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武甲輕而易舉地扳住楊小空的肩,漠然平視着驚恐萬狀的獵物,語氣柔和的道:「楊先生,我只是送您回去。」

楊小空急迫地推他一把,「放開!我不跟你走!你再拉着我我叫保安了!」

武甲用力扣緊他的肩骨,單手拉過來,轉個身關上陽臺的推門,低聲道:「楊先生,你也許不知道,這家酒店的老總和杜老板是朋友,杜老板在這裏說話很有份量的。」

好脾氣如楊小空,被逼急了也是要咬人的,他毫無章法地揮出一拳打向武甲的臉,怒道:「你別太過分!」

武甲則輕輕松松地側身一避,扣住他的手腕,好聲好氣地勸道:「請您不要誤會,杜老板真的只是叫我送你,如果沒有服從他的命令,他發起脾氣來我很為難的。」

「誰信你啊?我自己會走!」楊小空奮力掙紮,無奈完全不是武甲對手。武甲只用一只手就将他牢豐控制住,兩個人拉拉扯扯了半天,楊小空意外地扯開武甲的西裝,一把槍赫然暴露出來。

楊小空盯着那把槍,僵僵地卡住了。

武甲順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右肋的槍袋,揚起嘴角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真心誠意地安慰道:「請您不要害怕……」

不害怕才怪啊……楊小空從沒有見過這種架勢,驚慌失措中在他手臂上惡狠狠地咬了一口,手忙腳亂爬出陽臺的欄杆,一頭栽進草叢裏。

武甲扣上西裝掩蓋好肋下的槍袋,整理領帶,将黑框眼鏡插進上衣口袋,輕巧地躍出陽臺,手刀擱在楊小空的後頸上,語氣不帶一絲感情地恐吓道:「楊先生,您再不合作的話,我只能把你打暈了。」

楊小空不敢大喊,嗚咽道:「不要啊……」

武甲真的只是奉杜佑山之命送楊小空回工瓷坊而已,但楊小空不是這麽認為,是個正常人都不會認為自己能安全脫逃,故而從酒店側面走到地下停車場的一路上楊小空都在死命掙紮,嚷嚷道:「放開我!我自己可以坐車回去……」

走下燈光昏暗的停車場,森森陰氣撲面而來,楊小空幾乎要絕望了,卻見一輛極度眼熟的Land Rover正緩緩調整角度開進空車位裏,再一看車牌,楊小空眼淚都快飙出來了!車上下來一個人,他想都沒想就大喊:「白教授……白教授……」

白左寒頓住腳步尋聲望去,看到楊小空和武甲,訝異不已:「你們?」

武甲不慌不忙地打招呼:「白教授,您好。」

白左寒幾步走過去,笑容滿面的,「武甲今天沒戴眼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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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甲把眼鏡拿出來戴上,「謝謝白教授提醒。」

陽小空拉住白左寒:「白教授,你去哪裏?我、我和你一塊走。」

白左寒一愣:「怎麽了?」

楊小空語無倫次的道:「白教授!我和你一起、我和你一起!你叫他放開我!」

「你們在玩什麽呀?」白左寒失笑,擡手揉揉楊小空的腦袋,「武甲,放開他吧,拉拉扯扯的不好看。」

武甲将楊小空往自己這裏拉過來:「不好意思,白教授,杜老板吩咐我送楊先生回去。」

「我不要跟他回去!」楊小空瞅到武甲陰沉的臉色就犯怵,帶着哭腔求道:「白教授,你別讓他把我帶走!求你了白教授!救救我啊……」

「怎麽和綁架兒童似的?」白左寒攬過楊小空,怨道:「武甲,小空都被你吓成這樣了!」邊說邊掏出手機撥通杜佑山的電話:「佑山,我在停車場遇到武甲和小空,真是,你在什麽?」

