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心神恍惚韓風雨

陸小鳳思考的時候， 韓風雨又在地上寫了幾個字，扯了一下他的袖子，讓他低頭看。

：你能不跟着我， 讓我獨自過去嗎？不會有危險的，只要把錢送去，我與他們再也沒有瓜葛。

“你就不怕我嘴上答應下來， 還是因為不放心你，偷偷在後面跟蹤？”

韓風雨嘆了口氣， 表示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如果你偏要跟着， 我也不能怎樣。

陸小鳳突然有一種恃強淩弱的感覺， 他克服了良心上的不适，“這個機會實在難得，我好奇得很。要是就這麽放棄，實在不甘心。”

指尖上的細雪化成冰涼的液體，韓風雨搓了搓有些發紅的手指， 沒有再寫字。他低下頭， 去看自己的腳尖——昨夜為了切號， 特地穿了雙普通棉布靴子，半成新，配上青衣并不顯得突兀。

“你冷不冷？我們進去吧。”陸小鳳說：“還沒來得及問，那個錦衣衛對你做了什麽？”

韓風雨昨天晚上已經想好答案，聞言手掌輕輕蜷縮，眉心蹙起，似乎是下意識地往旁邊瞥了一眼。

陸小鳳跟着看過去，發現那裏是禿禿的狗窩， 他聲音上揚，“他又過來拆了你的狗窩？！”

不會吧？

這麽大人了， 不至于吧？

韓風雨無語地看着他，擺手加搖頭。他只是想提醒陸小鳳，沈學林上次毀壞了狗狗的窩，這是第一條罪名。

沈學林還不至于這麽閑，跟一條狗過不去。

也不知道沈學林在陸小鳳心裏究竟是怎樣的形象，他的腦洞是跟不上陸小鳳了，只能默默祈禱，陸小鳳聽完不要再腦補出其他劇本，讓他過于為難。

陸小鳳思維跳脫，聯想能力也強，跟他呆在一起，韓風雨有時候會覺得自己真的老了。

也不知道是哪位作者這麽厲害，寫出了陸小鳳這樣的主角。

Advertisement

回來屋子裏，韓風雨拿起筆開始寫：當日游船畫舫與你相遇，你走後不久，我便遇到了沈學林。他喝醉了，要我在一邊伺候。我沒有同意，他就生氣了，争吵之下我推了他一把，沒想到醉得厲害，腦袋磕到了桌子。

陸小鳳看着，神色漸漸凝重。

他記起來，沈學林額頭上似乎确實有一小塊不太明顯的傷疤，應該就是那個時候留下的。

韓風雨：我離開船之後，本以為逃出生天，沒想到他竟也回了京城。還知道了我的住處，特意過來為難我……他或許也清楚，若是把我抓到诏獄，我沒法在裏面呆太久，才想了這樣一個辦法，就喜歡看我提心吊膽的模樣。我便故意裝作害怕，等他折騰夠了，或許就離開了。

韓風雨一臉平靜，陸小鳳的心中卻掀起了驚濤駭浪！

他怎麽覺得，姓沈的錦衣衛對自己的朋友圖謀不軌呢！

可是韓風雨面色坦然，看起來完全沒有想到那一層。他分明也在潇今樓裏呆過，應該對這種事情并不陌生，為什麽沒往這方面想？

陸小鳳大膽猜測：“沈學林和潇今樓……”

韓風雨：潇今樓是沈學林的産業。

原來如此！

陸小鳳恍然大悟。

玉楓是潇今樓的人，哪怕沒見過沈學林，也聽說過這個人。錦衣衛不能随便逛青樓，只知道的人肯定不多，所以玉楓在潇今樓的地位很高，說不定還掌握了其他關鍵信息。

這樣的人想洗白上岸，那是很難的。

正如同靖王派遣錦衣衛盯着他一樣，沈學林也在監視着玉楓，或許還給他提出了條件，讓他湊夠錢，才能獲得自由！

可是沈學林為什麽不直接殺了他？難道真的想玉楓想的那樣？

陸小鳳還是覺得沈學林對自己的朋友別有所圖。

正因為沈學林是潇今樓的幕後老板，所以才蒙蔽了玉楓的思想，讓他沒能及時察覺到，沈學林對他的險惡用心！

韓風雨緊張地看着陸小鳳的表情，有一種回到高中畢業的那年暑假，等待查成績的錯覺。

陸小鳳神色陰晴不定，變了又變，最後平靜地看着他，什麽都沒有說。

韓風雨一頭霧水，疑惑地問：怎麽了？

“沒什麽……只是覺得，你這樣也挺好的。”

和陸小鳳呆了兩天，韓風雨偷偷離開的時候，精神都開始恍惚了。

他怕陸小鳳跟蹤，先是往萬春樓跑，進去之後無視圍上來的工作人員，直接鑽到了後院。

顧惜朝帶他走過這條路，韓風雨記性還不錯，直接從後門溜走，去了兵部。

兵部都給事中于襄正在低着頭處理公務，餘光看到一個穿着寒酸的人闖了進來，竟然連個阻攔的都沒有，冷下表情，正要開口呵斥無關人等離去，一擡頭就對上了那張熟悉的臉。

他語氣一弱，到口的話轉了個彎：“靖……靖王殿下……”

