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一直到馬車走出去很遠, 蔣雲若才清了清嗓子,“沒關系,我是要送他個大美人, 又不是要害他, 是個郎君都不會拒絕吧?”
瑩纖下意識反駁, “可若徐小侯真的喜歡男子呢?”
瑩纖平日裏總往外頭跑,八卦聽了不少。
因為徐孟戈宣和四年都二十一了還沒成親,關于他有龍陽之癖的流言怎麽都壓不住。
說的人多了, 瑩纖不免就有些信了。
她才十四,按理說也不太懂內情, 只是在琳琅閣自賣自身的時候偶爾聽過, 有些男子就是不喜歡小娘子, 那是碰一碰都惡心的。
怎麽個不喜歡法瑩纖不知道,但她知道陰陽調和意味着解藥只能是女子,萬一徐世子……那多委屈人家呀。
反正看臉協會的狼女直白覺得,這樣不合适。
蔣雲若眼神往馬車外頭飄,“那不是正好?即便他不接受解藥, 大不了以後就擔當小娘子的角色, 也不會白費了他那張好臉。”
絕美零號了解一下?
瑩纖被噎得沒話可說,她總覺得有哪兒不大對, 但又不知道哪兒不對。
只有回到府裏就苦着臉開始發愁的蔣雲若清楚,能不能和行不行完全是兩碼事。
且不說徐孟戈是斷袖的可能性有多大,他都願意娶新婦了,先收用個通房也沒啥……吧?
但問題是這事若是變成了不得不去做,連洞房花燭都被人算計了, 她覺得徐孟戈肯定百分百要弄死她。
更別說還有那黃雲香梨木。
更更別說她還要想法子給承王府脫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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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覺得, 原諒的次數好像不夠用了呢。
蔣雲若苦思冥想, 第二日去女學前吩咐知書,“你替我收拾些春裝……和夏裝出來,過段時日我要出門一趟。”
知書溫順應下,只有些好奇,“主子要去哪兒?需不需要奴再準備些別的?”
“嗯……就可能是水多的地方,你看着收拾。”蔣雲若沒理會瑩纖發亮的眼神,淡定吩咐道。
一直等去暖閣的路上,周圍沒人時,瑩纖才激動問出口,“主子,您終于打算出京巡視啦?”
“嗯。”蔣雲若點頭。
瑩纖小巴掌一拍,猛點着腦袋快速道,“要我說,主子您早該出行了呀!宣京如今很是安穩,但只怕其他各道的情形與宣京不同,咱們出京,恰好您也能順便為甲組坐鎮。”
蔣雲若贊,“有道理,你聰明了。”
瑩纖被誇了剛要得意,随即頓住,“不對呀,你今日怎的這樣好說話?”
她眯眯眼,“主子你不是為了躲誰吧?”比如某位俊美小侯爺?
蔣雲若微笑不語。
三十六計,跑為上計。
雖然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但怒火總能在時間流逝和利益得失的沖擊下慢慢減少,到時候她再給徐孟戈些優惠,齊活兒。
正巧過了龍擡頭她就出了頭一年孝期,只要不行婚娶生育之事,到外頭散散心也能說得過去。
她可以先将梨木的線索給徐孟戈,反正宣京家中有黃雲香梨木的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夠徐孟戈查一陣子的了。
即便是查到雲氏不妥,到時候她特意做舊的飛罩也安置好了,沒人能發現不對。
本來離歡他們就是想要自己無瑕去找麻煩,并不是真的想讓蔣蘅爺仨死。
然後她離京前幾日将清信娘給徐孟戈送過去,附贈承王府事件解決後的隐患給他,足夠以後對大千歲清算時,能給大千歲定罪的。
要是這樣徐孟戈還要生氣,反正天高皇帝遠,他找不着人,也只能紮脖兒。
越想蔣雲若越覺得自己這法子好,到了暖閣裏,蔣雲若唇角還帶着淡淡的笑意。
蔣雲姣又賤兮兮地湊了過來,今日她特別熱情,說話也不陰陽怪氣了。
“我算着時日,過了龍擡頭後第三天二叔母就去世一年了吧?”
蔣雲若摁了一聲,等着蔣雲姣繼續。
她這位四堂妹果然沒讓她失望。
蔣雲姣拍拍手狀似體貼道,“怪道我前幾日聽母親與祖母說起要給二叔尋填房的事兒,二叔出了杖期,也是時候為西院迎個主母進來啦,否則三堂姐你和宇哥兒也沒個人照顧。”
蔣雲若愣了下,心裏一動,贊嘆蔣雲姣這茬找的好。
出去散心,總得有能讓家裏人放手的理由呀!