杜佑山聞言一窒,忙解釋:「左寒,我只是叫武甲把小空送回去而已,我和他可能有點誤會。」

白左寒一笑:「得了吧,我還不知道你?別給我裝無辜,我告訴你,小空好歹是我學生,你別亂鬧笑話。」

杜佑山哭笑不得,「是我不好,可我真的只是叫武甲送……」

「好,人家又沒長腿一定要勞駕您?」白左寒調笑道:「勞您關心,我送,可以嗎?」把手機放在武甲耳朵旁邊,「喏,聽聽你主人的最新指示。」

武甲聽了兩句,淡然道:「不好意思,杜老板。」杜佑山叽哩呱啦又罵了一通,武甲依然是平靜的道:「不好意思,杜老板。」

白左寒把手機收回來,拍拍楊小空,「好,我剛好要去酒店,你和我一起去吧。」

「我剛吃過……」楊小空扯着白左寒不放。

「那你自己回去?」

楊小空噤若寒蟬的離武甲半米遠,連連搖頭:「不、不,我和你一起去。」

武甲低頭揉揉手臂,發現自己被咬出血了,有點疼。

楊小空寸步不離地跟着白左寒小跑出停車場,回頭看了武甲一眼,覺得他既可怕又可憐。

白左寒在電梯裏重新打量楊小空,忽然笑了。

楊小空被笑得發毛,摸摸自己的臉,又往左右看看,問:「白教授,您在笑什麽?」

白左寒把楊小空頭發上的樹葉撿下來,整理他的頭發,「我還真沒發現你這小子的模樣還挺招人喜歡的,杜佑山對你怎麽了?」

楊小空直抱着腦袋,「白教授,您別提了。」

白左寒調侃道:「說說看,我替你報仇。」心下想:大不了就是摸了一下親了一下,要杜佑山真的把他上了,他也跑不了。

楊小空耳朵都紅了。

「我提醒你,我到上面那層的夜總會應酬,裏面非常淫亂,你要有心理準備,」白左寒轉移話題道:「我那幾個朋友,都是財大氣粗的,興趣和杜佑山差不多,手腳都不太幹淨……」

「啊?」

「啊什麽?」白左寒在楊小空臉上摸了一把,「大男生的,摸一下又不會死。」

楊小空捂着臉退到電梯角落,淚流:嗚嗚,這就叫剛出虎口又入狼穴吧……

皮膚不錯,手感很好!白叫獸忍笑道:「別怕,我和他們說你是我的人,他們不會動你的。」

你是我的人、你是我的人、你是我的人……楊小空兩眼空洞:今天這是怎麽了?遇到的都 是些什麽事情啊!

跨出電梯,白左寒特意回頭問楊小空:「會不會喝酒?」

「會……」楊小空說完,腦門上滑下一滴冷汗:「柏師兄特地囑咐我不要喝酒的!」

「很好!」白左寒搭住楊小空的肩膀,「酒量怎麽樣?」

「呃……呃……」

「和老師說實話!」白左寒抖擻出一派為人師表的模樣,真誠和藹地盯着楊小空,那口氣就像在問學生:「考試準備的怎麽樣了?和老師說實話!」

楊小空瞬間被征服,實話實說:「半斤白酒吧……」

白左寒立即對他刮目相看:「挺厲害,等會別人叫我喝酒,你一定耍幫我擋着!」

楊小空很為難:「白教授,我……」

「老師拜托你這一點事,你都不肯幫忙嗎?」白叫獸星星眼。

楊小空被星星砸得一陣眩暈:「好吧……」

白左寒的酒量差勁無比,這是衆人皆知的事了,而他醉酒後逢人便撒嬌親嘴也是大家娛樂的必點菜色,這時若是有什麽人要把白叫獸剝成白斬雞為所欲為,簡直是易如反掌。雖說白左寒不是很在意一夜情,但畢竟我上別人和別人上我是兩碼子事,況且酒後出醜也不光彩,還是能不喝就不喝。

夜總會的特殊口味包廂裏群魔亂舞,小舞臺上的人在跳什麽舞,楊小空不知道,也不敢多看,畏畏縮縮地躲在白左寒身邊。白左寒的狗友們都欺生,一個個圍着楊小空灌酒。楊小空沒見過世面不會推辭,乖乖地照單全收,暈乎乎地喝下無數杯,周圍人哄笑道:「左寒,你的小男朋友挺厲害的!」一只鹹豬手伸過來在楊小空臉上肩上東掐掐西摸摸。

