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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塵不染的全透明私人辦公室內,戴着GMS-196TN全挂耳式銀絲邊框眼鏡的男人正沉浸在工作中。他穿着白襯衣,坐在黑色皮質人體工學椅上,薄唇緊抿,近乎嚴肅的看着屏幕裏的編碼框,手指在鍵盤上敲動,一行行代碼不斷湧現在屏幕裏。
清脆的按鍵音像有節奏的音樂節拍,讓人不由自主的更加投入工作。
随着牆上簡潔黑色挂鐘的時針走到羅馬數字五,機械鍵盤的演奏被畫上休止符,辦公室內倏然陷入沉寂。
謝塵宥保存了今日的勞動成果,随後點出微信,打開置頂對話框,敲字:寶貝,今天想吃什麽。
備注名為‘寶貝’的對話框內很快出現‘對方正在輸入……’,‘工作狂魔’屬性的謝塵宥沒有再去管剛剛寫到一半的代碼,而是耐心等對面打完字。
三十秒。
一分鐘。
兩分鐘……
‘對方正在輸入……’這行字消失,林溫也沒回複過來。
謝塵宥眼皮很薄,不帶感情看人時會稍顯薄涼,尤其他這個複古樣式的眼鏡,更讓他看起來不大平易近人。
他目光從外面開間工作人員的辦公桌上掠過,看到他們桌上未吃完的蛋糕和奶茶,轉而繼續給林溫敲字:我單位樓下的蛋糕店重新開業了,要不要吃栗子蛋糕?
‘寶貝’果然很快回複過來,而且是語音,背景頗有些嘈雜,但屬于林溫清朗的聲音仍然清晰可辨,他笑得張揚:“栗子蛋糕要吃!剛剛是沈瑞敏搶我手機,他和郭澤來咱們家找我,一會兒一起出去吃火鍋?”
沈瑞敏和郭澤都是林溫的大學同學,關系不錯。
謝塵宥打字:好,老地方嗎,我訂位子。
林溫又說:“你看着辦,不過栗子蛋糕只準帶一份,他們倆敢說我這麽作配不上你,他們不配吃!”
背景音則是沈瑞敏調笑着說:“我可沒這麽說,我只是說你家謝塵宥這種五好老攻太難找了,你得看緊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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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塵宥打字的動作一頓。
還有十五天,他和林溫長達三年的‘替身協議’就到到期了——分手肯定是要分的,但這無關林溫性格,只是因為他們當初在一起時就明确說好了結果。
三年前,謝塵宥還只是一個大四學生,他那讀初中的妹妹被診斷出白血病,急需要錢治病。
謝塵宥父母都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種地一年,家庭總收入不過兩三萬。這些年供養兩兄妹讀書已經花費不少,家裏沒多少餘錢,村裏和各方渠道的籌款給湊了五萬,但對于治療費來說依然杯水車薪。
林溫就是在那時看上謝塵宥的。
林溫比謝塵宥大一歲,不過他少年時練舞骨折過一次,耽擱了一年,因此和謝塵宥同級,都讀大四。
那天是一個平平無奇的禮拜五,林溫的學校受邀,來謝塵宥在讀的這所全國知名大學演出。
林溫彩排完後想喝點可樂,可會場裏只提供了礦泉水,他找了一個學生問路後便獨自去買水。穿過操場時,林溫看到雙杠上坐着一個特別熟悉的背影。
和他喜歡的人幾乎一模一樣。
林溫的心砰砰直跳。
喜歡一個人的熱血湧上頭腦,讓林溫情不自禁的跑過去。
他一邊跑一邊想,他喜歡的人的确是這所學校的。可他前年就已經畢業,出國深造了,難道最近回國了嗎?
跑到近處,林溫聽到那個人在打電話,好像是……借錢。
這不是他心中的白月光,只是背影很像。
未出象牙塔的年輕人到底面皮薄,謝塵宥對着拉自己創業的學長們說不出‘借十五萬’這樣的話,學長們的事業都才剛起步,身上多多少少背負着貸款,他最後只是說:“沒事,我自己想辦法。”
謝塵宥從雙杠上跳下來,才看到站在他不遠處的林溫。
這時的謝塵宥還沒戴眼鏡,薄削的眼簾半垂着,掃了一眼可能偷聽到他打電話的林溫,未置一詞,轉身就走。
不需言語,便透着一股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壓迫感。
這一眼,讓林溫心裏剛剛升起的那一點旖旎全然消散。
同樣的,也讓他感覺自己遭到了蔑視。
——他不是故意聽旁人打電話的,只是認錯人罷了。
林溫骨子裏的驕傲刺激着他開口:“不就是缺錢麽?我有錢,幾十萬,上百萬,我都有。”
世人都說,被嬌慣着長大的孩子會更加天真,搞藝術的人更甚,那麽既搞藝術又被嬌慣着的林溫,可以說是完全沒遭受過社會的毒打,全然的以自我為中心。驕傲、嚣張。
謝塵宥頭都沒回,旁人有錢關他屁事。妹妹的病還得他自己想辦法。
熟悉背影的遠離再一次刺激着林溫,他喊道:“我給你錢,你給我做事。”
謝塵宥停下腳步。
自此,謝塵宥用三十萬,預支了自己未來三年的伴侶身份。
妹妹也在治療半年後,得以重入校園。
如今,謝塵宥已經畢業兩年,與學長們合開的公司也進入穩步發展階段。三十萬這個數字已經不被謝塵宥看在眼裏。但他依然履行着與林溫的合約。
——當林溫心目中白月光的替身,在各方面滿足林溫。
謝塵宥打電話訂了餐,再将之前的代碼存儲備份,時間就快要走到五點半。
他下樓買了蛋糕再去開車,回家接林溫和他的兩個朋友一起吃飯。
一上車,林溫就坐在副駕駛上,翻看謝塵宥買的蛋糕。
他喜歡的栗子蛋糕只有一份,但其他少糖的慕斯和千層還有兩個,顯然是給郭澤和沈瑞敏帶的。
更深一層,讓林溫把這些給朋友,則是在給林溫維護人情。
林溫哼哼一聲,将袋子扔給後座兩個:“便宜你們了。”
沈瑞敏看了一下,并沒拆封,說:“溫仔啊,這樣的男朋友哪裏找!上天怎麽就不賜我一個啊!”
