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又是一臉笑靥

宇文欣也順着她的視線望過去,在小小的病床上,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孩穿着條紋的睡衣,正窩在被褥裏,從外面看不清全貌,不過,臉卻能看得很清楚。真的是一個很漂亮的男孩,和蘇致函長得很像,确實是個讨喜的孩子。

裏面有護士正在忙碌,好像,還請了專門的看護。——沒想到那個孤兒院還蠻大方的。這讓宇文欣頗感意外。

……這孩子應該是柳青岩的吧,算算年紀和時間,似乎很清楚了。

宇文欣莫名覺得心口微堵,他轉向蘇致函,卻只來得及看見她用手背快速擦過臉頰上堪堪落下的淚痕,然後,她又是一臉笑靥,“很漂亮,是吧?”

“嗯,眼睛和嘴巴和你很像。”鼻子大概像父親吧。

“醫生不許我們進去吵他,不然,近點看更漂亮。”蘇致函的聲音很得意,好像在炫耀自己珍藏的寶貝一樣。

宇文欣只是微笑。

他的腦子裏不住地回放着方才蘇致函擦淚的模樣,低垂的眼簾,微顫的睫毛和擡眸時淡淡的哀傷和無奈。她真的掩飾得太好,如果不是他的洞察力一向比旁人敏銳許多,根本捕捉不到這一幕。

正說着,裏面的看護走過來,“唰”的一下合上了簾子。

視線頓時被阻隔。

“好了,致函,我們出去再想想辦法吧。醫生說讓元寶好好休息,等晚一些他醒來後再來看他。”莫小蟻怕蘇致函傷感,趕緊打岔道。

蘇致函點點頭,又想起什麽,她對宇文欣說:“我好像還欠你一頓飯,不嫌棄的話,一起喝點什麽吧。”

宇文欣看了她一眼,然後點頭,“好。”

蘇致函現在已經習慣他的神情,事實上,聽着他說“好”字的時候,她覺得特別安心。

雖然相交不深,可是,他似乎會應允她所有的請求似的。

以後如果再回想起阿欣,就稱他為“有求必應先生”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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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娛地想。

從醫院走出來的時候,在大廳裏等了很久的白叔見到宇文欣,他本想迎過來,可是,才走了幾步,便見到宇文欣輕輕地搖了搖頭。

白叔停在了原地,沒有再走過來。雖然知道少爺一向有分寸,但是,這次他真的無法理解。

……這個女人還有什麽值得少爺去探究的?

他們最後決定去莫小蟻工作的地方坐一坐。

莫小蟻也到了上班時間。她漸漸開始接觸調酒師的職業,所以下午晚上都應該在酒店裏。

蘇致函送她過去,順便請阿欣喝一杯酒,然後,……她還得把柳青岩的車還回去。

如果那個人等得不耐煩,指不定又會有什麽把戲。

蘇致函永遠也沒辦法猜透他的想法,柳青岩做事,常常靠着一時興起,完全不顧後果。

“方才在醫院的事情,不好意思,讓你看笑話了。”等莫小蟻換上工作服離開後,蘇致函為宇文欣叫了一杯烈焰紅唇,自己則點了一杯果汁。

“嗯……”宇文欣沉吟了片刻,然後很謹慎地問:“是不是遇到什麽麻煩了?”

蘇致函苦笑道:“是啊,很大的麻煩。”

“如果……孩子是你的,為什麽你不可以帶走他?”他淡淡問,修長的手指捏着杯沿。紅色的酒夜映着他的皮膚如玉般清透。

“因為手續不全。手續被壓,元寶就永遠不可能有一個光明正大的身份。我甚至不能合法地擁有他,原本打算,如果我背後有靠山,或者有足夠多的錢,他們就不敢繼續為難我。可是……看來找靠山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蘇致函苦笑,神色黯黯的。

舞臺的燈光打過來,反而讓她的臉顯得更為晦暗,仿佛鍍了一層蜜色。

“他們為什麽會為難你?”宇文欣輕聲問,聲音越低。這樣安靜的蘇致函,有種寧和的味道。

他移不開眼。

“不是為難我,而是為難所有人。那個孤兒院的背景很複雜,那裏的孩子很多被送到海外,或者讓有錢人家收養,以收取領養費。将孩子送進孤兒院的父母,大多無權無勢,即便知道也沒辦法。”蘇致函握緊面前的杯子,咬唇道,“可恨我那時不懂這些道理。吃了那麽多虧,還是笨得像個白癡。元寶,是被我送進虎口的。”

宇文欣有點驚疑。

這些內幕,他還是第一次聽說。

“不可思議。”過了一會,他才低聲評價道。

“你在宇文家做事,當然不知道底層的黑暗。”蘇致函擡起頭,苦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老氣橫秋道:“不過,這樣也好,永遠不知道這些事情,活着會幸福得多。”

宇文欣哂然。

可是,等她的手移開後,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并不讨厭她的碰觸。

她總是這樣冷不丁地接近自己,卻不會讓人反感,真是奇怪,宇文欣原是最讨厭與別人近距離接觸的,即便是白叔,也會嚴守着雙方的距離。

“不說這些事情了。上次你走後,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沒想到還能重見,老實說,看見你挺開心的。”蘇致函舉起杯,與他碰了碰,然後若有所思地一個人酌了起來。

“……孩子現在還好吧?”他也喝了一口,轉而問。

“嗯,醫生說沒事了。只是還要觀察幾天。”蘇致函輕輕地吐氣道。

倘若沒有确保這一點,她今天是絕對不會離開醫院的。

“你有什麽打算?”見蘇致函并沒有久留的意思,宇文欣最後問道。

“另找靠山,或者……去求那個人。”蘇致函低頭道。

“那個人?”

“嗯,我爸以前的朋友。他在上海有點路子。”蘇致函含糊地解釋了一句,正想向阿欣告辭、說自己有事要早點走,一轉身,她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柳青岩?

柳青岩怎麽來了?

她确實耽誤了幾個小時,可是,他怎麽知道在這裏找到自己?

準确地說,柳青岩并不是一個人來的,在他身後,還跟着兩個不認識的男人。

“致函,好巧。”他停在她的不遠處,唇邊又是一縷邪笑,只是眸光冷冷的,讓她心底一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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