白左寒拍開衆鹹豬手,「都給我散開,人家還很純!」

楊小空苦着臉:「白教授,什麽時候能走?」

包廂裏妖光閃爍,音樂震耳欲聾,白左寒大字形灘在沙發上,目不轉睛盯着臺子上的鋼管舞表演,啐一口蜜桃汁,靠近楊小空耳朵喊:「你說什麽?」

「什麽時候回去?」楊小空聲嘶力竭地喊。

「他還沒脫光!」白左寒也聲嘶力竭地喊回去。

臺子上那個男女不分、人鬼不分的人,亂發下一張小臉畫着煙燻妝,大眼睛在閃光燈下四處抛媚眼,長腿油條似的繞着鋼管用來甩去,挪着挪着把下身的裙子一扯,從臺上丢下來。

楊小空真怕那裙子砸到自己,忙縮脖子躲避,不想裙子偏偏長了眼睛似的飛過去蓋在他腦袋上。

楊小空黑着臉把裙子抓下來:「好惡心!」

旁邊的人一擁而上拍打楊小空,酒杯從四面八方湧過來,楊小空硬着頭皮又喝下幾杯,開始頭暈反胃,抱着白左寒的腦袋大喊:「白教授!我們走吧!我不行了!」

白左寒眉花眼笑地抓着那條裙子揮舞着,「他還沒脫光!」

「白教授,你喝多了。」楊小空嚴重內傷。

「亂講!人家沒有喝酒!」白左寒抛了個媚眼。

「白教授,你今天這是怎麽了?」我的白蓮花啊……你到底是怎麽了?楊小空悲痛欲絕,恨不得從三十多層樓跳下去!

再看那臺子上的人,把網襪一點點褪下來,露出亮光閃閃的丁字褲,褲子下某個器官的形狀凹凸有致地呈現出來……楊小空痛苦地捂住眼睛扭過頭去不忍再看,他終于可以确定那人是男是女了。

那個可怕的人做貓女狀……不,做貓男狀爬下臺,拎着一瓶馬爹利,扭動着趴在一個客人身上呢喃細語,倒了一杯酒遞過去。那客人不接酒杯,上下其手将貓男摸了一遍,最後隔着透視裝在他的乳頭上捏了一把,掏出一張鈔票塞進他的內褲裏。貓男媚笑着把酒喝了,換下一個去讨錢。

楊小空快要吐了,緊張地拉扯白左寒:「白教授!我們快走吧!再不走他就來了!」

白左寒的目光随着貓男移動,興致勃勃的道:「我就等着他來呢!」

楊小空幾欲崩潰,只差沒有掉眼淚:「白教授,我求你了,走吧……」

「別吵,」白左寒拍拍他的臉:「乖,我摸到他就走,你不讓我摸他,我就摸你!」

楊小空對平素溫文爾雅、笑如春風的白叫獸的人品是徹底絕望了!想留留不得,貓男馬上逼近過來了,想走也走不得,天曉得杜佑山那帶槍的死人臉保镖會不會在門口等着,楊小空無比糾結,趁白左寒沒留意,往他的蜜桃汁裏倒了一小杯伏特加,只盼他喝醉後能早點出這鬼地方。

貓男在一片叫好聲中挪到楊小空坐的沙發上來了,楊小空死命往白左寒那兒擠,心下聲淚俱下的控訴:「今天是不是忌出行啊?太恐怖了!」

貓男舔舔嘴唇,帶着一股子香甜混着酒精的味道,勾住楊小空的脖子。楊小空把腦袋都擠進沙發裏了,能躲那張臉多遠就躲多遠,口裏念叨着:「走開、走開!」

「喝酒……」貓男在他耳朵邊嬌嗔:「老板,你喝了酒,人家什麽都聽你的……」

楊小空将貓男推開一點,被那難聞的香氣熏的頭暈眼花,近距離看看那人:很年輕的一個男人,或許只是個男孩,五官玲珑,脖子和手腕都很纖細,皮膚白皙,左臉頰上有個酒窩,在厚厚的粉底下顯得很生硬。

