我就知道，你不是像老劉說的那樣，想通了才來的。你的性格像我，決定了一件事情，就會一條路走到底……”他雙腿交疊，懶懶道，“說吧，有什麽事。”

秦謙低頭，拿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放到桌上。

李昊看着那個扳指。

“就為了還這個？”他一笑，然後收回了笑，沉聲道：“我以為你至少會有事拜托我，起碼我是你的父親，幫你做一些事情，還是做得到的。”

秦謙面色一沉。

“你指的是？”

“比如，讓你那個哥哥重新正眼看你。”

“你……派人監視我們？”秦謙陰沉道，“不然你怎麽會知道這些。”

“我有很多辦法可以知道。”李昊道，“雖然知道你喜歡男人，我也驚訝了一下，不過我會尊重你的選擇，不會逼着你去喜歡女人。”

“只要你，回到我身邊來。”

秦謙冷笑了一下。

李昊淡淡瞥着他，又道：“你那個哥哥，是不可能接受你的。你這麽低聲下氣地讨好他，最後他也只會抛下你，結婚生子。”

“這不用你管。”秦謙眯眼。

“回到我身邊吧。”李昊突然嘆了口氣，看着窗外：“我已經四十六歲了，再過幾年，這個G市黑道的時局就要改變了，我不會把這個位子交給信不過的人，他們再有能耐，也不是我的骨肉。你我血脈相連，我願意把最好的東西都給你，包括，你的哥哥。”

“你指的是，強行把他抓到我面前，然後逼迫他和我在一起？？”秦謙諷笑，“你如果敢傷害他一根汗毛，就別想我再叫你一聲父親。”

李昊看着他，笑了笑。

“看着你現在的樣子，和年輕時候的我簡直一模一樣。原來……只有那個男人，能激起你的另一面。”

“我警告你，別想着用他來威脅我之類的……”

“呵呵……”李昊突然擡起手，拍了拍，“把人帶進來。”

秦謙瞳孔猛地一收。

老式木門被緩緩打開，一個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被兩個人高馬大的男人押着肩膀，推了進來，秦澤然一個踉跄，在他們面前站定。

李昊微微一笑，“秦先生，既然來了，怎麽還在外頭躲着呢。”

“哥……你是跟着我來的？”秦謙起身，去碰他的手，卻被閃了過去，秦澤然側着身子，瞄了他一眼。

“……你來這裏做什麽？”

秦謙忙跟他解釋，“我就是來還他那個扳指，跟他說清楚……”

李昊淡道，“既然都來了，就一起吃頓飯吧，秦先生。”

“不用了，昊爺。”秦澤然平靜道，“冒昧打擾了，我這就回去，小謙，跟我走。”

秦謙有些意外地看他，“哥……”

“你覺得，你能帶着我的兒子，走出這個院子多遠？”李昊淡淡一笑，好像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小孩，“還是坐下來，一起吃頓飯，順便談談小謙的事吧。”

秦謙瞪他，“你不用一副慈父的樣子，我是不可能留下來的。”

“我明白。”李昊也不在意，“秦先生，你不介意坐下來和我談一談吧？”

秦澤然也知道，沒有面前這個男人的首肯，他們是走不出這個院子的，這裏四周遍布李昊的人手，他才在外面站了幾分鐘，就被人抓住了。

“不介意，當然……不介意。”他微微一笑，“小謙，坐下。”

秦謙聽他重新這麽叫自己，別提多欣喜了，“嗯。”

“看着你們兩個相處的樣子，我真慚愧。”男人嘆道，“與其說是兄長，你比我更像父親。”

秦澤然默默看身旁的少年一眼，收回視線。

秦謙高興死了，想伸手碰碰他又怕他反感，目光炯炯地看着他的臉。

“哥，你吃早餐沒有，會不會餓？雖然我不想吃他的東西，但是你餓的話我就陪你吃。”說着給他夾了把菜。

“……”秦澤然無奈地看他，“我不餓。”

“可是你是跟着我出來的，哪兒有時間吃早餐，肯定會餓。”少年溫聲道，“沒關系的，吃吧。”