韓風雨點頭，“閑話不多說，立刻調集兵馬前往皇宮。明日平南王要派人行刺，本王會守在陛下身邊，其餘人的安全，交由于大人負責。本王相信，以于大人的能力，一定可以做好。”

于襄大驚：“殿下從哪裏聽到的消息？是否準确？”

“這個于大人就不必問了。”韓風雨說，“事不宜遲，只管去做便是。”

于襄還得再确定一下：“當真是明日？”

調配人手不是小事，兵部能指揮的軍隊，平日裏也有自己的事要做。萬一平南王的刺客明天不來，那是不是得繼續守着？收個十天半月的，其他地方還管不管了？

萬一平南王的提前來了，那也不好說。所以肯定不能明天才把人調過去，必須要提前一些時間，免得這位王爺保護陛下不成，反而和陛下一起遭遇不幸。

韓風雨見于襄開始安排人做事，離開兵部前往皇宮去。

值守的士兵已經認識這張臉，哪怕他的穿着像個普通老百姓，也及時被人認出，放了進去。

自從平南王被抓起來之後，其他王爺也被圈禁，好不容易有了玩伴的小皇帝再次焉了，無聊地望着窗外，嘴裏不停地碎碎念：“王伴伴，為什麽要掃雪啊？朕也想出去玩雪。以前在蘇州的時候，每年冬天下了雪，哥哥都會帶着朕到外面玩。韓壞蛋肯定又到外面玩去了，總是不帶着朕。”

王安微笑着端來一碗熱熱的蜜水：“陛下，喝點水，潤潤喉嚨吧。”

韓繼興試了試水的溫度，幾口喝完，接着碎碎念：“你是不是嫌朕話多？朕也不想這樣啊，但是實在太無聊了。你還不讓朕到外面去，王伴伴最壞了。”

王安說：“陛下想吃點什麽？”

韓繼興神态堅決：“朕想吃冰。現在冰也不是什麽稀罕東西，王伴伴，你去給朕弄點過來。”

王安：“……”就後悔多嘴這麽一問。

韓風雨過來的時候，主仆兩個含情脈脈地對視，相顧無言。

王安向他行禮。

韓繼興看到韓風雨的衣服，睜大了眼睛：“你果然背着朕去外面野了！”

韓風雨本來神情嚴肅，想給熊弟弟說清楚，好讓他老實一點。他已經擺出了威嚴的樣子，結果被韓繼興這麽一句話打斷，突然卡了一下：“……有人要殺你。”

韓繼興更生氣了：“莫非那個人就是你？”

韓風雨說：“是平南王。”

“你們就會哄小孩子！”韓繼興說，“小時候娘親就拿吃人馬虎吓朕，朕如今已經長大了，才不會信這個。朕看你就是想反悔，才故意這麽說。你別以為朕不知道，平南王已經被抓起來了。”

不知道是不是被陸小鳳影響，韓風雨聽到熊弟弟這番話，并沒有感到生氣，也沒有以往無奈煩躁的感覺。

他反而有了一個好主意，“為了躲避平南王的刺殺，我會帶你暫時離開皇宮。”

韓繼興以為自己戳破了他的話，讓這個邪惡的大人改變主意，不由沾沾自喜：“好啊。”

韓風雨說：“你去換衣服，不要穿顏色鮮豔的，記得穿厚一點。”

韓繼興高高興興地離開了。

王安沒有走，他自然能分辨得出來，靖王并沒有開玩笑，所以在這裏等待韓風雨安排正事。

“平南王會派遣刺客和暗衛潛入皇宮，總計九十五人。”

王安說：“這不是個小數目，想要進宮并不容易。”

韓風雨道：“本王擔心他們會扮作太監宮女，混入宮中。本王已經通知兵部，想來用不了多久，于大人就會與你聯系。”

王安手下有一大群太監。

太監雖然和官員們一樣，也是有品級的，裏面的人情世故卻完全不同。

太監們流行認幹爹認幹兒子，還有一小部分太監，是娶妻生子之後，家裏實在困難，便自行自宮，來到了宮裏。

實際上對于普通人而言，太監是個非常好的職業。官方淨身要繳納銀兩，每年都有一部分人，拿不出這筆錢，為了進宮自宮。可惜他們技術不成熟，熬不過休養階段就喪了命。

就算這樣，自宮的人還是絡繹不絕，但是宮內的太監并非年年更換，每年招聘的數額都是有限的。

所以有一部分自宮的男人，因為身體上的殘缺找不到工作，又進不了宮，只能在京城游蕩，成為流浪漢。因為這個，先帝特地頒布了律法，嚴禁自行閹割，這種情況才好起來。

這條發令頒布的時間不長，以前那批太監仍然活躍，他們有親屬家眷，又以權謀私，将他們送到朝中任職。這部分與太監關系密切的，就是閹黨勢力。

王安作為東廠之主，太監統領，能量非常大。再加上兵部輔佐，不難給平南王定罪，永絕後患。

王安聽懂了韓風雨的意思：“請殿下放心，奴婢一定不會辜負殿下的期望。”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再更。

關于太監的情況是事實，這個職業是非常搶手的公務員，運氣不好都競争不上，魏忠賢就是這樣進的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