他想起了樂正七,這個人,估計和樂正七差不多大。

貓男露出白白的牙齒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一手拿着酒杯,一手向他身下摸去,嗲聲說:「不喝酒就給點意思嘛……」

楊小空接過酒杯一口把酒喝了,從褲兜裏掏出一大把錢,沒有塞進貓男的內褲裏,而是塞進他的手裏。

和那些男的嶄新的百元大鈔不同,貓男手上拿着一大把亂七八糟的零錢,乍一眼看過去有四張五十塊,零鈔若幹,甚至還有幾個硬幣。

氣氛不太對勁,大家都不起哄了。

貓男抓着那一把零鈔,僵在當場。

白左寒不笑了,他突然良心發現,發覺自己把學生帶到這種地方來是件極不道德的行為。

白左寒妄圖亡羊補牢,當機立斷把楊小空拎出那個淫亂窩。楊小空在電梯裏垂着腦袋,喃喃道:「對不起,白教授,讓您掃興了。」

「好了,閉嘴。」白左寒恨恨地喝着從夜總會拿出來的半罐蜜桃汁,咂巴咂巴嘴裏的甜膩,怎麽喝怎麽不對味,不過他心裏煩躁得很,也沒心思去計較。

楊小空惶惶不安地問:「白教授,你生我的氣嗎?」

「楊同學,你一口一個白教授,是不是諷刺我?」白左寒覺得這個時候聽到別人這麽叫他尤其刺耳,揮手拍了楊小空一下,腳步有點趔趄。

楊小空沉默。

一路尴尬無言,白左寒開了一會兒車,打個酒嗝,驟然大怒:「媽的,是誰在我的蜜桃汁裏加酒?」

楊小空怯怯道:「白教授,對不起,我,我就加了一小杯伏特加……」

白左寒氣得鼻子都歪了:「楊小空!你活膩了吧?」

「我……只是想讓你早點回家……」楊小空哭喪着臉:「你沒事吧?」

「你敢陰我!」白左寒搖搖手,喘着粗氣說:「沒事,我沒醉!」

他确實沒醉,意識還是清晰的,勉強又開了十幾分鐘,酒的後勁逐漸上來,頭越來越昏,眼前錯影,車開得東斜西扭,楊小空提心吊瞻地勸道:「白教授,不然把車停在路邊。」

「不行!」白左寒直勾勾地盯着楊小空,妩媚地笑着撫摸方向盤,嗲聲嗲氣的說:「我不能把我的咪咪虎丢在路邊,它怕生!」

咪咪虎……楊小空冷不防打個哆嗦,心說:「可憐了這威風的Land Rover,我真是,無法用語言形容我的心情……」

咪咪虎駛出市區進入遠郊,路上的車愈發少了,開進山路時已沒有路燈,柏油路兩邊都是田地,寂靜的夏風輕撫,淩晨一點多,四方遙遠的地方都亮着零零散散的燈光,月亮籠在雲裏,找不到它的方位。離工瓷坊還有一段距離,楊小空犯困,頭像小雞啄米似的一點一點,白左寒推推他,「我放歌好不好?」

楊小空挪了挪,換個舒服的姿勢,「嗯,好。」

白左寒打開音響,轟轟烈烈地放出「搖滾越」。

楊小空被震得耳膜嗡嗡作響,抗議:「白教授,換一首歌吧!」

白左寒一臉不情願地換了,換出一首「super star」。

楊小空真是對白教授的品味無語到極點,「白教授,再換一首好不好?」我不信,你一定有蕭邦或者莫劄特!