心中郁結,不願意阻擋父親尋找第二春,真真是個極好的借口。
她愣完後立刻狠狠掐自己一把,恰到好處晃了晃身子,臉上先是紅,随即越來越蒼白,“你,你說什麽?”
“三堂姐你可別糊塗了,雖然二叔母和二叔曾伉俪情深,但總不能叫二叔為二叔母守一輩子不是?咱們梁慶伯府總要娶個二夫人進來,等你出了孝期才能有人給你張羅親事,置辦嫁妝,也為宇哥兒選媳婦呀。”
蔣雲姣笑得特別燦爛,尤其是看着蔣雲若備受打擊的模樣,別提多痛快了。
“母親和祖母的眼光極好,過去二房不成樣子,這次祖母定會為二叔挑個規矩體面的女郎君娶進門,你和宇哥兒也能多幾個兄弟姐妹,不用這麽孤單了。”
從外頭進來的蔣雲晴利落補上一劍,“雲姣說的是,這陣子你倒是沒白跟先生學,對自家姐妹就該這樣體貼。”
蔣雲若心裏狂給姐妹倆刷666,手上帕子卻是捏的死緊,一聲不吭恍惚着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直到下學都再未吭聲。
蔣雲晴姐妹倆像是盛夏喝了冰飲子一樣舒坦,哪怕是下了學,出門後也不忘繼續‘體貼’蔣雲若,你一言我一語狠狠關切堂姐/妹一番。
女學和家中兒郎的學堂就隔着一座大插屏,同樣是下學時候,蔣雲晴姐妹的話不免就傳到了家中兄弟耳中。
大房的子弟倒是沒多想,蔣鴻宇卻瞪大了眼睛,漂亮的小臉兒刷就白了,那震驚模樣比蔣雲若還真切。
好在他也要面子,一直到進了西院,看見蔣蘅才汪得一聲哭出來,“阿爹,你要變後爹了嗎?我好可憐啊!”
蔣蘅:“……”
蔣雲若:“……”
“阿爹對你不夠好?”蔣蘅手裏還拿着友人送來的帖子,他出了杖期後也得外出應酬,不為仕途,只是友情也需要維持。
蔣鴻宇看見他手裏的帖子,哭得更難過,“阿爹你是要出去相看新婦了嗎?嗚嗚嗚……等你與繼母生許多孩子,哪兒還能記得還有我和阿姐啊!嗚嗚嗚……”
蔣蘅沉默了會兒,面無表情用帖子敲蔣鴻宇,“誰跟你說阿爹要續娶了?是不是下人嚼舌頭?”
“這還真不是,是雲晴姐和雲姣說的。”蔣雲若接話,摟着蔣鴻宇的脖頸兒将他拉到身前,笑眯眯看着父親,“其實這也是人之常情,父親如今不過三十出頭,再娶新婦也是應該,否則阿娘在地底下也不會放心的。”
蔣蘅:“……”你阿娘就算在地底下,要是知道我娶新婦,也能氣得爬上來掐死我。
更別說人沒死。
他滿臉凜然,“你們放心,我絕不……”
“阿爹!”在蔣鴻宇期盼着父親的保證時,蔣雲若趕緊打斷蔣蘅的話,“兒覺得您相看一番也無妨,一來安祖母和大伯父大伯母的心,二來也能讓某些人看看您不是放不下。”
她意味深長看着父親,“您願不願意娶,随您的心意,但還是別在外頭直接拒絕的好。”
蔣蘅臉色微變,第一個理由他清楚很有道理,第二個理由……女兒這是提醒他,要讓某個離開的人吃醋?
可人是他主動放走的,就算吃醋又有何用,兩個人都已經不可能了,蔣蘅眼神中閃過黯然。
光蔣蘅一個人難過,蔣雲若勉強還能頂得住,可被父子二人如出一轍的狗狗眼可憐巴巴盯着,蔣雲若實在是有些心疼。
其實一家子基本上都知道,雲氏肯定沒死,但是不管有再多理由都是被抛棄,記得越深的人,傷得越深。
她嘆了口氣,安慰父親,“本來我不想說,但阿娘既然……離開了,那也是天意,父親總該看開些。女兒如此勸您,不是勸您往前看,這也算是為阿娘做些事了,她嫁進梁慶伯府這麽多年,總留下許多‘回憶’是不是?”
