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救贖

柳如雪看着駱靖宇,雖是“戲子”,但生得儀表堂堂,感官上還不錯。

但是,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呢?

柳如雪看向自己的兒子,文宴立刻就說:“媽,這是駱靖宇,小筝的愛人。”

一聽到小筝,她立馬就變了臉色,正想開口說話時,文筝的大伯,文宴的父親,文大公子,和文筝的二姨出現了,一個是鐵面硬朗的中年的男子,一個是秀麗冷淡的婦人。

“小宴,你們站在這幹什麽?”文大公子說。

“爸,這是小筝的愛人,小筝現在生病在醫院裏,不能過來,所以,他就先替小筝過來。”文宴說。

文二小姐穿着黑色的女式西裝,整個人顯得更加冷淡,她擡眼瞧了瞧駱靖宇。沒有說話。

誰都沒有說話,倒是文宴的母親,嗤笑了一聲,說:“爺爺去世這麽大的事,叫一個情人代替來,像什麽話。”

然後文二小姐開了口,“大嫂,文筝到底為什麽沒能來,您心裏不是最清楚嗎?這樣說,未免太可笑了。”

“二妹!”柳如雪氣得變了臉色。

文大公子強硬地打斷了他們,“好了,出去見客人。”話畢,就往門外走去,文二小姐也緊随其後。

柳如雪冷哼一聲,便也跟着走了。

文宴得體得笑了笑,“對不起靖宇,我媽脾氣不太好,你見諒。”

文二小姐一句話,就讓駱靖宇明白,到底是誰推了文筝。他沒興致同文宴虛與委蛇,而是看了一眼文宴,問:“脾氣不好,就可以惡意傷人嗎?”

文宴被問得一愣,臉上的神色有些尴尬。

駱靖宇笑了笑,“不好意思,我脾氣也不太好,您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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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就轉身離開。

駱靖宇出去時,記者已經被全部趕走了,剩下的只有親人和一些達官名流。

駱靖宇還在驚訝,文二小姐就過來,遞給他一個黑色的袖套戴上,就領着他往人前走去。

程易和邊月站在後面的人群中。邊月這個小輩,其實文家的人大多都不認識的。

按照文老爺子的遺願,不需要大辦,祭拜完之後,就送去了火化,第二日就下葬,不願意守靈,說人死如燈滅,何苦折騰這些小輩呢?

這也意味着,文筝連送自己爺爺入土為安的機會都沒有。

駱靖宇站在殡儀館眉,看着那黑白的遺像,老人看上去嚴肅而又古板,沒有一點微笑,但是,文筝的眼睛像爺爺,淺淺的茶色,透着淡淡的柔情。

明日下葬。問清墓園和時間後,駱靖宇就離開了,沒有半點留下來同文家交談的意思。

程易離開之前,駱靖宇問:“記者是你叫走得?”

程易笑了笑,“我哪有那麽大的權力,是文總委托我去同文二小姐說的,然後文二小姐處理的。”

先把邊月送回了家,駱靖宇到了醫院。

他先打電話給助理,叫助理幫他找一個律師,有些事,不能就這麽悶聲不吭就算了。

來到病房前時,原勵剛好檢查完出來,駱靖宇同他淡淡地點個頭打了招呼,便進去了。

文筝正在同駱母說話。

一見到他進來,兩人便停止了交談,都看向他。

駱靖宇說:“我回來了。”

而後說了些話,駱靖宇便讓駱母離開了,把母親送到樓下,給打了車。

臨上車之前,駱母還在囑咐駱靖宇好好照顧文筝。

回到病房裏,文筝便問:“他們,沒有為難你吧。”

駱靖宇搖了搖頭,停頓了好久,才接着說:“爺爺今天就火化了,明日就下葬。”

文筝聞言,愣了愣,然後半垂下眼睛,駱靖宇感覺到他的呼吸快了幾分,眼眶紅了起來,偏過頭去,還是沒有哭出來。

駱靖宇看了一會,抿了抿唇,還是走到他偏頭的那一邊,蹲下身子,注視着那通紅的雙眼,低聲說:“我在這。”

我在這,難過的話,你可以哭出來。

文筝閉上眼睛,許久後啞着聲音說:“還好。”

駱靖宇便不知道該如何進行下去,他倒寧願文筝軟弱地嚎啕大哭,而不是這樣悶着。

明明已經難過到身體在發抖,卻還在說,還好。

駱靖宇蹲了一會,就坐了起來。

一直到護士來拔了點滴,他們都沒有說話。

空氣沉默得像陷在深海裏,無孔不入的絕望感,卻沒法掙紮,逃脫。

“其實,我同爺爺也算不上親厚。”許久後文筝終于睜開眼睛說了話,“只不過,他是唯一一個把我當親人,認為我沒病的人。”

“其實,那麽多年過來,連我都認為自己有病時,只有爺爺還在強調,我是一個正常的人。”文筝眼神空洞地看着天花板,“靖宇,我很難過,但是,我卻沒有辦法哭。”

駱靖宇握住了文筝的手,他第一次覺得語言是何等的蒼白無力。

只能靜靜地陪着。

文筝笑了笑,“但是,我真的還好。”文筝看着駱靖宇,幸好,你還在這裏。

駱靖宇第一次想主動地抱抱文筝,可是對方還躺在病床上,為了兩個人共同的孩子,動也不能動。

甚至還要插上尿管,才能進行基本的生理活動。

無能為力的感覺包裹着自己,他伸出了手,一遍又一遍地撫摸着文筝的劉海。

直到對方困倦地睡了去。

淩晨三點鐘的時候,駱靖宇醒了過來,他下意識打開暖黃的臺燈,打算看一下文筝怎麽樣了。

沒想到的是,卻看見了對方流着淚的場景。

不知道在夢裏哭了多久,枕頭都被濡濕了,睫毛也是濕答答的掉着淚珠。

沒有夢呓,沒有抽噎聲,就這樣無聲地掉着淚。

駱靖宇抽出紙巾想為對方擦眼淚。

可是,他又怕把他驚醒過來。在夢裏才能酣暢淋漓地哭一場,醒過來的話,又如何才能寬慰親人離世的痛。

一個人到底是有多寂寞,謹小慎微,才會在夢裏才能哭出來?

駱靖宇把紙巾放在了垃圾桶裏,關上了燈。他不知道該做什麽,他突然想抽煙了,可是,他沒有煙。

就像現在,他沒有辦法讓文筝好過一點。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他在,就是文筝的救贖。

他注視着漫漫地黑夜,慢慢地等着。

等着下一個明天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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