白左寒一扁嘴,桃花眼水靈得要掐出水來,「我就喜歡「素噴死大」,不行嗎?」

楊小空無力地偏頭看向一團漆黑的窗外:「可……可以……請您開車看着前面,求您。」今天才發現地球好可怕……

咪咪虎車頭一歪,跌下狹窄的柏油路,竄進甘蔗地裏,喀啦披撞倒一大片甘蔗,白左寒一踩煞車,熄了火,趴在方向盤上。

楊小空驚魂未定地穩下身子,推推白左寒:「白教授,你沒事吧?」白左寒沒應,楊小空心慌慌,借着手機微弱的光線摸索白左寒的腦袋,「白教授,你受傷了嗎?」

白左寒猛然擡頭,說:「到了!」轉身拉開車門往下走,「南河……我來啦……」

楊小空追下來拉住白左寒:「白教授,這裏是甘蔗地!」

白左寒一腳深一腳淺地:「南河……出來接客……哎呀……」撞上根粗甘蔗,一頭栽倒在田裏爬動,嗫嚅着:「小七,你幹嘛打我……」

楊小空俯身去扶白左寒:「白教授,求您別鬧了!」

白左寒順勢攀上楊小空:「你是誰?」

「我?白教授,我是楊小空。」

白左寒摟着楊小空滿地打滾,傻笑:「小羊,小羊哥,親個嘴!」

楊小空避開白左寒的章魚嘴,當真是無可奈何了:「白教授,我叫您哥,求您饒了我吧!您比杜老板還可怕!」

白左寒将楊小空按在地裏,豎起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比劃,「小羊哥,讓我親個嘴兒,就親一個,就一個!」

楊小空扳開白左寒的臉:「白教授!你喝醉了!」

白左寒咿咿呀呀地唱起歌兒來,「小羊哥兒……我跳支舞給你看……」

楊小空抱住他的腿:「白教授,你別發瘋了……」

白左寒置若罔聞,抱住一根甘蔗搓揉着跳起鋼管舞:「來……小羊哥……給我打燈光……」

楊小空淚流滿面:「嗚嗚……我的天啊!」

白左寒發嗲催促:「燈光、燈光!」

楊小空只好打開手機,用微弱的光線照着他:「白教授,求您別這樣……」

白左寒解開衣服,露出赤裸的肩膀故作嬌羞地抛媚眼,脫臼的蛇一般扭動着:「過來陪我跳舞呀小羊哥……」

楊小空痛不欲生地捂着眼睛:「救命啊……」

白左寒把衣服褲子脫了個七零八落,一蹦一跳跑回楊小空身邊:「小羊哥,你看,我都跳舞給你看了,給我親一口咩……」

楊小空貞烈地擋着他,抗拒道:「白教授,您怎麽變成這樣了?你清醒清醒啊……」

白左寒冷哼一聲,一派教授威嚴地厲聲喝道:「楊小空!」

楊小空一愣:「你清醒了?」

白左寒黏上來撒嬌:「老師想和你親個嘴兒都不行嗎?嗚嗚……」

楊小空卸了力氣攤開手,自暴自棄了:「親吧、親吧!」活了二十多年都沒人要親我,全趕到今天來排隊親了!

白左寒含住楊小空的嘴唇,吭哧吭哧吮了幾口,砸吧砸吧嘴,覺得滋味兒不錯,聖顏大悅:「小空哥,換你親我!」

楊小空抹抹嘴巴,僵硬地低頭撥手機:看來白教授是沒完沒了了!打電話給魏師兄,求他來救我吧!

手機一亮起來,還沒等楊小空按號碼,白左寒劈手奪走手機一揚手抛出去,「換你,你親我!」

「啊!我的手機……」楊小空掙紮往手機飛走的方向爬了半公尺,被白左寒拖回來死死壓在身下。楊小空終于忍無可忍,吼道:「白教授!你再不放開我我揍你了!」

白左寒的動作果然停下來。雙方僵止了半分鐘,楊小空大大松了口氣,正要爬起來去找手機,卻聽白左寒抽抽噎噎的哭了:「你打我……」随即搖頭擺尾地纏住他,「小空哥,你打我?你忍心打我?你好狠心啊,你要打老師嗎?」

楊小空一頭栽倒,捶着泥地,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白教授,你到底要我怎樣啊?」

「你親我、你親我,我都親你了!」白左寒跨坐在楊小空腿上,天真無邪的歪着腦袋。

「我親、我親,」楊小空欲哭無淚,只好将錯就錯地順着他:「我親完你就聽話,手機借我給魏師兄打個電話,好不好?」

「好……」白左寒兩爪交叉放在胸前,閉上眼做作虔誠的少女狀。

楊小空百般無奈,微微發顫着吻上了白左寒的唇,心髒狂跳,呼吸換氣都要停止了。

白左寒人如其名,給人一種白淨且文雅的公子哥兒的感覺,自打他留學歸校後,美術學院頭號才子加頭號帥哥的名號十年如一日的戴在他頭上沒摘下來過,可以說是氣質美貌兼備的一個完美男人。