秦澤然看看那些菜，沒有動手。

“昊爺，您想談什麽？”

“明人不說暗話，你知道我的目的，我也清楚你的想法。”李昊看着他，“我知道我這個兒子聽你的，只要你點頭，他不可能不答應回到我身邊。”

秦澤然知道對方想做什麽了，他淡淡一笑。

“昊爺，我是不可能同意小謙回到您身邊的，不是因為故意想和您作對，而是……”他頓了下，“黑道上的事，太危險，如果您真的把他當成您的兒子，就別讓他做這麽危險的事。”

李昊看着他，“我不覺得這是你真正的理由。”

秦澤然很無奈，這的确就是他真正的理由……

“這條路的确危險，但我李昊縱橫G市近二十年，現在不還是好好的在你面前？我兒子在你身邊，還需要受你的氣，你說，你有什麽資格不讓他回來？”

“夠了！”秦謙不悅地看向他，“我和我哥的事不用你插手！”

“你都已經和他鬧翻了，還這麽向着他？”李昊厲聲道，“我李家的人不能這麽沒骨氣，他不待見你，你還眼巴巴地貼上去！”

秦澤然一頓，“看來……昊爺是豁出去了啊。是什麽原因，讓您不顧面子來跟我這個‘小人物’談話？”

“實話說，現在是迫不得已的時期。”男人沉聲道，“如果不是我手底下那些愚蠢的人妄想着推翻我的勢力，我也不會逼着我的兒子回來。秦先生，你說吧，想要什麽，只要你答應讓我的兒子回來，除了給你摘天上的星星月亮，我李昊能辦到的，都會滿足你。”

“……很抱歉。”他笑笑，“不管您拿什麽來換，我都不會答應。”

“哥，我對你……真的這麽重要嗎？”秦謙欣喜若狂地看着身旁的男人，雙眼亮晶晶。

秦澤然和他一起走在碎石子鋪成的小路上，看着那道暗紅色的大門，微微一頓。

“……是。”他停下腳步，看着身側如大型犬一般滿眼期盼的高大少年，扯了扯嘴角。

“我想清楚了……不管你是對我有不該有的感情，還是其他的……”他停頓了下，“我都不該那麽對你，你說的對，這樣對你……不公平。”

秦謙張着嘴看他，小心翼翼：“……那，哥……你原諒我了嗎？”

秦澤然看着這個他親手撫養大的少年，微微一笑。

“在答應跟你回家的那一刻，我就已經原諒你了。”只是還心存芥蒂，無法面對你罷了……我現在才發覺，那樣做，是傷了自己，也傷了你的心……

“那……我可以碰你了嗎？？”秦謙有點不敢相信，伸出手，想摸摸他的眼，卻又顫抖着縮了回去，倏地，被一只溫暖的手握住。

秦澤然微笑着握上他的手，輕聲說：“……嗯。”

沈涵說，你總有一天會想通的。

此刻，他已經想通了。

只要這個少年還在他身邊，他還有什麽好要求的呢……

他跨過時間回到這裏，改變了一些人的命運，包括他自己的……秦謙對他的感情是一個意外，這份意外，讓他糾結了許久，痛苦了許久，卻才發現，其實……也算不得什麽。

最重要的，是這個少年，還會微笑着喊自己一聲“哥”啊。

看着二人并肩離去，劉爺倍感遺憾地深深嘆了口氣。

“爺……您為什麽就這麽放他們走了……”

一身唐裝的中年男人背着手站在門前，微微擡頭，望着天上飛過的一群大雁，磨痧着手上的玉扳指。

“那小子說我不配做他的父親，我總得證明給他看看。”

“可是，那些家夥最近越來越不安分了……”

他冷笑一聲。

“那就讓他們看看，我李昊到底是不是吃素的。”

作者有話要說：

兩個人之間需要一個紐帶，這個紐帶就是無所不能的李大爺！

李昊（淡笑）：呵，呵。

作（驚恐）：乃要做神馬？別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