聽女兒着重在回憶二字上,蔣蘅心中猛地跳了下子,三娘是說有人在查鳶娘?
他瞬間支棱起來了,“三娘放心,阿爹知道該怎麽做。”
蔣鴻宇傻眼了,阿爹這還是要奔着後爹的路子走?
蔣雲若看出來了,蔣蘅和雲氏感情很深,他是不會放下的。
一聽說雲氏可能有被發現的危險,他就立刻沒了顧慮,也能證明當初讓雲氏離開,有多痛苦。
她拉着蔣鴻宇到了自己院子裏,“你別攔着阿爹,若是阿爹一味為母親守節,傳出去祖母不會高興,旁人越羨慕阿娘,越是會诋毀她。”
“可阿娘她……”蔣鴻宇急了。
蔣雲若打斷他的話,“不要再提阿娘了,那會傷阿爹的心,阿爹可不會傷我們的心。”
蔣鴻宇愣了下,已經十一的他已經隐約懂了些什麽,難過地低下頭不吭聲了。
蔣雲若摸着他腦袋,“再說這是好事兒呀,父親要相看,咱們身份尴尬,難過是理所當然的吧?那難過時,一起出去游山玩水兩年,等過了孝期再回京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她像個狼外婆一樣湊在蔣鴻宇耳邊,“想想看,不用早起晚歸的讀書,不用被祖母大伯父大伯母約束,走遍大宣各處,品味天下美食,還不帶阿爹……”
她越說,蔣鴻宇眼神越亮。
等她說完,蔣鴻宇利落擦了擦眼淚,扭頭就跑。
瑩纖吓了一跳,“诶,四郎這是急着幹嘛去啊?”
蔣雲若微笑:“當然是盡孝。”
蔣鴻宇蹬蹬蹬跑到蔣蘅書房裏,蔣蘅被勾起傷心往事,正準備緬懷愛妻呢,擡起頭就見兒子小臉放着光進來了。
“阿爹!我想明白了!你娶吧!要是娶妻慢的話,先納幾房妾室也使得呀!”
蔣蘅:“……”
沒一會兒,書房內傳出凄慘的喊叫聲,吓得在地裏播種的下人們一個哆嗦。
及至三月末,又是一年春暖花開季,各府辦宴會的興致又起來了。
宣京待嫁的小娘子們熟練的進入了期盼又焦慮的狀态,謹威候府世子退婚快一年了,也該再尋新婦了吧?
要是徐孟戈還是飛虎衛裏一個不起眼的宿衛郎,估計沖着臉的人有,也不會太多。
但因為飛虎衛已經不再是被禁衛嘲笑的跑腿的,已經光明正大成了聖人最器重的,地位水漲船高。
而徐孟戈幾次帶人逮捕細作,宣京中的細作一時間風聲鶴唳,小動作都少了許多,這些都被衆人看在眼中。
至于先前飛虎衛能被承王知道具體職責,那肯定是內部出了奸細。
徐孟戈與晉楊一起篩查,很快就抓住了虞國的細作,那人竟然是十二奉裕郎之一。
這便空出來個奉裕郎的位子。
徐孟戈不管是暗地裏的功勞,還是明面上的功績都足夠,宣和帝自然不吝提拔,大手一揮提他為飛虎衛的奉裕郎,官居從三品。
謹威候執掌殿前司,世子乃飛虎衛的二把手,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等将來徐孟戈接了父親的爵位後,那定然是宣國的肱骨大臣。
這還不沖等什麽?
嘴毒?那怕啥,大不了就是你說啥我都點頭是是對對聽你的呗。
不懂人情世故?嗐,那不是還有世子夫人嘛,兩口子就得互補,不然娶新婦回來幹嘛使呢。
如此在徐孟戈元宵宮宴上被賜封後,動了心思的人家又多起來,都快比得上他中探花那一年了。
誰知謹威候府依然沒什麽動靜,這可急壞了一衆有想法的小娘子們。
當然,不光她們急,陶樂郡主也急啊。
“你都二十一了,再不娶新婦,都不用後宅那些不省心的傳,你不正常的消息都能上宣京邸報了!”