他們學藝術的幾乎都不缺錢,缺得是真心待自己的人。
林溫通過後視鏡睨他,漂亮驕傲的像一只開屏孔雀,他說:“睡一覺,做個夢,夢裏什麽都有。”
吃完飯,林溫的兩個朋友去住酒店。他們是大學同學,沈瑞敏和郭澤家都不在本地,這回是跟着團裏演出過來的。請假一天出來玩已經是極限。
謝塵宥看着吃飽了還要扒拉栗子蛋糕的林溫,沒有直接開回家,而是去了中心公園。
這裏有一池漂亮的人工湖,裏面養了不少錦鯉,林溫一向很喜歡投喂。
當手上的蛋糕被錦鯉們瓜分完的時候,林溫才回過神來,拉着謝塵宥的手,笑出了酒窩,問:“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專門給這裏的魚買蛋糕。”
謝塵宥指骨根根筆直,修長有力,在黃昏中回握住林溫的手,讓他有種兩人能一輩子走到老的感覺。
林溫不知道謝塵宥說了什麽,他只知道自己臉一定很紅,可能連耳根子都燒紅了。
當天夜裏,兩人一直折騰到淩晨兩點。
林溫被謝塵宥從浴室抱出來的時候,連動手指的力氣都沒了。
他埋在謝塵宥懷裏,額頭抵着他的肩膀,嗅着兩人一樣的沐浴露香味,明明困得睜不開眼,卻還是問:“明天周二,你上班會不會很困啊?”
“不困。”謝塵宥也累了,虛虛的摟着林溫,興許是剛洗過澡,他臉上難得看出幾分獨屬于這個年紀的朝氣和青澀,他閉着眼睛,說,“中午可以去休息。”
“那你明天早上多睡一會兒,我起來做早飯。”
林溫家裏富足,他畢業後沒有簽約任何舞蹈團,而是自己在家裏編舞、跳舞。但因為天賦出彩,不時就有大明星找他排舞。
純屬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
當初給謝塵宥的三十萬,也是他大學期間自己賺的。
謝塵宥的手按在他腰上,說:“明早你能起來?”
林溫:“……”
林溫後知後覺的想,這人剛剛是在調戲他吧?是吧?!肯定是!
他漸漸不困了,被謝塵宥偶爾表露出來的除了溫柔的其他方面給刺激得精神了,說:“說起來這都三年了,我還沒見過你妹妹,現在九月十五,你聖誕或者過年回家,咱們回去給小朋友帶點禮物?”
謝塵宥已經閡上的眼眸陡然睜開,哪還有一絲睡意。
他說:“林溫。”
林溫沒察覺出有什麽不對,笑着說:“剛剛還叫人家小甜甜,這會兒就喊大名了,嗯?”
他聲音很輕,帶着餍足的笑,有一種發自內心的眷戀。
仿佛渾然忘了,是他要求謝塵宥叫自己寶貝的。不僅如此,微信和電話備注也全是寶貝,還得置頂。
謝塵宥對林溫的回應毫無反應,語氣聽不出一絲情緒,他說:“林溫,我們的合約,還有十五天,就到期了。”
林溫最開始沒懂這是什麽意思,整個人有點懵。
和謝塵宥在一起的第一年裏,林溫享受着謝塵宥的好,偶爾擔心過三年合約的問題,但他很快就會用另一個想法來開解自己——等自己的白月光回國了,他就主動和謝塵宥解約,去追求真愛。到時誰抛棄誰還不一定。
在一起的第二年,他已經快要忘掉自己白月光的長相,滿腦子都是謝塵宥緊抿的唇,窄挺的鼻梁和只會對他溫柔的雙眸。
第三年,林溫仿佛徹底忘記那替身合約的事情,他和謝塵宥就像熱戀中的愛侶,整天膩膩歪歪,被身邊人羨慕并祝福着。
直到,現在。
謝塵宥提醒他:替身合約,倒計時,十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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