楊小空大一上基礎泥塑課認識白左寒,那時他只有二十五、六歲,還是個講師,上第一堂課就抛出一句:「我不浪費時間多說理論了,學校發的那本書你們有興趣的話自己看,雖然是我寫的,但我說的都是廢話,紙上談兵!」然後操起泥塑刀撸起袖子大刀闊斧地給學生作示範,黏爛的黑泥與他白皙修長的手指形成鮮明的對比,讓人看了覺得刺眼又有點心疼,形容得矯情點,白左寒就像一朵清寒的白蓮花,遠觀而不可亵玩,他和藹可親乎易近人但又永遠神秘而虛遠。

楊小空和他恭敬且淡漠地保持了五年師生關系,見面的時候楊小空會喚聲:「老師好。」白左寒也微笑應聲:「你好。」但他幾乎每個系都有上過課,只雕塑系就幾百人一屆換一屆,每天這樣和他打招呼的學生太多了,要不是楊小空考研時向他請教許多東西,後來又成了魏南河的師弟,白左寒根本不記得這個學生的名字。

楊小空一夜之間颠覆了五年來關于白教授的印象,面紅耳赤的道:「親完了,手機給我。」

白左寒眨巴眼睛,「沒親。」

「親了!」楊小空抓狂。

「舌頭沒有伸進來……你敷衍老師!」白左寒委屈地眨巴出一顆好大的眼淚。

楊小空急了,摟住白左寒惡狠狠地吻上去,這一吻便如幹柴烈火般怎麽也分不開了,白左寒把舌頭伸進楊小空嘴裏,楊小空徒勞地抗拒了片刻便打開城門任由對方攻城掠地。白左寒纏着他的舌頭,含住他的唇吮咬,輕喘換氣,粗暴過後化為無法抗拒的柔情,細細碎碎的吻撩人心智,他翻身把白左寒壓在自己身下,明明有機會脫身卻怎麽也舍不得逃走。他不住摸他的臉,他下意識抱緊他,他教他怎麽接吻,讓他的身體第一次情動。

不知什麽原因,這一片望不到頭的甘蔗林始終沒有人來收割,秋末甘蔗最甜的時候常有人偷砍幾根吃,但更多的還是一根根站在原地繼續等待收成,等過冬季,春天,迎來了初夏,它們幹了水分,不再甘甜可口。甘蔗林裏浸透了枯萎蕭素的空氣,而泥地上新草蓬勃濕潤的氣味卻那麽矛盾又清晰。楊小空抱着安靜下來的白左寒,卻不再打算給魏師兄打電話求救。

後半夜。烏雲密布,有細微得幾乎察覺不到的細雨撫上臉龐,楊小空側身撐在白左寒身上擋住細雨,身邊的甘蔗圍起一個窄小的天空,尋不到星星,透不出一絲月光。白左寒鬧得累了,把臉埋在楊小空的肩窩裏,楊小空聽到他在呢喃:「沒意思……」

楊小空擡起手,猶豫了片刻,順着白左寒柔軟的頭發摸了摸。

白左寒說:「做人真沒意思……」

楊小空心底微微刺痛,柔聲問:「白教授,下雨了,我們回車裏好不好?」

白左寒不安穩地蹭動着換個舒服的姿勢,吻吻楊小空的下巴,他反反複複地念叨着:「我再也不拖累你了,你回來,我什麽都聽你的……」

楊小空緊了緊手臂,不再說話了。

清晨,白左寒被鳥叫聲吵醒了,爬起來坐在甘蔗地裏茫然地環顧四周,沒有發現任何與現代接軌的事物,雖說每次他酒醉後醒來的地方都不可思自議,但這是最玄幻的一次!

把淩亂的衣服收拾清楚,推醒身邊的睡美人,白教授一臉嚴肅:「我們穿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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