陶樂郡主還将晉國公夫人并着阿姐兵部尚書夫人都拉過來勸說。
晉九緊跟着自家阿娘過來瞧熱鬧。
一屋子的人都苦口婆心地勸徐孟戈。
徐孟戈很有些頭疼,“如今虞國細作頻頻在各地……”
“你別跟我提那些細作!”陶樂郡主快要瘋了,沖着徐孟戈怒喊,“難不成細作一日不除,你就一日不成親?那你們飛虎衛幹脆都出家當和尚去!”
“就是就是。”晉榆點頭。
晉國公夫人趕緊敲邊鼓,“你母親說得對,你瞧我們家二郎不也在飛虎衛,也沒耽擱娶新婦,如今嫡子都好幾個了,你也要體諒你母親想要抱孫子的心情嘛。”
晉榆又點頭,“就是就是。”
徐孟戈嘆了口氣,他并不是不想成親。
身為男兒,雖然他對情澀沒什麽追求,可娶妻生子這種正常的事兒他并不排斥。
只是進來曦國細作被逮捕後,供出了許多內情,尤其是與虞國有關的,好些事兒都是虞國在其中攪合。
他總覺得虞國在下一盤大棋,若是不集中精力先将這些事情查清楚,萬一鬧騰起來……國不穩哪兒還有成家的事兒呢。
但看着陶樂郡主抹眼淚,姨母在一旁邊安慰邊瞪他,徐孟戈這話也說不出口。
晉榆還在這裏搗亂,氣得徐孟戈直接将他拉下水。
“伯母說的是,是謹同思慮不周,讓母親和姨母擔憂了,說起來九郎也是時候該選新婦了吧?”徐孟戈低下頭語氣恭敬,“不若請阿娘和伯母在咱們府裏多辦幾場賞花宴,将合适的小娘子們請過來。”
陶樂郡主大喜,“我兒此話當真?”
晉榆大驚失色,“我才十七,還未及冠,作甚要現在娶妻?”
晉國公夫人若有所思,“你二哥也是十七娶了新婦,不小了,我看行。”
晉榆幽怨看着徐孟戈:“……”不是,他還沒玩兒夠呢!
徐孟戈不看他,“只是謹同事務繁忙,怕是不能每回都在府裏,到時候只怕要勞煩各位長輩為我們挑選了。”
賞花宴即便是辦,也不可能天天辦,搞得跟選妃一樣那是等着宮裏頭訓斥呢。
“應當的,應當的。”喜樂郡主也高興的很,正好她們家六郎也到了年紀,到時候她們三個準家婆可以一起相看新婦。
徐孟戈心裏松了口氣,如此一來,只要他說沒看中,隔一陣子才能辦一次宴會,怎麽也能拖一段時日。
到時候該查的事兒也該查清楚了,起碼是有所準備,定下個新婦也沒什麽。
陶樂郡主幾人喜笑顏開,晉楊的苦瓜臉是沒人理的,徐孟戈臉上也挂上了游刃有餘的笑。
只是他不清楚,他想的是不能每回都在,就是不出現。
可對長輩們來說,不能每回都在,是偶爾不出現。
等到過完清明節後,徐孟戈再要出府,卻被母親身邊的武婢執杖攔下時,頭都大了。
領頭的靳嬷嬷笑得特別溫和,“世子,既然是您請夫人為您操持了,好歹您也念着夫人這陣子辛苦侍弄花園,還費心神選了合适的人家邀請過來,怎麽着也得去園子裏走上一走,您說是不是?”
徐孟戈知道今日府裏辦賞花宴,這才要出門,聞言趕緊蹙眉,“嬷嬷見諒,我是真有要緊事兒——”
靳嬷嬷特別善解人意,關切地打斷徐孟戈的話,“世子說的是,可是聖人召喚?”
徐孟戈并不敢拿聖人口谕撒謊,只能否認,“不是,但也是朝中大——”
靳嬷嬷又打斷他,甚至退後一步往武婢前一站,面無表情,“如此便好,事分輕重緩急,夫人專門請了晉二郎坐鎮飛虎衛,天大的事兒也能支應一陣子,大家好不容易出宮一趟,召您過去說話呢,您總不好違抗懿旨吧?”
有事兒禀報的徐為,一進門就先瞧見了那棍棒,目瞪口呆。
好家夥,比他手腕兒還粗。
這一瞬主仆二人心裏頭的想法差不多,你親娘還是你親娘!
作者有話說:
哈哈哈,下一章上文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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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